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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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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三十号当晚,程昭一边将塞得鼓鼓囊囊的行李箱拖出房间,一边感情丰沛地向送他出来的路瑾严表达依依不舍:“兄弟,我在家里的这七天也会很思念你的。”
“没必要。”路瑾严油盐不进地把玄关鞋柜上的钥匙扣塞他手里,“你记得把作业写了就行。”
“我就一篇小论文,哪像你这么多任务啊。”程昭拍了拍兄弟的肩膀,转而又八卦兮兮地凑过去,“许湛是不是为了你也没回去?”
路瑾严原封不动把他凑近的大脸推开:“你改天和傅闻成立个交流组算了。”
“哪种交流组啊,八卦交流组的话让傅闻一个人单干就行,但如果是你俩CP交流组的话我估计全校一半人都想参加……”程昭碎碎念到一半就被路瑾严推到了宿舍外面,后者在给他吃闭门羹之前还探头叮嘱了句:“小论文4号前记得交。”
门“啪”地一声关上,程昭伤脑筋地挠挠头,旋即又兴致勃勃地掏出手机来,在列表里翻出名为“最佳薯片鉴赏官”的账号,噼里啪啦打字发过去一条信息。
【AAA帅哥首席官:兄弟,聊聊你和路哥的秘辛往事呗】
【AAA帅哥首席官:一手资料,绝不外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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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庆假期里的大学城非常空旷,往日到点就爆满的食堂图书馆自习室现在全都冷冷清清的,鉴于这个原因,路瑾严直接无视了许湛说给他在图书馆占了座的微信消息。
说是无视也不至于,他还特地点开图看了一眼许湛坐的位置,好确定到时候预约哪个座位可以正好和他形成最远的斜对角。
然而一直到他收拾完东西背上包进了图书馆自习室的大门之后,他才发现斜对角旁边的位置也被许湛预约了。
罪魁祸首一个人占了三位置名额,托着腮对他笑得可甜。
路瑾严没他那么厚的脸皮,预约了哪个就该坐哪个,乱约不坐只会影响在图书馆的信誉分。
他将背包挂到椅子上,低头扫桌上的二维码签到,权当身侧那头张扬的暖金色卷毛是空气。
许湛显然不这么想,他就没带几样学习用品过来,路瑾严在他身旁敲论文都敲到下一页了,这人还是没骨头一样地趴在那盯着他的侧脸。
校草一个眼神都没分过来,继续冷淡地敲键盘,于是第一天就在这股黏腻的死寂氛围中度过了,当天晚上九点半路瑾严合上笔记本电脑拔掉插头,转头一看,某人已经拿着翻了一半的剧本睡着了。
许湛睡觉时明显没有醒着给人的感觉来得那么明亮灿烂,几缕金色的发丝覆着薄而苍白的皮肤,幽黑的眼睫不安分地颤动,连带着那只血管脉络泾渭分明的手也往前伸了一下。
路瑾严下意识地一躲,脑子里不住地跳出很久之前那人扯着自己的手腕睡了一下午的场景。
睡眠浅,不安分,总是要抓住点什么东西才能睡得香,而一旦被他拉住,力气就会变得死大,怎么都挣脱不开。
他都拎着包走到自习室门口了,突然被值班看守的前台管理员叫住:“诶,同学,你把他叫醒了再走,馆里就剩你俩了。”
“……”路瑾严的太阳穴爆出几根青筋,抿嘴瞥向身后最远端那个侧趴在桌上的背影。
似是感受到了他的眼刀召唤,许湛悠悠转醒,一睁眼看见右边的位置是空的,懵了一会儿,然后转头对上了路瑾严瞪他的视线。
他歪着脑袋闭眼揉了揉太阳穴:“在等我?”
