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烈的风》许不以

15、惩罚

　　“许礼！”许百泉震怒，却一时之间不知该从何说起，却偏偏挑中了那个最严重的话题“你是不是擅自转专业了？！”

　　许礼跟在他身后，晚一步进来，随着这话落入耳中，手上关门的动作不停，缓慢的转过身来，很平静的问了一句“一定要在今天吗？”

　　“什么？”许百泉没明白她的意思。

　　“今天是筝筝的生日，你为什么会在今天想起来这件事呢？我转专业都快一年了”许礼觉得有点好笑。

　　“谁同意你转的专业？谁让你转专业的！”许百泉被她的笑意晃到眼睛，怒火中烧。

　　许礼没回答这个问题，她接着道“是全心全意陪着小女儿身边，忽然想起来好像还有个大女儿，是良心未泯，给她学校老师去了电话，问大女儿的大学生活怎么样？”

　　“许礼！回答我的问题！你为什么要转专业？”

　　两父女都是对对方的问题避而不谈，精准踩中雷区却又偏偏轻而易举的绕开话题。

　　“你问这个干什么？”许礼轻皱着眉看他，脸上清楚的写着疑惑，随后低下头“问了又能干什么？我确实转了专业，转到了你最不喜欢的教育专业，没有按照你的计划走你支持的设计？所以大发雷霆？教育很抬不上眼吗？”

　　“你不适合教育专业，我和你的老师打过招呼了，你回学校后回就转回你的设计专业去”许百泉的话不容置疑。

　　但许礼仍旧保持着垂眸，表情淡然，似乎并没有被他的语言气到，而是换了个话题“是因为那个照相机吗？”

　　许百泉要转身离开的脚步顿住。

　　送给许筝的那部照相机是她的宝贝，当初喜欢了很多年，是在六岁生日的那天，父母共同送到她手里的礼物，因为她的父母当初就是因为照相机结的缘分，而许礼也从记事后非常喜欢。

　　只是那部照相机在十岁后就被收起来没有再与它见面的机会了。

　　“可是许筝不是您的小女儿吗？您不是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参与她的童年吗？一部照相机而已，我现在有挺多的，您生什么气呢？”许礼的语气平静到她整个人毫无波澜，没有一点怒的迹象。

　　“您小女儿看起来也挺喜欢摄影的，你要怎么做呢？是直接扼杀在摇篮里，还是双手支持呢？”

　　父女俩背对着，互相都看不见对方的表情。

　　而许百泉的震怒完全是在许礼的意料之外，她自认为她已经做的很到位了，不关乎她的意愿，家庭和谐的戏码她也参与演了。

　　“您一定要在今天吗？”许礼重新问了最开始的问题。

　　“什么？”许百泉转过身，对这个问题仍旧是不解。

　　“今天是筝筝的生日，但您好像非常擅长在我心情还不错的时候给我难堪”

　　比如在当时把她叫走时，周围聚集在她身上的目光。

　　给许礼提供情绪价值的人一直都不在时间点上，比如她需要情绪的时候，秦了和岑砚都不在，还不认识骆徊清。

　　无法给她提供情绪价值的人，比如许百泉，比如她生病的母亲，以及那一些长辈。

　　……

　　秦了找到她哥哥秦诉的时候，先是在宴会场里找了一圈没找许礼，倒是找到了红着眼睛的闻初“闻初，看见许礼了吗？”

　　闻初环顾一圈宴会场“秦了姐，她今天来的晚，我半小时前还看见她来着，这会倒是没看见她了”

　　秦了不动声色的深吸口气，许礼那边很久都没有回消息，今天的宴会秦家本来是她要来的，结果许礼跟她说，不让她来，这才换了她大哥过来，这会借着提前来接大哥的借口过来找人。

　　秦诉一身正西装，正站着和别人聊天，看见自家小妹过来朝她招招手，秦了开门见山“看见小哩了吗？”

　　“看见了，十多分钟前出去了，不知道去哪了”秦诉放下酒杯弯腰和她说话。

　　“没事，我把司机留给你，你别喝的太醉”秦了叮嘱两句就走，着急给许礼打电话。

　　许礼那边终于接了电话，给她报了地址，她拎着小裙子迅速跑过去。

　　不远，就在旁边休息楼的二楼，只不过不是休息室，是一间被单独隔出来的单间，和其他房间不同的是，这个房间里是空的，什么也没有。

　　秦了推门进，房间没开灯，就靠着许礼待着是地方有一盏小夜灯的光亮。

　　“你怎么又在这啊？”秦了开口带有强忍的哭意，跑过来抱住她。

　　许礼还穿着长裙，双腿跪在地上，承受不住她跑过来的惯性，往后仰。

　　“哭什么呀”许礼给她擦眼泪，安慰着“我来这又不是第一次，你先别难过，你过来没人知道吧？”

