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山 ...
-
山脉绵延千里，南至魔族境内，风沙漫天，壁立千仞；北至人境，惊涛拍岸，碎石穿空，荒无人烟。
山脉虽地势险峻，但资源极其丰富，不仅有矿石，异木，珍兽，更是初代修者被点化之地。
晏子任捡了根木棍做拐，敲敲探探地行走在群山之中。
他搜寻着记忆。
修士们自认被天点化，是天道宠儿，故而对自然肆无忌惮的索取，搜刮，直至一日——广袤大地开裂，人们瞬息间不见了身影，而那道裂缝却如同一道被风抚平的涟漪般无影无踪。
地壳之下岩浆涌动，深阔幽远而密不透光，它们汹涌在这个文明的足迹下，静静地愤怒着。
山神发怒了。
人们如此呼号，他们与自然的关系只有臣服或征服。
与天争，或被打趴。
晏子任回想着记忆，一时间有些难以言语。虽为天灾，却也可为人祸。无节制贪婪的欲念酿成恶果，代价却不只有自身，无辜惊恐的普通百姓，也随着那段隐秘往事被埋葬地底。
真是不公平。
当然，他查取记忆不是为了打抱不平的，而是在寻找“开启世界主线”的线索。
收集故事碎片，这个他一开始就有些摸不着头脑的任务，还是问了系统后才知道要摸瞎般找到首个碎片才能开启线索联想机制。
于是他回想着剑尊记忆里的修仙界大事，并暗自期盼对方快快醒来带他大杀四方。
至少先带他回宗门嘛。
剑尊的宗门不是什么大宗，但人物一看就神秘的很——他师尊，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眯眯眼的漂亮怪物；他师弟，性格淡漠菩萨面的小道士；以及他，年少有成修仙界最年轻剑尊称号获得者。
这样的宗门，很难不遇到线索吧。
晏子任拿着木棍，步调不急不缓，木杖的后端被他用发带缠上，以防木刺伤手。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一片宽阔一点的土地，好借灵力飞起来勘探地形，再寻出山之路。他如此想。
可突然，身侧的雾忽然浓厚，他被包裹在雾中，看不清前方，只能拿木棍去探。
轻轻一声响。
一只瘦削的手自雾中探出，带着繁复的广袖，苍白修长，骨节分明，握着木杖的那端。
随后——
【叮！】
【您已获得线索*1 关键线索：强强 】
晏子任惊呆了。
“道友，需要帮助吗？”
那人自雾中现出全貌，形容昳丽，披着大氅，身形微曲。
如果不是周围这森森鬼雾，繁密树林，不是忽然触发的线索，不是陌生的修仙界，或许晏子任就回答了。
但现在，他面色一沉，周身自动燃起护体灵气，手上用力甩落了木杖上的手。
对方似有些吃惊，“道友这是做甚？”他顺着晏子任的目光看向自己一丝不苟的衣袍，淡淡道：“吾好整洁，净衣术罢了，毕竟定制的衣袍不禁穿。”他又施展净衣术，在晏子任面前一晃。
青年周身灵气未撤，他看一眼净衣术，神情冷淡，一双柳叶眼分外警惕盯着面前人。
只听那人邀请道：“吾名俞辛，道友与我同行否？”
晏子任保持着冷面，心中有些动摇，暗自查看了一番护身灵器，仍是觉得这人危险，便转身离去。
俞辛看他不发一言转身便走，追了上去。
“道友，慎思。十万大山危机重重，连我也是机缘巧合下知道了些关巧，与吾同行，更添层保障。”
“吾观道友也非羸弱之人，这才选择道友，道友或许实力强横，可道与天争，实是应小心为上。”
“道友——”
晏子任脚下步履如风，他几乎是在竞走，可仍甩不掉用了灵力的对方。于是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并非与天争。”
这话倒是罕见，俞辛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啊，噢噢，您是道家后人？”
晏子任见自己甩不掉这人，便停了下来，紧了紧衣襟，不自觉摸上他左耳的耳坠。
周围林木茂盛，起了蒙蒙细雾，看人总也看不真切，但那昳丽的眉眼被雾模糊，反倒是让人生出几分真切的期待。
期待什么？
朽木不动，溪流奔涌，诸神难得谛听人间，有人焚香叩拜，有人欲与天争，有人苦修于世为天下苍生。
有人斩钉截铁：“没有天。”
满天神佛化作虚无。
俞辛听到这石破天惊的一句，没有再发愣，而是下意识扑上去：“慎言！慎言！”
他手指朝上：“举头三尺有神明。”
晏子任躲开了对方的动作，仰头看天，说：“要是真是如此，御剑时岂不是会顶撞了仙人。”
