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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我的全世界 ...


  •   1月14日,这是我妻子死后的第三年,我听迷信的朋友说这世间有一种特殊的存在,叫做念灵。

      她们源自于生人对已故之人的思念而生。

      林听牵着导盲犬路过一个一个冰冷的墓碑,导盲犬在刻着季明昭的墓碑前熟练的停下。

      一阵清风拂过,林听嗅到一股熟悉的蜜桃香,和季明昭的信息素如出一辙的气味。

      她轻放下手里的零食,那股气味越来越浓郁,盲人的味觉听觉都要比常人敏锐,她并不觉得是自己的错觉。

      “昭昭,是你吗?”她问。

      良久她又浅浅一笑,问:“你还是不放心我吗?闹闹很乖,我现在都可以自己一个人带她出去遛弯了,也可以自己做饭了,我其实一个人可以照顾好自己,你在的时候我却只想要依赖你…”

      一股温热的气流包裹住她,轻抚去她眼角的泪水。

      “笨蛋,我说了,你可以永远依赖我。”

      熟悉的声音,似梦似幻,林听相信这一切,哪怕是梦她也不愿醒来,回过身她牢牢的抱紧季明昭不敢松手。

      季明昭轻笑着拍拍她的背安抚她,声音哆嗦道:“笨蛋快带我回家,冷死了。”

      她搓搓小手,深怕冰冷的手冻到林听。

      林听触摸着她的手臂,摸索着直到握住她的掌心,十指紧扣。

      “好,我们回家,现在就回家。”她哽咽着,将她冰凉的手握的更紧些。

      季明昭走在前面为她引路她跟在后面,这一引就是十一年。

      因为天生她就看不见,小时候很少有同学愿意与她搭话,久而久之她也很少与人相处,也不知道该如何相处。

      直到钢琴行里遇到季明昭。

      她记得那大概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她走进了一家琴行,一股清新淡雅的木质香扑面而来,很快这股味道被微微的蜜桃信息素覆盖。

      “你来买钢琴吗?”

      她点点头,摸索着周围,此时季明昭扶上她的手臂,带她试过五六架钢琴。

      她对这些钢琴的音感都不是很满意。

      季明昭察觉到了,挠挠头很不好意思,说道:“我对钢琴不是很了解诶,我妈妈出去了,如果你不嫌累的话我可以带你都试一遍。”

      从来都是她担心麻烦别人,这人却担心她麻烦到自己。

      她摇摇头,想说不用了,季明昭却拉她到一架钢琴面前,将她的手轻放到钢琴键上。

      那天她挑选了一架很满意的钢琴,心情也很好,结账时季明昭的母亲回来了。

      “妈妈!你来得正好,这位客人离这不远,我送送她。”

      她的行动每一次都把林听要拒绝的话塞回口中。

      一路上季明昭不断跟她聊天,尽管她没有回答过她一个字,也不妨碍季明昭与她分享,兴许她是怕她路上无聊?她想。

      “我听我妈妈说,看不见的人音感都要异于常人,简直是学钢琴的一把好手,我觉得你弹琴一定特别好听,我妈妈就闲我笨,怎么教都教不会,我能有机会听你弹一首曲子给我听吗?”

      林听不知道她是真的想听呢还是怕她无聊路上找的话题正想要回答,季明昭又继续说道:“世人都说上天给你关掉一扇窗,就会打开另一扇窗…你一定弹的很好听!”

      一阵广场舞的声音入耳,她知道快到了,季明昭也没在说话。

      林听内心犹豫纠结不定,她抓紧了盲杖,半天她说道:“谢谢你…我可以弹给你听…”

      很简单的一句话对她来说是莫大的挑战。

      季明昭笑道:“好啊!那就说好了!等我来给你送钢琴的那天。”

      钢琴要送来的前一天,林听失眠了,在第二次服用过安眠药后还是无济于事。

      她开始恐惧,开始害怕,这种感觉直到第二天的门铃响起。

      门铃响起的第二次,她躲进了小小的衣柜中,很久很久,直到天黑,她的门被一股外力打开了。

      她感知到那股熟悉的信息素越来越近,季明昭把缩成一团的她抱出小小的衣柜中。

      她看不见,但感觉到她很着急,可她们并不熟悉。

      “天啊!吓死我了!白天我来你没有开门,我问了你隔壁的邻居才知道你经常一个人在家,基本不出门,可你没有开门我担心你一个人出事,晚上我也不见你出来,这才报警。”

      很多人在她家里,他们不断的问着她问题,她嘴巴张了又合,脑子里乱成一团。

      那种恐惧被无限放大,直到爆发。

      她身体发颤喊道:“你们出去…你们走开。”