　　“怎么了？”秦了吸两声鼻子。

　　“我爸防着你呢，没事，你别在这待着了赶紧回去，不然一会我爸该上来了，到时候我真就一点自由空间都没有了”许礼说的是实话。

　　许百泉当然不希望秦了来，她和秦了两姐妹从小一起长大，秦了对她的事情比楚韵知道的都清楚。

　　“怎么又是这样啊”秦了不愿意，抱着人不撒手。

　　许礼笑起来“我也不知道今天晚上会在这里待多久，你晚点再过来？嗯？”

　　“又是这样！”秦了比她先崩溃“小喱，反正你成年都时候就已经单出户口本了，要不然你搬出去吧？”

　　许礼笑起来“看，这就是我爸防着你的原因，快点起来，你跪什么呀？”

　　许礼扶着她起来，不让她跪“快回去吧，我没事”

　　秦了一步三回头的不舍“你别跪着了，膝盖受不了，反正没人看着，你晚点再过来看你啊，你别跪着了”

　　“好，我知道了，快回去吧”

　　伴随着许礼抬手按灭小夜灯，门也被轻轻关山。

　　她往后一躺，屋子里陷入黑暗。

　　许礼说的没错，楼下的许百泉知道秦了来了后，就开始悄默声的安排助理找她，很快在宴会场秦诉那边找到她的身影，助理才去汇报，得到的回应自然是继续盯着。

　　许百泉防住了秦了，没防住那个穿着短袖，拎着一个袋子，以及一个食盒出现在小黑屋的骆徊清。

　　骆徊清推开门时，许礼就那么笔直的跪着，明明这间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没人监视她，可她还是跪的那么板正。

　　腰板挺的很直，昂着头目视前方，手臂自然垂落在身体两侧。

　　许礼头发很长，一直到及腰的位置，没有精心打理过的头发有些许毛躁的散在身后，她身上的长裙把她那纤细的小腰勾勒出来。

　　在仅有一盏小夜灯的光亮下，她垂眸的神情看上去有些落寞。

　　“骆徊清”许礼声音很轻，听见开门声转头去看。

　　他反手关上门，慢慢的往那边走过去，许礼缓缓开口“我母亲有了新的家庭，有了新的宝宝，很可爱，因为外公外婆那边有小宝宝的照片，她们把照片打印出来了，还做了个相框，大概是在我去之前她们把照片收起来了，但我还是看见了。”

　　许礼的声音很轻，慢慢的收回视线，她的腰一直都不太好，长时间的靠腰撑着，腰部悬空撑不了太久，但这一次她就这么跪了很久。

　　骆徊清走进，把手上的东西放下，半跪下，和她差不多处于同一水平线，他听见许礼很轻很轻的一声“你怎么才来啊”

　　骆徊清觉得他真是把此生的耐力都给了许礼，他轻轻的把人搂过来，还抽空把带过来软乎乎的垫子放在她膝盖底下“对不起，我来晚了，但是给你买了一双很漂亮的平底鞋”

　　“嗯”许礼忍不住笑了声。

　　骆徊清在她对面席地盘腿直接坐在地上，许礼坐在刚到手的垫子上，舒服很多。

　　两人中间放着软糯香甜的甜品，许礼也不客气，拿起就吃，她今天下午做高铁赶回来，直接来了这里换衣服下楼，一点吃东西的时间都没有“你也不问问发生了什么？我为什么在这被罚？”

　　“不想问”骆徊清没有客套，也不走其他的煽情路线，就是单纯的不想问。

　　“你该问的，因为我想说”许礼真的饿了，吃完一块又拿起一块小圆饼，本就在感冒中的她，抬头吸了下鼻子，表情也没有任何幽怨。

　　“行，我想问，你说”骆徊清不走心的配合，像是一心照顾她的饮食“慢点”还顺手给她打开了保温杯递给她。

　　许礼也不急，喝口水顺顺才道“我都怀疑他这次让我回来就是想看看他给他小女儿办的生日宴有多好”

