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失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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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真将一个准备进城的商贩拉住，和气地唤道：“姐姐，问您些事。”
他年轻，长得好看，称呼也讨巧，十分容易让中年妇女心生好感。路人大婶打量了燕真一眼，放下扁担，擦了把汗，笑意蔓延至灰白的鬓角：“你这后生嘴挺甜的。”
燕真夸得非常真诚：“不是我嘴甜，是您天生丽质。”
哄得大婶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她挥挥手：“问吧问吧，什么事？”
燕真遥指着城门口多出来的盘查关卡，问道：“我上次来的时候，没见到有人查岗呀，墨云城这是出了什么事吗？”
“嗨呀，听说是公主在驿站被人偷了东西，皇室派了人手在城内城外巡查，忙着抓小偷呢！”大婶也对这突如其来的盘查感到厌烦，她将汗巾子扔到担子里，轻声骂道，“从昨儿个就开始了，进城的人从身份文牒查到随身行李，麻烦得很，也不知道她丢了个什么劳什子玩意，值得这么兴师动众，可折磨死我们这些普通生意人了哟！”
溧阳失踪的消息还未传出去？墨玄也趁机问道：“墨家呢？城内大小事务原本应该是墨家护卫队负责之事。”
大婶摇摇头：“不知道，应该是昨日傍晚开始的吧，墨家关了府门，不见客，里边的人也不外出了，真是奇怪。”
她见三个人浑身都是伤痕，衣服也尽是磨损痕迹，顺理成章猜出了他们的佣兵身份，便建议道：“赶着回去协会交任务？你们佣兵有钱，要是急的话，可以给城门口的守卫送点礼，让他们通融通融，我看到有的佣兵就是这么干的，那些守卫收了钱，文牒都没看，就放人进去了。”
这也不失为一种办法，但赌守卫失职的话，风险也同样大。
李善谢过热心的大婶，和她道别后，同墨玄燕真提议道：“两位小兄弟，要不要去我家避上一避？”
怕二人担心，李善补充道：“放心，我家住在郊外，偏僻难寻，他们应当还未追查过去。”
墨玄与燕真对视一眼，皆察觉到了对方的意图——去。
墨玄还挂念着青鸟吞食的种子，他猜想燕真在乎的，应当是李善所用的图腾墨水一事。
虽然他同样在意墨家的情况，但眼下若是和李善分开，也不知何时才能相见，左右墨云城目前布防严密，难以进入，不如先解决李善这档子事。
“走吧。”墨玄拍板道。
李善所言非虚，墨云峡在墨云城的南方，而他的家在墨云城北方的迷域森林中，路程丝毫不比去墨云峡远。
二人被李善领着走进了迷域森林，在密林中走过了第十个岔道，才看见木屋的一角。
果真是偏僻难寻，别说皇室的人了，墨玄怀疑，住在此处的人自己都容易迷失方向。
有些佣兵与商贩碍于经济原因，无法在城内安家，为了办事方便，他们多半会选择在距离城门口近一些的位置定居，比方说刚才的大婶，她家就住在离墨云城不远的定安村中。
像李善这样，把自己家安在迷途森林里的奇葩，实属少见。
与有强大灵兽出没的墨云峡不同，迷途森林中现有兽类基本就是小猫三两只，对人类构不成威胁。
它的迷途之名另有来处。几百年前，迷途森林以前发现过灵石脉矿，引得数个势力抢着进森林抢夺资源。
这些势力互相对立，各开各路，各走各道，造成森林内灵兽四处奔逃，也让森林的路况变得复杂无比。
在灵脉被开采枯竭后，只有这些路留了下来，为旅人的迷路概率做出了卓越贡献。
墨玄闻到了隐情的味道，一路相处过来，他对李善的为人有所了解，后者应当是有什么苦衷。
他选择直接询问道：“李大哥在此落脚，有何深意所在？”
李善正弯腰将自己身上沾着的草叶拨开，闻言，他长叹了口气：“二位待会见到小女，就明白了。”
他将篱笆打开，邀请二人进去。走近木屋正门的时候，墨玄才发现门上挂着的锁足足有十把，李善拿出一大串钥匙，在开门前，他首先喊了一句：“晓月，你在家吗？”
木屋内没有传来任何声音。李善这才松了口气，用钥匙将十把锁依次打开。
“晓月是我的女儿，她的情况有些特殊，希望二位小兄弟不要被她吓到。”他紧张地补充道，“放心，她在安静状态下，是不会伤人的。”
胆小一些的人听到他这么形容自己的女儿，应当已经跑出去有几十米远了。
墨玄虽不通医术，但对一些常见病症也有所耳闻。联系到李善的住址，以及他对女儿的形容，一个病名很快地就在他脑中浮现出来。
【图腾失控】
燕真也在心中将这个病症准确地说了出来。
此时，李善成功地打开了所有的锁，他将木门推开，阳光倾洒进屋内，恰好照亮了黑暗中一张布满刺青的脸。
