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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燃尽无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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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周前,刘备账内与关羽议事。
“大哥,广陵王的密信说了什么?”
“二弟,此计若成,徐州可复得也。”
“广陵王有这般好心,拱手让出徐州?”
“即使没有徐州,此计也可除吕布,挫曹操,有献帝血书,曹操必为天下有志之士视为汉贼。”
“……”
两个月内,形式一变再变。
在许都刚被救出,广陵王就派鸢使联系刘表,告诉他许都空虚,偷袭一定能成,但刘表畏惧,又固封自守,不为所动。
曹操杀了国舅董承和其同党,大败联盟军,已回许都养精蓄锐了,联盟军散了。眼下,天下大势仍在曹贼手中,所谓联盟,终究是不堪一击的。
这一败最大的起因是袁绍临阵倒戈,归因是袁术北上时突然病死,袁绍无心再战就撤回了兵马。没有袁氏里应外合,刘备速败,且从曹操处假借讨吕布带走的兵马溃败惨烈,下邳、小沛连番被围,曹操捉了他的家眷。但按照广陵王的计划,刘备此前本与袁绍约好里应外合,白门楼吕布替身吊死后,徐州尽归曹操势力,便派刘备与袁绍相持,刘备在徐州杀了徐州刺史车胄,当即背叛了曹操。
到这一步,还是在计划之内,可谁能料到,袁绍畏惧了呢。
此战,广陵没有军马,只是提供军报等后勤事宜,事后便身隐,因而毫发无伤。此战一环套一环,广陵王早已考虑到变数,除非刘表愿意听她的……
可哪怕如此,她还是想赌一次天命,只可惜天命不站她。
徐州与广陵唇齿相依,曹操来犯吕布时,陈登暗处动手,用交易协助了曹操与刘备,吕布被迫出兵,反而使徐州失而复得,曹操派来的徐州新刺史被刘备所杀,可袁绍撤军了。
危急存亡时刻,陈登速将消息告知曹操,曹操一举击溃刘备,眼下是陈登代理徐州州牧事务。
吕布失去了一切,兵权、封号,差点丧命,现不情不愿地住在绣衣楼里,被阿蝉管着。
联盟散了,袁绍反而养兵练兵,大有起兵的意思,曹操忌惮着袁绍以及西凉的马腾,又刚经刘备背叛一战,暂时没有动静,但很快,他令手下人给广陵王送来一道贺礼——董承旧部的人头。
广陵王知道曹操想要除她。
眼下即使在广陵偷生,也做不到了,许都之祸,终究是将她拽入了深渊。
是夜,广陵王盯着那箱中的人头,一言不发。
“殿下,东阳太守陈登求见。”
广陵尉急匆匆冲入内室禀报。
“请他进来。”
“殿下,若不早做打算,恐怕时日无多了。”
陈登额头全是汗,风尘仆仆走进屋里,眼神瞥见箱子里的人头,又看了眼死气沉沉的广陵王,皱紧了眉,他语气急速,听得出,时间真的不够了。
“曹操谋士荀彧已游说曹操,要派五路精兵直接将广陵围城,广陵府凡涉及主公亲信者全员处死,谁拿到主公的人头徐州兵权归谁。”
“这可如何是好啊!”广陵尉急的快要哭了。
“眼下曹操视她为眼中钉,已无计可施了。五路精兵,就算是一路精兵广陵也难敌。”傅融道。
陈登见广陵王还没有想法,干脆凑到她脸边耳语。
广陵王空洞的瞳孔微微放大:“这样,能行吗?”
“曹操多疑,若不是此法,没有其他生路了,主公,你就听我一回吧。”
“就这么做吧。”傅融说。
广陵王没什么生气的点头。
陈登叹了口气,匆忙离开了。临走前,广陵尉跟了上去。
也不知道广陵尉与陈登说了些什么,陈登向他深深行了个大礼,才从广陵府暗门乔装离开。
广陵尉回到屋内,看着自打从许都回来就毫无生气的广陵王,心疼的不行。
便给她披了件外衣,后者这才从晃神中清醒。
“你和傅融快去安排吧,将那些老文官门客全部散回老家,曹操问罪于我和亲信,不太会对边缘的他们赶尽杀绝,其他常驻绣衣楼的几位绝密密探全部跟我离开,确保外地信息网其他的密探都收到信息,背景复杂的直接先切断联系,侍女侍卫们只能听天由命了,我,护不住所有人了。”
“是。”
傅融站在她身侧,死死捏紧了拳头,掩去眼底无数翻涌的情绪。
是夜五更,冲天的火光包围了整座广陵府邸。
“走水了!走水了!”
