《[综英美] 戒断反应Ⅰ》尼耳瓦纳

37、Ch.37

　　虽然视线模糊，但那幻觉又铺天盖地回来了……格外鲜明，格外生动。

　　火红色长发的莉莉安又一次隔着血色薄雾向他呼唤。她担忧地叫喊刺透腐臭的空气，盖过那些受折磨和将死者的哀嚎，清晰可辨。而目光可及之处皆是士兵平民们痛苦翻滚的躯壳。

　　皮特罗再度感到自己的幻觉更加严重了。他抬起手，像疯了一般揉搓着眼睛。

　　可面前的莉莉安摘下围巾的一侧，露出美丽夺目的面庞，和一个月前离开时一模一样。

　　皮特罗，她微笑道。

　　话音未落，皮特罗毫无征兆地从床上重重摔了下来，两只炯炯有神的蓝色眼眸，看不出任何情绪，正死死地盯着莉莉安。

　　他想赶走这幻觉，但它却像永远烙在记忆力一般根深蒂固。

　　“那是……莉莉安？！”安德烈惊呼起来。

　　皮特罗猛地清醒过来，倒吸一口凉气。他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站起来，双手捧头，心脏怦怦狂跳。

　　他感觉自己的记忆是模糊杂乱的，过去、现在和想象全都混在了一起。

　　皮特罗感到头晕目眩。

　　“好久不见！”

　　莉莉安欢快地和他们打起了招呼。她那柔和的声音在帐篷里回荡。

　　索科维亚的生活很艰难困苦。虽然如今表面看起来一片平和，但内心里当地人却对外来入侵的人充满了愤恨。

　　莉莉安小心地绕过瓦砾堆，房子表面都覆盖着砖瓦，看上去很阴暗。虽然城市正在恢复发展，但是战争的伤痕仍在，整个城市看起来仍然生机不足。

　　营地是这个城市唯一有生气的地方，旁边有军队分队指挥部，尽管营地很破烂，但是难民们互相帮助和谐共处。

　　莉莉安继续朝前走，帐篷外有几个小孩在玩。几个年老的当地人围坐在一张破旧的、污渍斑斑的桌子旁，小声交谈着。

　　帐篷内的年轻男孩看见莉莉安安全归来便站了起来。

　　“你，”皮特罗磕绊着打招呼。他一直在等她。“你回来了。”

　　莉莉安笑了笑，“是啊。这里一切都好吗？”

　　皮特罗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尖。“不错，不错。”他回答道，但很明显从他恍惚的神情上看，他可没从莉莉安终于回来的事实中回过神来。

　　他的眼神里透着惊喜，其他人都看出来了。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马上礼貌地做出了行动。

　　迪尔梅德朝左右两边的青年拍了拍后背，催促他们赶紧离开这儿。

　　“旺达很想念你，嗯，还有我也是。”皮特罗尽量让自己呼吸均匀，希望莉莉安看不到他手心不停冒汗的样子。

　　“我也是。不过，是我自己的想象，还是真的在这里也能闻到死者的气味？”莉莉安在熟悉安全的空间里迅速脱下围巾。

　　“我本来打算一会儿去的，”皮特罗有些羞赧地回答，“我马上脱掉这身衣服，洗个澡。”

　　莉莉安伸出手去说：“抱一下吧，我的朋友。”

　　“别，”皮特罗说，瞥了一下她干净整洁的服饰，又补充说道：“我现在很脏。”

　　莉莉安点了点头。她看见皮特罗把帐篷的门帘放了下来，又让人去把旺达喊过来，交谈时却挡住对方的身形，让对方与莉莉安保持一定的距离。

　　经过几小时的飞行，莉莉安总算能够放松一把，她脱掉外衣，露出里面白色被汗浸透了的衬衣。

　　皮特罗一回头便吓得不断咳嗽遮掩，以免自己被误认为流氓。他背过身去面对门帘，禁不住偷偷回忆刚才的光景。

　　莉莉安的美丽是他一直都知道的，然而经过一个月的冒险旅程，风雪并没有带给她任何的变化，她依旧非常惊艳，充满了迷人的魅力。

　　“我查到有恐怖分子在调查你们。”她说。“不过他们的目标还是制造武器，背后隐藏着针对全世界的企图。”

　　“你知道这些人都是谁吗？”

　　“差不多。我之前调查的时候，恰巧碰到了一些人，在他们的协助下摧毁了恐怖分子在阿富汗的集中营。”

　　“你认为他们还会卷土重来？”皮特罗问。

　　“也许吧。那种阴沟里的人总是会像老鼠一样不断繁衍。”

　　皮特罗点点头。“没错。这是无法避免的事情，而且意味着将来还会有更多的死亡事件。”

　　莉莉安看了眼时钟，拍了拍皮特罗的肩膀，示意他可以回过头了。

　　皮特罗本能地僵直着身子转过来，显得很局促，手随着时钟摆动的节奏颤动着，生命就在这滴答声中一秒一秒地过去了。

　　他的手动个不停，突然，身后的门帘悄无声息地开了。

　　莉莉安露出一个微笑，旺达走了进来。

　　旺达和她打了声招呼，并热情地抬起手臂拥抱了一下。“欢迎回来，我的女孩。”她微微地笑着，眼睛里含着泪。“我很想你。”

