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堡》风舞轻影

99、陨落

　　天空很蓝，大地逐渐停止了震动，库洛兰达抬起头感受着阳光照耀在自己身上的热度，他有些意外却又觉得这件事情是在情理之中的。谢格非始终是个人类，从未变过，这个年轻人有他自己的梦想和野心，虽然始终被压抑着，但依旧存在。

　　他觉得自己搞不明白人类的心思，这个奇特的种族往往会在很奇妙的情况下做出让自己不可思议的选择，比如坎拉尔的死比如现在谢格非的针锋相对。

　　按理说他应该勃然大怒才对的，但事实上他一点都没有生气甚至觉得有些愉悦，对于这个情绪他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为什么会这样？自己难道不应该一个箭步冲上去取下那个年轻人的头颅吗？

　　洛克应该压根拦不住自己才对的！

　　为什么不动手？为什么会觉得高兴？为什么……如释重负？还能如此心平气和的说出夸奖的话来？

　　他很仔细的看着站在自己对面十几米开外的年轻王者，觉得自己好像从未如此认真的看过他。岁月没有在自己身上留下什么痕迹，却让那个人产生了巨大的变化。犹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是那样的瘦小、那样的脆弱，只要自己一伸手就能立刻死掉的人类什么时候逐渐长高，从跟在自己的后面最终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他蓦然想起千年前法特对人类的评价，“明明脆弱如同蝼蚁，却能散发出比星辰更为耀眼的光芒，被这种光芒吸引黑暗中的我们，让我们如同飞蛾毫不犹豫的扑了上去，最终只有被烧死。”他以前以为这话应该是在评论洛法德爱上梅西尔，现在却觉得那好像再说自己。

　　他完全没有动手的心思，只是睁大了眼睛一次又一次的打量着眼前这个年轻人，“我真的非常高兴，虽然好像按照现在的情况我不应该说这个，但……我没有办法用确切的语言形容我的心情，谢格非你觉得我应该用什么形容词更好呢？明明……我失败了不是吗？”

　　谢格非愣了一下，在他印象里库洛兰达并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那个可以笑容满面杀掉自己父亲并所有兄长的人为什么可以这样镇定冷静的说出这一番话来？他为什么不杀了自己？他觉得自己是在期待死亡，希望可以死在这个男人的手里这样就不用再纠结什么是天下什么是自己什么是爱，太痛苦了这种纠葛让他午夜梦回都无法安宁。但是自己没有勇气用自己的手杀了自己，谢格非不知道如何放弃这个从库洛兰达那里得到的生命。

　　所以为什么不杀了我？只要我死了，这周围就是一盘散沙没有人会对你造成威胁不是吗？

　　周围的气氛极为沉重，太阳慢慢的侧到了西面，眼看着就要下山了，落日的余晖照在库洛兰达的脸上，让这个年长的魔族微微闭起了眼睛，对他来说一千年过的非常快，但现在他所能想起来的所有回忆都与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有关，这几十年来……他的人生仿佛就和这个年轻人扯在了一起。

　　“这个时候我突然想念起了花房里的花，我已经很久没有回去过了，在印象里花应该开了对吧？”库洛兰达的表情里带着一些奇妙的意味，“记忆中我站在城堡门口，能够看到的只有那如火如荼绽放的玫瑰和同族瞬间停止的身形。”他说着慢慢走向前方，周围所有人心神一凛，有弓箭手终于无法压抑住内心的恐惧，手中的弓弦一松，那箭瞬间朝着库洛兰达飞了过去。

　　魔族伸出手，只轻松一握，那支箭便在半空中瞬间粉碎，“不要轻举妄动年轻人，现在还没有到你们动手的时候，”他越走越近，直到来到了谢格非的身边，“为什么不下令？”他伸出手微微弯下腰，躲开阳光的直射看着自己一手养大的年轻君主，“为什么要颤抖？我记得教过你，无论做任何决定都不要后悔，因为你是王不是吗？”

　　谢格非的嘴动了一下，他想发出声音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一切的一切让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该用什么来诉说自己的心事，他希望库洛兰达活着又希望他死，他在唾弃自己的忘恩负义又在一次又一次的告诉自己这是为了国家，明明爱着他又为什么可以布局杀他？自己现在那如同乱麻一样的心思到底有哪个可以做主？

　　他觉得自己就如同一条在空气中、砧板上挣扎的鱼，只会拼命呼吸，神啊……救救我吧。

　　“都说玫瑰花开起来非常美丽，那绚烂的红色总会让人产生迷惑，只是那红色总能让我想起血、想起我的同族……真遗憾，他们，那群和我曾经共同战斗过的人大部分都已经彻彻底底的成为了灰烬，在风中彻底消散，你说千百年后你们人类会怎么描述这场历史？”他停顿了一下，一手扶住下巴脸上带着思索，“从此以后，谢格非三世开创了伟大的时代，成为了这片大陆的主人……这样的结尾是不是很好？我的……陛下。”他瞬间低下头，嘴唇在年轻的谢格非嘴边擦了过去，那一闪而过的触感让年轻的君主感觉到了一丝不妙，他伸出手紧紧抓住眼前这个救过自己、养大自己、培养过自己最后还被自己背叛的魔族，拼命的摇起了头，“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

　　“嘘……王者是没有错的，”库洛兰达的表情温柔的完全不像他，他的手垫在谢格非的唇上，年轻的君王可以感觉到那个魔族的手是如此的冰冷，如同那一年的冬天，自己在酒窖的最深处看到库洛兰达时的样子，他记得那一幕，魔族也是用这一模一样的动作警告自己“说出去你就死定了……”

　　“做个好皇帝，谢格非，不，我的……”最后几个字他没有再说出来，谢格非只觉得身上一重，库洛兰达便一头栽倒在了他的怀中，魔族摄政死了……

　　以一种出乎人意料的方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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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写这章改的次数已经记不清楚了，我每天打开文档每天重写这一章的开头
很奇怪，虽然说脑子里一而再再而三的重复着我早就安排好的死法，但是每次下笔我都很不满意
最终……写了这章……痛苦，各种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