　　“有句话，说因为从小缺席了大孩子的童年，所以想参与小孩子的童年，是因为弥补，可我又没死，为什么不直接弥补在我身上呢？”许礼歪着头表示不解。

　　骆徊清接话“那你爸还怪过分的”

　　许礼忽然一笑，脸上的笑意遮掩不住“骆徊清”

　　“怎么了？笑什么？”骆徊清不解，并不觉自己的话有什么搞笑的。

　　“没什么，就是好笑”

　　“行，你要在这里跪到多久？”骆徊清把精致的盒子收好，换了个位置和她并排坐好，一手顺势搂上她的腰，给她按摩。

　　“谁知道他这次要关我多久？”许礼毫不在意。

　　“那今天你要在这里待一晚上？”骆徊清皱眉，对这种惩罚方式不认可，看样子还想直接批判。

　　“差不多，没事，我以前也在这里跪过”许礼很随意。

　　“在这？”

　　许礼摇摇头“也在这跪过，但是后来转移到老宅祠堂那边，不过很久没去过了，那时候我父母刚离婚，又正好摊上我的生日，于是我大闹了一通，知道我给自己赢来了什么吗？”

　　许礼昂着头的样子颇有点骄傲，得意。

　　骆徊清配合她，提高了声调“赢了什么？”

　　“赢了我现在的生活”许礼挑眉“许家的三层别墅，而三楼只有我”

　　没有我的允许，谁都不可以随意上去。

　　那得意的样子像是在向他炫耀自己有多么厉害。

　　骆徊清笑着，把人揽过来抱在怀里“你还挺厉害，简直是最后赢家”

　　“那是”许礼的头闷在他怀里，声音有点闷。

　　许礼坐久了，站起来活动一下，这里是二楼，房间里唯一的窗户拉开窗帘可以看见后面院子种的各种花，骆徊清和她并肩站着。

　　骆徊清在这里陪了她很久，久到楼下的宴会已经散场，安静的房间里，许礼思拙着要不要让他提前离开，但她又感觉父亲应该不会进来。

　　或许是房间的隔音不太好，又或许是门外面的声音太大，也可能是房间里太安静了才导致将门外的对话尽落耳底。

　　“你要让小哩在里面跪多久？你让她回来参加生日宴她也回来了，还给筝筝带了礼物，这做的还不够好吗？”这是楚韵在门外和许百泉据理力争着。

　　“你明知道她不喜欢参加这种生日宴会，但她不也是没有扫兴的来了吗？你又生什么气啊？她现在还穿着裙子，房间里面什么都没有，就让她这么跪着，她那膝盖也受不住啊！”楚韵是真的着急。

　　当时许礼从房间里出来，脸上还带着点笑意，对于这场宴会无论她的本心如何，她都没有扫兴，能配合的全部都在配合，没有说句一声不，不说她对生日宴会的阴影。

　　许礼笑着和大家说没事，却还是拿着手机离开了，走之前还和许筝说了生日快乐，当时她只是以为许礼提前回许家了，万万没想到，是被许百泉罚在休息室二楼专门空出来的房间里跪着。

　　这房间她看过，给许筝办过那么多次生日宴会，这个房间始终没有动过，问过许百泉这间房间的用处他也没有说，现如今知道了，原来是专门空出来罚许礼的。

　　“她对生日宴会有阴影，当初她年纪又小，遭受那么大的打击，不也没闹吗……”楚韵的话还没说话就被粗暴的打断。

　　许百泉压制着自己的声音，几乎是怒吼了一句“还没闹？她那还不算是闹吗？！”

　　楚韵这一下懵了，关于许家之前的事情还是后来婆婆和她说的，当然其中更多的细节，或许说是因为年纪大了不太记得了，又或许当时本意就不想说的太明白清晰。

　　“什……什么？”

　　“一个生日宴会而已？怎么就有了心理阴影？她还当自己是三两岁的小孩子吗？要别人处处都围着她转吗！不满意不愿意的事情就一点都做不了！委屈不了自己吗！”许百泉大概是怒火攻心。

　　“还没闹？那为什么许家三楼到现在都不允许别人踏足！还不是她闹出来的！”

　　外面的两人在僵持着，屋里面的许礼捂着骆徊清的耳朵，骆徊清想伸手捂住她耳朵时，她摇了摇头。

　　屋外刚刚爆发争吵时，许礼说“你能把耳朵捂起来吗？我不太想让你听见这一段”

　　骆徊清低头看她，说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