难不成神仙还会灵活走位。
可俞辛理所当然道：“神明不能时时刻刻在，但若道友冒犯了神明…”
“不是说与天争？”
“是啊，修炼飞升后便能与天争了。”
晏子任被这番对话堵的一时无话，缓了缓他又问：“你又怎知自己能够飞升。”
俞辛苍白面色忽然红润几分，他低声道：“因吾不知命，才要修炼看看自己到底能不能飞升。况且吾这般芝兰玉树仙骨天成之人，飞升是必然的。”
他又道：“道友，与吾同行，你以后千古留名不成问题。”
晏子任盯着他，终于点头认下了这个伙伴，不过他又道：“道友可否听我说上一二。”
俞辛爽快地应下，这位仁兄一开口便是石破天惊，想必平日也少有人听他讲话，今日就当他心善。
事实的确跟他想的差不多，剑尊宗门长年寂静，在外更是少有人接近，故而剑尊是没什么听众的。
但晏子任是有的。
俞辛看着这位仁兄从刚刚一脸戒备话不言多，到现在言谈自如眼神相交转变的万分自然。
“道，万物恃之以生而不辞，功成而不有。衣养万物而不为主，可名于小；万物归焉而不为主……”*
一段文绉绉的话从润色唇瓣中吐出，绕的人脑袋发昏。
……
山间光线逐渐昏暗，两人并肩而行，一人衣着华贵，却有些病弱之色；另一人素衣白衫，一派正气。二人刚巧走在出山的小道上，似是相谈正欢。
仔细听去，公子却成了夫子，大段大段关于“天、地、道”的话滔滔不绝，那酷似夫子的架势，不由让人避让三分。
这般和谐的架势，最终还是以一人的败退而终结。
“好好好，师傅您别念了。”俞辛痛苦道。
晏子任一顿，面上露出些许愧疚，嗓音干涩，“抱歉，忘了正事。”
俞辛摇头，或许也是对方讲得可怕，一路上竟没什么妖魔挡道，路还越走越宽。
若不是他来过，还真要以为…
两人话说着，但谁也没放松过警惕。
普通的深山老林便十分可怕，更别说这种灵植野草疯长不按常理出牌的地方了。
果不其然，他们似是要走出山时，眼前景象飞速变幻。
一眨眼的功夫，周围就从青葱茂密的阔叶林到了同样青葱茂密的针叶林。但显然，如果说刚刚他们在山脚的话，现在至少也是个半山腰。
刚一站定，俞辛就甩出法器，身姿轻巧地后退几步，同时，灵器爆破时的光亮倒映在二人眼里，红与金交织，光华璀璨。
只是等他定睛一瞧，针叶林仍是那片针叶林，除了一片树被炸毁之外，毫无变化。
俞辛后背有些发凉，他胸腔闷痛，显然刚刚那个阵仗巨大法器也是极为耗力的，可即便如此面前景象也无丝毫变化。
难不成不是鬼打墙？可修仙界并无不借助任何器械就能把人瞬间传送东西啊。
他胡乱想着，没注意到旁边人极为丰富的表情变化，搭配着那张脸简直违和非常。
而那人没有丝毫自觉，他看着身侧伙伴，神色迷惑，他问：“前面就是路了，你不走吗？”
不走就算了还要动手，他还以为要遇到黑吃黑。
俞辛心中思绪万千，便没仔细听旁边人的话，他转头挑了挑眉，示意自己没听清。
青年叹息，再次重复了他的话，又主动抓起对方的手腕走。
他温热的体温透过布料传到俞辛皮肤上，引得他瑟缩了下，他想挣脱，可挣脱不开。
他听清了，可前面明明没有路。
完了，遇到黑吃黑了。
俞辛闭上眼睛绝望地想。
……嗯？等等，前面是什么？在山脚的石碑？
俞辛扭头看去，对方神态自然，也转头望过来，眼神真挚，笑容明媚。
……
“真是太感谢你了！”
两个人异口同声。
晏子任确实非常感激，他既未出力，也未勘探过地形，只是需随着对方异常自信的步伐走便是了。
起初他还预备着绝地反杀，还想着怎么不见血把人控制住，可对方竟然真的把他带了出来。
故而露出的笑容也额外真挚。
而俞辛最初也没想到自己竟真能被带出大山，他不是什么好人，自然也没想过要带个人走出那里，不过是借其中技巧捞上两笔。
偏偏他着了道，又被对方所救。
俞辛眼神暗了暗，可伪装这种事他信手拈来，于是笑容也看不出什么破绽。
他状似无意提起：“道友天资不凡，敢问尊号？”
没等晏子任回答，一道声音从天而降。
【叮！】
【您已获得线索*1 关键线索：天之骄子】
比那道声音响起更早的。
“问心门，昭无剑。”
晏子任惊喜又惊吓，喜得是线索来的轻而易举，惊的则是——
史称修仙第一人，眯眯眼的老怪物，他的师尊谢无来了。
此刻正离他极近，桃花眼笑成一轮弯月，呼吸喷洒：
“好徒儿，许久不见师尊，如今竟陌生了吗？”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