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楼之一世欢》木青台

39、旧事

　　李莲花已经苏醒，为方便药魔给他调理身体，笛飞声带他们来到了金鸳盟。
　　“嚯，笛大盟主，你这金鸳盟真够气派的！”方多病打量着四周，感叹地说道。
　　“这么多年，笛盟主的喜好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啊。”李莲花说道。
　　“不过是个容身之所，都是他们布置的，我也不关心这个。”笛飞声淡淡一笑，“李莲花，我提醒你一下，等你解了碧茶之毒，内力恢复之后，要和我再打一场！”
　　“笛盟主，这武林中人何其之多，你为什么非得缠着我呢？”李莲花无奈扶额。
　　“我笛飞声此生唯有一个对手，那就是你李相夷！”笛飞声干脆地说道。
　　“这李相夷已经死了，笛大盟主，你就放过我吧，啊！”李莲花双手抱拳向他讨饶。
　　“李相夷死了，他的剑没死！”笛飞声不为所动。
　　“唉，说起剑，这少师都不见了，我拿什么跟你比啊，还是算了吧！”李莲花说道。
　　“少师和尔雅那天都落在苍徕山顶了，听说被乔门主收了起来，没丢！”方多病看热闹不嫌事大，笑嘻嘻地说道。
　　李莲花瞪了他一眼，方多病毫不畏惧，一脸得意地冲他扬了扬眉。
　　“笛盟主啊，我怎么记得某人说过要还我人情呢，这样吧，你只要别找我比试，这人情就算还完了！”李莲花眼珠一转，不死心地说道。
　　“呵呵，如何还人情的法子，用不着你教我！你我之战，别想赖账！”笛飞声看他无奈叹气的样子，深觉有趣，眼中笑意更浓。
　　“尊上，李先生的药浴已经准备好了。”药魔走过来说道。
　　“我才刚来你金鸳盟，茶都没喝上一口呢，就要开始泡澡了？”李莲花不情愿地说道。
　　“呵呵，李先生，是药浴，不是泡澡。”药魔笑眯眯地说道，“从现在开始，李先生每日早晚都要进行药浴，早上热汤，晚上冷汤，要泡满一炷香的时间，早中晚还要分别喝三服汤药，持续十五日后，将身体状况调至最佳，方可开始解毒。”
　　“非要如此吗？”李莲花一脸生无可恋。
　　“非要如此！”在场三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李先生，请随我来！”药魔说道。
　　“唉……”李莲花长叹口气，认命地跟上去。
　　“哎，莲花，你别发愁啊，我陪着你！糖都给你准备好了！”方多病追上去说道。
　　来到金鸳盟的第九日，李莲花再次在方多病、笛飞声和药魔的注视下，把一碗黑褐色的药汁一饮而尽。
　　他皱着眉头，接过方多病递来的糖块放入口中，苦着脸说道：“药魔，你这药怎么越喝越苦啊，连吃糖都盖不住苦味了！”
　　“李先生，良药苦口利于病！我这是根据你的身体状况调整的药方，这里面可是加了近十种珍贵药材！现在多吃点苦，解毒的时候才能多几分把握嘛！”药魔苦口婆心地劝道。
　　“李莲花，你好歹也曾经是天下第一、四顾门门主，怎么连这点苦都吃不了，说出去不怕让人笑掉大牙！”笛飞声嘲讽道。
　　“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喝喝试试！”李莲花朝他翻了个白眼，回怼道。
　　“嘴里还苦是吧，来，再吃块糖！”方多病剥开糖纸，递给李莲花。
　　“尊上，四顾门门主乔婉娩和肖紫衿、佛彼白石求见！”无颜进来说道。
　　“这么多人，是想要攻打我金鸳盟吗？”笛飞声难得开了个玩笑。
　　“乔门主说，他们是来送剑的。”无颜说道。
　　“送两把剑何须亲自前来，还带着这么多四顾门旧人。李莲花，他们是冲着你来的。”笛飞声说道。
　　“该来的终究会来。走吧！”李莲花淡淡一笑，率先起身向外走去。
　　“参见门主！”佛彼白石一见到李莲花，就上前拜道。
　　“起来吧，我早就不是你们的门主了，现在阿娩才是四顾门门主。”李莲花说道。
　　“相夷……”乔婉娩眼圈泛红，痴痴地望着李莲花。
　　“哈，阿娩，万圣道的事情都处理完了吗？”李莲花温和地说道。
　　乔婉娩心中似有千言万语，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努力憋回眼泪，对着他轻柔地笑道，“嗯，差不多了，我们早就想来看你了，只是事情太多，今天才得以前来。相夷，你的伤怎么样了？”
　　“我没事，笛盟主让药魔给我治了这么久，都好得差不多了。”李莲花轻松地说着，看到云彼丘还跪在地上不肯起身，走上前去扶他，“彼丘，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门主！彼丘愧对门主，当年若不是我下毒，你又怎会重伤坠海，受了这么多苦楚……”云彼丘愧疚万分地说道。
　　“彼丘啊，我问你，你当年是想毒死我吗？”李莲花说着，用力将他拉起来。