密密麻麻的刺青中，藏着一双灰白色的眼，在三人出现在门口的一瞬间，那双眼睛就盯紧了他们三个，浑浊的白色充满了女孩的眼眶，连阳光都照不进她眼底半分。
屋内扑鼻而来的是浓重的药草气息，黑暗中的女孩栖身在一堆瓶瓶罐罐当中，只露出一个黑乎乎的脑袋。
她的年纪看起来与墨玄相仿，只是，在她身上，丝毫看不到同龄人应有的生气，歪歪扭扭的黑色刺青遍布着她全身每一个角落，将她应有的灵动与活力也封锁住了。
燕真道：“你女儿，是图腾失控的修行者啊。”
图腾失控，民间称之为失魂症，它是一种独属于修行者的绝症。
它往往出现在修行者受到重大精神冲击、精神失控导致的滥用图腾之后，患者一般是图腾力量掌握得不到位，灵力与心智都不够的幼年修行者，当然，也有成年修行者身上会出现图腾失控的症状，这样的例子极为罕见。
图腾失控最显著的症状就是长满全身的、无法祛除的黑色刺青，以及浑浊的白曈。
他们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图腾，灵智也处在一个非常混沌的状态，身上的灵力忽高忽低，时常会表现出攻击意图。
他们感受不到痛觉，处于狂暴状态下时，就像是失控的杀人机器，具有极强的破坏力。
若是图腾失控者出现在外界，不幸遇到一些偏激的护卫队以及有正义感的修行者，基本就是一个“死”字——它根本没有治愈的先例，患者还会失控伤害他人，把他们杀死，是最好的结局。
难怪李善要把房子建在这么偏远的地方，还胆敢伪造图腾进入佣兵协会。他带着一个图腾失控的患者，必须得处处小心。此外，维持她的用药也是一笔巨大开销。
图腾失控的患者最多生存八年，便会灵力失控而死，用药可以延缓症状，但无法改变最终的结局。
从晓月身上刺青的分布面积来看，她恐怕支撑不了太久。
听见燕真这样说，李善赶忙道：“你们放心，晓月已经有好多年没进入狂暴状态了，她不会……”
他话音未落，晓月忽地跃起，将面前堆好的瓶瓶罐罐都推在了地上，摔得粉碎，她灵力忽然暴涨，身上的黑色纹身也流动了起来，她尖爪探出，目标正是与李善交谈的燕真。
燕真站在原地没动。晓月只冲出了几步，众人就听见“幌啷”的一声响，她的动作忽地一滞，接着便被栓在脚腕处的铁链绊倒，摔倒在地上。
“……伤到人的。”
李善说完了他的后半句话。
望见女儿摔倒，他赶忙凑上前去，想将她扶起来。
可晓月依然处于狂暴状态，不由分说地一划，带着灵力的尖利指甲朝着李善的眼睛探去。
“咻咻！”
几块碎瓦精准地击中晓月的手腕，将她伸向父亲的利爪打偏，也把她的注意力吸引过来。晓月像只小兽一般，朝着燕真嘶吼，身上灵力的流动更为凌厉。
燕真面无表情，他捏着从地上捡起来的碎片，端详着她狰狞的小脸，不知在想些什么。
看见墨玄也从储物灵器中掏出了什么东西，李善抱紧了怀中的女儿，失声道：“小兄弟，手下留情！”
莲花萤灯的光芒在幽暗的木屋中亮起。花瓣展开，萤火虫般的点点绿芒飘到了晓月身边，照亮了她灰白色的眼眸。
温和的小光点成功地将晓月吸引住，她好奇地眨眨眼，将飘舞的萤灯捏住把玩，暴走的气息也逐渐地变得祥和下来。
见她被萤灯安抚住，李善彻底松了口气：“太好了，谢谢你，铁弟弟。”
墨玄也只是想起了李善对莲花萤灯的夸赞，没想到它真能够将晓月安抚住。他将萤灯的莲花灯座递给李善，道：“送给你了。”
李善有些发愣：“这怎么好意思，我可以给钱的……”
墨玄摇了摇头：“不用。”
李善敢将自己的住址与患有失魂症的女儿暴露在他们面前，已经展现了难能可贵的信任。
墨玄愿意将萤灯送给一个真心相信他们的友人，更加愿意将它送给一位爱护女儿的父亲。
一切尽在不言之中，李善的愁容逐渐被真诚的笑意取代，他道：“谢谢二位，大家也算相识一场，有什么需要我李善帮忙的，尽管说出来。”
一般人可能会客气客气，但燕真的脸皮不是一般的厚，他当即就说：“真的吗？我有一件事想问你。”
李善也是个爽快人，他拍拍胸口，道：“尽管问。”
“你手上的图腾墨水，是谁给你的？”
也许是没想到对方会问这个问题，李善顿住了，他有些惊讶地望着燕真，嘴巴张了又合，最终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燕真眯起双眼，他的气势忽然变了，往常漫不经心的目光变得压迫感十足。
他用这样的眼神盯着李善，缓缓地道：“李大哥，这个问题，很难回答么？”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失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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