      警察走了,看戏的邻居也走了,她知道季明昭还没有离开。

      她步履蹒跚走到那架陈旧的钢琴面前,深呼吸一口坐下,可当手指落在琴键上时,她却怎么也弹不下去。

      季明昭没有说话,呼吸频率也放的平缓。

      墙上闹钟的分钟转过半圈,林听才按出一个音,紧接着一段轻松悦耳的琴声响彻整个房间。

      这首曲子她从来没有听过,但非常的动听,原先紧张的情绪一下子放松了下去,仿佛被带入到另一个空间。

      季明昭是她的第一位听众,也是第一位给她鼓掌的人。

      季明昭走时给她做了一碗面,她说:“我猜你一天都没有吃东西了。”说完,屋门被轻轻合上了。

      林听吃着这碗热腾腾的面,想着她们可能再无交集了,她心里多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情感。

      她记得心理医生说:当你为一件事情感到难过悲伤或者特别特别开心的时候,心里是会感受得到,眼里是会留出一种像水一样的东西,那叫眼泪,有悲伤的眼泪,也有开心的眼泪。

      她感觉到了眼角的湿润,却不知道是哪一种眼泪。

      吃完面后,她坐到钢琴前,一直弹着那首弹给季明昭听的曲子,从黑夜弹到清晨。

      她记得小时候有人对她说,如果一生见不到一点光明是会死掉的,她一直觉得自己早一些死的。

      她对时间没有准确的概念,睡醒了就是一天。

      不知道过去多久,门铃响了,她心头一颤。

      “诶?你一直没睡吗?”是季明昭的声音。

      她顿住了半天,直到季明昭再次试探性问起:“额…我可以进去吗?”

      她没有回答,却侧开了身子让出进门的道路。

      “我不是放暑假吗?一个人闲家里讨我妈闲,我看你也是一个人,肯定很需要人陪!”

      她没给林听说话的机会。

      “我知道你一定需要,不用说我都知道。”

      “哈哈,其实就是我在家里我妈看不惯我,我来你这躲躲。”

      林听同意了,从此以后这清冷空荡的屋子增添的一些别样的味道和色彩。

      季明昭说十句,她有时也回不上她一句,尽管如此季明昭还是不厌其烦,几乎日日都来,除了易感期的那几日。

      医生说她是一个Alpha,心理上也更要难以接受自己不完美残缺的这个事实。

      如果易感期时不及时注射抑制剂或没有omega的安抚信息素,那她很可能会做出自残的事情来。

      好巧不巧,她拉开柜子,柜子里的抑制剂正好用完了。

      她第一个想到的不是出去买,而是季明昭说的:“遇到什么解决不了事情,其实可以开口求助于她人。”

      她的手抬起,摸索到邻居的门铃上时,她犹豫了。

      半天,她还是转过身,走进了电梯。

      那些劝解她的话却始终盘旋在她脑子里,挥之不去。

      “你要学会与人沟通,与人交流,释放自己的情绪。”

      她不知道在这街道上徘徊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

      她意识到,如果这样走下去她一定会找不到回家的路,但周围行人很多,她听见窸窸窣窣不断的脚步声。

      那些话又在她耳边盘旋。

      无意识间她抬起手,触碰到了一位行人的手臂。

      她艰难的开口问道:“可以...可以帮帮我吗?我需要,购买,抑制剂。”

      她认为自己会被拒绝,谁料那人却说:“可以,我带你去,就在前面不远处。”

      有了第一次,她似乎不在对陌生人是那么的恐惧,这种改变或许是源自于季明昭。

      季明昭觉得她整天闷在屋子里会闷坏掉,就说:"你闻过臭香蕉臭苹果的味道吗,你要是天天闷着你也一定会和它们一样发臭。"

      季明昭觉得她应该出去社交,于是在她们大学的社团表演时特地为她申报了钢琴表演,掌声如雷震顶,她第一次接受这么多人的审视与肯定,她也渐渐的肯定了自己。

      她无法体验在学校的生活,也无法体验季明昭所说的大学乐趣。

      但季明昭每天如一日的与她分享,大到导员的八卦,小到食堂的饭菜,她很爱听也不觉得无趣。

      有一日季明昭问她:“林听,你知道自己有多好吗?”她问的很突兀,也很奇怪。

      林听从出生开始就没有觉得自己哪里好过,她错愕的摇摇头。

      “我从小就话多,你是第一个天天听我巴拉巴拉一堆无聊的事情也不觉得烦的人,我妈都烦我。”她笑道。

      “你也是第一个不觉得我麻烦的人。”她此刻内心有一种强烈的欲望,她想要看清面前人的模样,她只记得她的声音,她的气味,她欢快的脚步声,别的她一无所知。

      "季明昭,"她停住了脚步,抓她的手更紧了些,"我可以,摸摸你的脸吗?"