　　皮特罗感到周围有些异样，深吸了一口气，倒觉得自己才是个破坏氛围的混蛋。“呃，需要我为你们腾出一点空间好好寒暄吗？”他的嘴角浮现出一丝笑容。

　　“他一直在想你，”旺达瞪了他一眼，毫不留情地戳穿了自己哥哥此刻镇定的伪装，“非常想。”

　　皮特罗的脸红了，求助似的看了妹妹一眼。

　　“你怎么了？你怎么不好好看着莉莉安？难道你忘了自己一直在做梦吗？”旺达用手捂着唇嘴唇，佯装困惑地调侃。

　　“旺达……”皮特罗朝后退了几步，尴尬地低下了头，却禁不住偷偷瞥向莉莉安。“别说了，我亲爱的妹妹。我想我已经受够了教训。”

　　说到这儿，皮特罗的脸上红晕更加明显，风吹日晒的面颊仿佛洒上了一层红色的颜料。

　　莉莉安明白旺达这时说的是什么话。“别打趣我们了。我们可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

　　这是一个来自莉莉安确凿无疑的婉拒信号。也可能是完全没听出旺达的暗示。总之，莉莉安对他并无非分之想。

　　我——精神上的残疾人。皮特罗闻言心烦意乱地想着。我真是个怪物，我需要正常人的情感，男女之间的那种激情。

　　他自认为自己这一生从不缺乏挑战。尽管一直在训练自己依靠理性智慧去战胜困难，但此时此刻的困境却在情感深处将他击垮了。

　　“我要洗一下，”皮特罗情绪低落地说。他看了一眼手表，现在正是午夜刚过。“一早还得参加抗议军的游行活动——听说圣提亚普利机场的爆炸是抓捕卧底时造成的。”

　　帐篷外传来直升机的轰鸣声，将皮特罗后面的一句话淹没在了聒噪的噪音中。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了窗户。

　　从这里可以清楚地看到灰黄色的风向标在风中转动。一架黑鹰UH-60搜救直升机正从窗前飞过。他们抬眼仰望，目送它渐渐消失在天空，它的轮廓活像一头脊背隆起的鲸鱼。

　　他们所在的城市经过国际维和部队的救助，如今已经步入秩序井然的恢复阶段，犯罪率从近些年背景上看显得下降许多。

　　索科维亚政府早就意识到，国家需要稳定，如果不是在经济上，那么起码在政局方面。为此，他们首先击中自己的精力保持市政府的稳定和不轻易妥协，其次是国内军事机构一并完全服从指挥。

　　然而，美国政府善于等待。官员们耻笑那些妄图花上少许时间精力获取土地的国家，因为他们知道情况会有所变化，连美国自己都无法占领，其他国家就更加得不到了。

　　为赢得索科维亚公民的信任，美国政府同时与试图分裂索科维亚、趁机称霸一方的犯罪集团展开尖锐、残酷的斗争。

　　收买一些人，对军队约法三章，把恐怖分子送进国际刑警组织，把一些人毫不留情地消灭掉，最终使他成为隐藏在索科维亚政府身后的整个国家的全权主人。

　　因此，索科维亚政府最复杂的问题莫过于防备外来人对国家的过分侵扰和军事把控。

　　可索科维亚反抗的成功，优越的地理、丰厚的利润让各个国家的人，还有那些谋财害命之徒对这里垂涎欲滴。

　　有些人试图瓜分烤好的披萨，有些人谋划开拓自己的灰色产业，有些人妄图敲诈勒索一把。

　　公民们热爱自己的政府，因此不管发生什么动荡，都会无条件地支持抗争。为组建一个稳定的政权，他们耗费了太多心血，因此不允许任何人使它受到威胁。

　　维和部队的帮忙，在其他方面的行动完全自由，但不许插手索科维亚政府自己的决策，否则就会重建十数年前对付美国侵略的那永无休止的战斗场面。

　　“你说得对，是我挑错了时间。”莉莉安笑了，然而下一秒，他们听到了刚才那架直升机螺旋桨打转的声音，似乎就降落在了不远的地方。“我也要冲一下澡。也许我们能在早晨再好好叙旧。顺便还可以一起吃个早饭？”

　　“当然，作为你离开一个月的补偿，我可得和你好好聊聊。”旺达粲然一笑。

　　皮特罗耸耸肩说：“我们天未亮就要出发。”

　　“看着办吧。”旺达和莉莉安走出帐篷时说。她盯住了皮特罗的眼睛，然后又移开了。

　　“有件事我没有告诉你。我百分之九十九可以肯定你像是掉进化粪池一样难闻。除非你把自己搓下来一层皮，否则不可能把这些难闻的气味散去。”

　　皮特罗看见旺达嫌弃地拽着莉莉安离开这里，她们彼此完全配合默契，并且显得比自己更像一对姐妹。

　　他甚至都不敢抬头直视莉莉安，但莉莉安朝他看了一眼。

　　虽然只是瞬间一瞥，但皮特罗从她那向上挑起的眼尾中得知她仍然在笑，并且十分善解人意地没有附和旺达的调侃。

　　一位善解人意的女性，他想，性格温和而且极富魅力。

　　皮特罗实在想不出自己不为她心动的理由。

　　她们从皮特罗的视野中消失了，然后皮特罗用自己的手戳了一下腰椎，拿上换洗的衣物也跟着走了出去。

　　几乎无人游荡的难民营地冷气袭人，阴森可怖，充斥着死亡、血腥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