……
杂役们大声喊着,侍女的哭嚎声,广陵府从上到下一片混乱,侍卫来不及收拾行李便从府邸冲出逃命,一场大火整整烧了一天一夜,昔日欢乐的广陵王府已燃成一片黑色废墟。
广陵印碎,广陵王自弑,广陵尉自弑。
广陵已无主。
两日后的殿上,陈登将广陵王畏罪自弑的消息禀告给了曹操,曹操初见广陵王烧焦一半的尸身仍有疑虑,但广陵府已被大火烧尽,侍卫侍女死伤无数,文官门客连夜遣散,焦尸脸面辨认无误,即使是不信,也不可不信了。
几位广陵的居民被押着来认尸,陈列于广陵王旁的,是广陵尉的尸体,两具尸体仅被草席简单裹着。
广陵尉一家老小伏在地上哭泣,广陵王父母早死,没有亲人,传言中的密探不知所踪,也无法招降,她的亲信竟只有广陵尉。
曹操座前的人均在庆贺,七嘴八舌的声音吵闹异常,曹操按了按有些疼痛的太阳穴,良久,嘴角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我也没想到,广陵王居然如此胆小,听了我要出兵的消息,就畏罪自裁了。”
他看向跪在地上汇报的陈登,又撇了眼那群百姓,只见一位貌美夫人正跪在广陵尉的尸体边哭泣,心里懂动了点恻隐之心。
“这位夫人如此伤心,是哪家的人啊?”
“回丞相,这位是广陵尉夫人,刘氏。”
“哦?”曹操眯了眯眼,笑了下,“夫人何必如此痛哭?”
“曹操,你这个奸人!明知顾问,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不着粉黛的女子站起身就往殿上曹操冲去,像是要生吃了他。
“护驾!”
文臣声音还未落下,刘氏已被护驾的将领拔剑砍了头,人头咕噜打转,恰好滚落在曹操脚边。
曹操手里把玩着酒盅,嫌弃地将她的头踢远道:
“哼,愚钝妇人,可惜了这幅脸孔。”
两个不怕死的广陵百姓叫骂出声。
“曹操,你残害无辜之人,终究要遭报应的。”
吓得其他百姓全部跪下嚎啕大哭,祈求性命无虞。
曹操听见叫骂声,气的将酒盅摔到地上。
“主公何不将他们全部拖下去斩首,全广陵搜查广陵王是否还有残留亲信、广陵尉家小,杀无赦。”贾诩阴着脸说。
曹操正要给侍卫使眼色杀了那叫骂之人。
郭嘉嘲讽地看了眼贾诩,不疾不徐道:“主公不可。”
“广陵君虽有谋逆之罪,其罪该死,但主公的“出兵之计”终究只是计谋,徐州早已归主公,主公其实没有出兵广陵的打算和理由,但计谋已成,主公已经除去心头一患,此时也没有随意杀广陵百姓的道理。民爱臣,妻爱夫情有可原,还是饶了他们吧。”
陈登适时出声道:“广陵王畏罪自弑,恐也有听见出兵消息,不愿波及百姓的想法,广陵尉……登与他曾有交集,他为人朴实,只是为地为民才为广陵王做事,只单单为了广陵之地,他肯自戕必然是相信丞相可以放过他一家老小。”
“其他人怎么看?”
“郭嘉谋士说的话有理啊,主公。”
“没必要赶尽杀绝,脏了主公的大殿啊。”
“是啊。”
几位谋臣纷纷发表感想,大抵是比较赞同郭嘉的话,饶是这些人,也不喜杀业。
曹操平息了怒火,淡淡一笑:“也罢,既如此,就不再追究了,岂能因一些谬言滥杀无辜,毁坏名声,传我命令,以亲王之礼下葬广陵王,厚葬广陵尉与其妻子,陈登,就交给你来办这件事。”
“是,丞相。”
“陈登,你白门楼帮我捉拿吕布有功,刘备背叛之时,及时告知,助我败退刘备亦有功,前任刺史车胄既死,日后,你且替他任徐州州牧,广陵郡县令你自行安排。”
“谢丞相。”
广陵府烧毁后,绣衣楼众人秘密搬迁,已设新的府邸,对外,只是徐氏外戚自称。
眼下,刘备、关羽不知所踪。经绣衣楼早前的情报,刘备颠沛流离,走投无路到青州,青州刺史是袁谭,袁谭报告袁绍,刘备才被愧疚的袁绍收留,关羽逃路中投了……曹操。
绣衣楼正在秘密联系刘备,请他设法离开袁绍。袁氏一族,士族大家,即使给了他一点兵马,也不可能容得下刘备这人。而关羽,广陵王并不清楚关羽投曹的具体,正在设法联系上他,若是联系上,必然会把刘备处境告诉他。
至于张飞,在绣衣楼已无人敢提。
两个月后,已是年关。
天气寒冷,又是冬末夜,雪也厚重起来,广陵府白茫茫一片。新迁的广陵新府,从外看起来只是个富有的世家,名叫徐府,但内里建设与先前大差不差。
院里的油灯摇曳着微弱的光芒,没什么喜庆之色。
广陵王睡不安稳,屏退女侍,到内院散步,她只穿着一层单薄的外衣,双手紧紧地抱在腹前,眺望着府内的湖面。陈登为新府邸花了不小心思,就连荷花池也复建了一个小的。
早前没有烧毁的广陵府也没有湖,是她有一次为了讨好张飞帮自己杀掉各郡几处造反窝点而建的。
当时正逢四月,雨水格外的多,只几日便盈满一池,广陵王便叫人移植了一池荷花,又引张将军来看。
那天张飞画兴大发,广陵王在院子里站了一天给他当模特,淋了很久的雨,最后,张飞给她画了张找不着人的画像,那副画至今还挂在广陵王的书房。
寒风呼啸而过,卷起她的长发,吹散在她脸上。
广陵王笑了下,却被寒气呛住,低低咳嗽了一声。
“不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