      她的整个世界静了几秒。

      季明昭将她的手放到自己脸颊闭上眼睛,林听摸索过她的眼睛,鼻子,嘴巴。

      林听凭着自己的触觉想象出季明昭的模样。

      肉嘟嘟的,应该是可可爱爱的。

      但无论什么样子,她都是最好的季明昭。

      季明昭很熟悉平常的挽起她的手,语气轻松中却透着一丝的紧张:“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我是一个丑八怪。”

      林听摇摇头:“你是最好的。”这句话她说过无数遍。

      窗外烟花爆竹声,预示着又是新的一年。

      这是她一个人过去的第20个年。

      没有什么不习惯的,只是心和房间一样空落。

      她想要是季明昭在就好了,她大概是被冲昏了头脑。

      这种想法被她很快制止了,但门铃响了起来。

      “新年快乐!林听!”

      凌晨12点的闹钟准点在这一刻响起。

      林听顿住了,开口说话的声音隐隐沙哑:“新年快乐,季明昭。”

      不知何时起,她不在习惯一个人的屋子,只要也季明昭在身边,她就觉得很开心。

      她和季明昭认识的第三年冬,她们在一起了。

      没有动听的情话,也没有浪漫的氛围,林听觉得这是她欠缺季明昭的。

      林听一度自卑怀疑,她害怕的太多。

      而季明昭却开玩笑似的对她说:“我长得呢?不好看,我妈就想我找个眼瞎的,这样我长得不好看呢也没关系。”

      “谢谢你,闯进我的世界,”林听吸了吸鼻子,“温暖我。”

      话音落下的瞬间,属于她们的故事开始了。

      在季明昭的帮助下,她带着自己自编的钢琴曲走上了更多更大的舞台,在无数的鲜花掌声之下被簇拥。

      季明昭说:花沿着路盛开,我们以后的路也是,我们会有美好的未来。

      在一起的第二年他们攒够了钱,买了一套只属于她们两个人的小窝去选了一只导盲犬叫闹闹。

      林听还见了季明昭的母亲,她的母亲很喜欢她,大抵是因为她钢琴谈的好的原因。

      她母亲调侃季明昭:你们两人简直互补!

      林听还有一个弟弟,所以从小到大她的父亲从来就没把目光放在她这个残疾人身上过。

      不过,也无所谓了。

      林听感受这掌心传来的温度。

      她有季明昭就够了。

      她听说过一个词语叫否极泰来,如果说她过去18年的人生里所遇到所有不美好的事情都是为了遇见季明昭而铺垫,那一切都是值得的。

      那天季明昭和往日一样早起上班,在她脸颊轻轻一吻,关上了房门。

      可是不知道过了多久,闹闹饿了,季明昭也没有回来。

      她拨打季明昭的电话一直都是无人接听。

      大概过了很久很久,闹闹的粮食也吃完了。

      她的门铃响了。

      来的人是季明昭的母亲,她没有说话,抱住了林听哽咽起来。

      她说昭昭在进山采访的时候遇到山体滑坡走了…

      她不相信也不愿接受。

      记得去年生日的时候,季明昭说:“林听一定可以长命百岁。”

      她答:“那季明昭也要长命百岁。”

      “那我们到时候岂不就是百岁小老太哈哈哈哈。”

      她说她的运气一向不好。

      季明昭就说:“那我把我的运气都给你,只要我们一直在一起都有好运。”

      说好了一辈子在一起,就是一辈子,而不只是十一年。

      季明昭牵着她,走出墓园,回到家中。

      她安抚着哭的泣不成声的林听,直到睡着,林听都不肯放开她。

      “我就知道你会记我很久,我也是,林听。”

      “我记得故事的开始只是我担心你想不开,故事的结尾竟然也是,只是我想要你好好活着,我一直看着你,看着闹闹从未离开。”

      第二天,墓园工作人员来上班的时候,很奇怪门口为什么跑来一只金毛,那金毛似乎在指引着她们去什么地方。

      她们跟着金毛一路来到季明昭的墓碑前。

      血几乎染红了那片雪地,工作人员连忙报了警。

      医生说:"她还活着,只是没了求生意志。"

      林听睁开眼,一个身影站在远处,她知道那是季明昭,季明昭在等着她。

      花沿路盛开,她的爱人就在路的尽头等着她,她笑着奔跑过去,拥抱住了自己的全世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我的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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