管理员抢先一步替身旁的少年回答道:“对啊,快熄灯了你俩赶紧一块走吧。”
许湛很随意地将剧本一卷夹在身侧,笑意盈盈地应和道:“好的姐姐,谢谢姐姐提醒。”
管理员看起来不过三十岁,被许湛一声声“姐姐”哄得很是受用,连带着国庆节加班的怨气都减少了一点:“不辛苦,你们俩也早点睡啊,大小伙子长那么俊别把脸熬坏了。”
“嗯,姐姐再见。”一直到出图书馆之前,许湛都在笑着和管理员道别,路瑾严一只脚已经迈上了大门口的台阶,晚风刮来一阵金桂的扑鼻香气,转角的枫树簌簌落落掉了一地红叶。
许湛转过身时,路瑾严俨然已经走出了五十多米远。
图书馆前是一片偌大的广场,空旷的场地此时只有他们两个人,许湛没费多大力就快步追上了眼前的人,察觉到对方脚步一顿,知道自己要挨骂或挨揍了,只是乖巧地等他转过头来。
“还有事?”路瑾严冷漠地问他。
“有。”
许湛走上前一步,低头从装学习用品的袋子里拿出一个红丝绒盒子,摘了盒盖后露出一串手工编织的手链,朴素的鱼线上镶了几颗蓝宝石,色泽深浅不一,有的是坦桑石有的是海蓝宝,在幽深的夜幕下发出淡淡荧光,很像退潮后留在岸际的蓝眼泪。
比他现在戴的那串清心寡欲的佛珠要华丽贵重不少,但单看这粗糙的串线和手编的打结,似乎又不是那么回事。
路瑾严没有伸手,神色和之前无差,语气平直无波道:“我不收。”
“好吧。”许湛笑笑,识相地将礼盒收回袋子里。
他本来也没指望今晚能送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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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路瑾严特意比前一天提早了一个小时去图书馆,并且吸收前车之鉴没有提前预约座位,等到进了图书馆后再当场扫码。
然而被他防贼一样防着的本人今天好像哑火了似地没有来,一直到上午九点多以后都不见人影。
路瑾严手头的各种事情是永远处理不完的,所以他也永远不会有闲工夫让除了正事以外的杂绪在这个点叨扰他。
写完小论文之后是实验报告材料的填写,填完后他开始做那个和程昭组队参加的校级比赛作品,他负责策划、实验和内容撰写,程昭负责做PPT和演讲展示。
四舍五入其实就是他一个人包圆。比赛的网络页面上要求每个组员上传一份自己的成果图片,但其实主办方也不会去看,程昭传的是一张他自己亲手P的土味炫光镭射花束GIF图,上面六个能把人闪瞎的大字:“兄弟,你辛苦了!”
路瑾严很难理解他室友那抽象的审美。
特关的实验室小群里提示有人@他,他点开看去,原来是上一环人员的交接材料终于整理好了。
他的上一环就是那个拖了一周问卷最后还把他举报到夏润那边的BUG爷,路瑾严原以为他是智商低脾气差,后来发现不止,他的情商比智商还低。
他和他单独的小窗私聊记录停留在组会结束当晚,BUG爷给他发了一句:“这说到底还是个团体比赛,不要太上纲上线。”
他没理会,要不是竞赛期间成员间得保持联系,他就直接把人拉黑了。
交接材料勉勉强强算质量过关,他保存了文件导入手机后站起身,打算去校内印务店打印出来。
然而还没往前走两步,他就停下来皱起了眉。
他速度极快地从外套里拿出手机翻看了一下日历,跟往常的利落相比更接近于急躁。
看完日历后他又开始翻动书包,从网兜到夹层,都没有找到他想要的那个东西。
今天早上为了躲许湛,他起床后收拾得极为仓促,转念间忘记了核对发情期,更忘记了往包里装两支抑制剂以备不时之需。
他不自觉地咬紧嘴唇,额角留下两滴汗,不甘心地又搜查了一遍,好像不相信自己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这个月的发情期比上个月提前了一周,他的发情期因为一些因素不太规律,本来一直会在包里放备用抑制剂的,但刚巧上次发情期来时他磕得有些猛,把那几管多的全用掉了,又因为课业太多,一忙起来就忘了再去补货。
突如其来的燥热感像汹涌又难以溯源的浪潮袭面而来,上一秒还正常的身体下一秒就因为难受而开始不听使唤,路瑾严再起身时“啪”地撞到了椅子,引来几道侧目的视线,他竭力让自己显得和平常一样冷静,在脑内搜寻了三秒的解决方法后转了个方向,往自习室隔壁的公共洗手间走去。
幸好,幸好现在是假期,幸好图书馆里基本没人……
他走得艰难而匆忙,到最后几乎是狼狈地躲进了看起来空无一人的洗手间内,然后反手锁上了门。
盥洗台上的水龙头被打开,水流翻腾声中一滴冷汗落到台沿上。
没有抑制剂、宿舍离这里八百米远、室友回家了找不到人帮忙,这种情况下怎么解决发情期?
硬抗。
抗过去就好了,他以前又不是没这样干过,虽然事后被母亲狠批了一顿。
他闭上双眼,动作迟缓地往脸上扑冷水,思维仿佛在此刻也滞涩了一般,那股令人厌烦又无法平复的燥热感好像来得比以往更凶猛,路瑾严手肘撑在台面上,面前的镜子密密麻麻溅满了水珠,恍惚间那层层水珠背后好像翻出了一个人的重影。
他以为自己是脑子烧坏了才出的幻觉。
不安的情绪随着重影的越发清晰变得越来越强烈,然后在看清来人面目的那刻到达了顶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