　　“不，怎么会！你是我最敬重的朋友，我怎么会想害死你！”云彼丘痛苦地回忆道，“角丽谯跟我说，她不允许笛飞声死在别人手上，让我给你下这碧茶之毒，只要拦住你一时就好。我当时想，你武功那么高，只要及时服下解药，不会有事的。可我万万没想到，角丽谯骗了我，这解药根本就是假的！都是我鬼迷心窍，门主，我该死！”
　　“彼丘，你并无害我之心，我也没有死，这些事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都忘了吧！”
　　“我虽无害你之心，却有害你之实！门主，你难道不恨我吗？”
　　“恨，怎么不恨。当年在海上，我一人独对金鸳盟，前无去路后无援兵，我全力击沉了那艘大船，却碧茶毒发，坠入大海。当时在心里，真是对你恨之入骨，不只是你，你们所有人我都恨，恨你们没有一个人前来帮我。”
　　“门主……”
　　李莲花轻笑一声，接着说道：“我从海上活了下来，回到四顾门，却看到了四顾门四分五裂的惨状，也听到了一些之前从未听过的怨言，我一时茫然，失去了方向。后来我想了很久，或许这一切，都是因为我任性自负、一意孤行造成的。”
　　“不，门主，不是的！”
　　“都已经不重要了。”李莲花说着，忍不住笑起来，“呵呵，你们说好不好笑，当时我身受重伤，还身无分文，唯一值钱的东西，就是那块四顾门门主令牌，我就把它给当了。那么厉害的一块牌子，赐生则生、赐死则死，武林中无人不晓，可在那个贫瘠的渔村里，却只换回了五十两银子，呵呵……”
　　在场中人没有人觉得好笑，乔婉娩、云彼丘已经忍不住流下了泪水。
　　李莲花继续说道：“当令牌的时候我就想着，等到伤势好一些，我就去把它赎回来。可我的伤好得太慢了，为了不饿肚子，我开始种萝卜。那时候是春天，我觉得萝卜长得太慢，就一日一日地看着，等看到地里有萝卜肚子顶出土的时候，我高兴得差点痛哭流涕。”
　　李莲花自嘲地笑笑，接着回忆道：“后来莫名其妙地，我攒够了五十两银子，那时距离我坠海，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年。我带着银子去当铺，令牌还在，可我却犹豫了。原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经渐渐忘记了江湖，忘记了那些恩恩怨怨，也早已不再需要什么天下第一、万人景仰。我学会了做饭、种花，还养了一只狗，没事的时候就喝喝茶，找个安静的地方睡觉。”
　　李莲花看向乔婉娩、云彼丘等人，笑着说道：“以前的事情都不重要了，我已经忘了，你们也都忘了吧！人总要学会向前看，我换了一种活法，这样的日子，真的不错。你们都不用为我操心，过好你们自己的日子，去安安稳稳地生活！”
　　“好，门主，我听你的，过好自己的生活……”云彼丘流着眼泪说道。
　　“相夷，你真的和从前不一样了！”乔婉娩擦去眼泪，释然地说道，“有机会让我和紫衿去你的楼里喝喝茶，看看你种的花，好吗？”
　　肖紫衿脸色不算太好，听到乔婉娩这样说，笑得有些勉强，却也没有出声反对。
　　“那当然好了，你们可一定要来啊！”李莲花看一眼肖紫衿，笑着说道。
　　笛飞声长长地呼出口气，似是叹息，他终于明白李莲花为何与当年的李相夷如此不同了。
　　方多病虽然活了两世，但也是第一次听李莲花说起这些往事。
　　他轻描淡写的诉说中，到底隐藏了多少无助和伤痛，一个曾经那样骄傲热血又光芒耀眼的人，要经历过怎样的破碎重建，才会蜕变成如今这个柔和清冷的模样……
　　方多病不敢深想，只觉得有千万根细若牛毛的小针，在一下一下地扎着他的心，不致命却密密麻麻的疼。
　　他又觉得自己何其有幸，十岁那年遇到李相夷，有了战胜病魔学习武功的勇气，初入江湖又遇到李莲花，找到了毕生知己心之所向。而更幸运的，是他能够重活一世，有机会留住李莲花。
　　“莲花，你为什么这么好，好得让人心疼！我真恨不得能早出生十年，那样我一定保护好你，不让你承受那些痛苦折磨！”众人离开后，方多病看着李莲花，满眼疼惜地说道。
　　“傻瓜！我说那些，是为了让他们放下，都过去了，我现在不是过得很好吗？”李莲花顿了顿，继续说道，“而且，我已经得到了补偿。”
　　“补偿？”方多病疑惑地问道。
　　“嗯！”李莲花看着他笑了笑，“你啊，真是个傻小子！”
　　“莲花，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站在你的身边，我保证！”
　　“嗯，我知道。”
　　“那你也会一直站在我身边吧？”
　　“这个嘛……那可不一定。”
　　“什么？不一定？”
　　“当然会啦，傻小子，这还用问嘛！”
　　“我就想听你亲口说，不行吗？”
　　“行，傻小子，我会一直站在你身边！”
　　“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