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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Rolex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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瘫坐在公共座椅上的人双眼紧闭,身上的酒气随着潮湿的空气隐约地传递到我的鼻间。质感颇优的西服早已揉皱,宝蓝色的领带耷拉在耳侧,衬衫领口松了个大口,两根凸起的锁骨泛着玉般的光泽,白皙的脖子上,像是被野兽啃噬后的粉红痕迹随着呼吸愈发明显。
雨还在下,滴落在伞面上的声音很吵。
他失去了意识,骄傲的头颅向下垂着,雨水顺着黑发流过脸侧,滑向地面。
我撑着伞,蹲下来看了他许久。
如果今天我没破天荒地主动加班,或者加班完没破天荒地和何悦洋他们出去吃宵夜,就不会遇到这个差点在我记忆里消失的人。
他什么时候回国的。
我很久没关注他了,明明多年前关注他简直成为了刻进DNA里的习惯。
柳泽完全没有要醒来的意思,我伸手触碰他的额头,滚烫得不行。
发烧了。
我盯着他的脸,看了许久。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我决定把他带回家。
大概是怕弄脏车子,接单赶来的司机一见到被我搀着的人,都摆了摆手,脚踩油门取消订单。直到我出高价承担洗车费,才有个司机不情不愿地甩了下头,示意我上车。
昏睡过去的人沉得要死,更何况是个高大的男人。
我费尽全力,踉踉跄跄地把人搬上了楼,扔进浴缸。
柳泽的身上多了很多奇怪的痕迹。我当然知道是怎么来的,但,这种痕迹,不该出现在他身上。
我真的太久不关注柳泽了。也丧失了对他的求知欲望。
将人裹上浴袍,搬进客房的床上,在他腋下塞进一只体温计,然后静静等待。
柳泽眉头微微皱起,估计是不太舒服。想起来客厅还有盒没用完的退烧贴,我起身去拿,顺便拿了退烧药和温水。
贴上退烧贴,他渐渐松了眉头,我抽出体温计,37度。
我把人扶起来,上手捏紧他的双颊,他的嘴巴顺势微微张开。我趁机把药丸塞进去,送了些水。昏睡中的柳泽并不配合,药丸和水都顺着下巴流了出来。
我将药再次塞进他嘴里,喝令他吞下。像是听懂了指令,这次他乖顺地连水带药咽了下去。
柳泽是会听命令的人吗?起码以前不是。我看着他在灯下泛着光泽的双唇,有些怔然。
忙完这些,我帮他整理下睡姿,盖好毯子,关灯,关门。
躺在自己的床上,我睡不着。我应该有点情绪起伏才对,可我没有。明天还要上班,我从床头柜翻出褪黑素,吞下后闭上眼睛。
柳泽是在我快要出门的时候醒来的。
他双眼朦胧,头发有些乱,松松垮垮地裹着睡袍,推开门看到我后,揉太阳穴的手顿住了。
应该是认出我了。
也可能没有。我这几年变化也很大。
“周……”他话还没说完,我的手机铃声响起。
我从包里掏出手机,是何悦洋。
“小颖你起床了?打电话过来干什么?我才看手机,刚才没接到。”接通后,一道男声在透过传声筒在客厅响起,我在他说完第一句话后就连上耳机,动作慌乱又及时。
“嗯,我都准备出门了,你是不是才起床?”我没有回答后一个问题。
“是啊,”话筒那头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像是衣架在柜面上碰撞,“正在想今天打什么颜色的领带。”
“金色吧。”我下决定。
“为什么?”那头动静停了下来。
“今天多赚点钱。”我说。
“噗,行吧,你怎么跟章鸣一个德行。”那头传来无奈的叹息,“对了,我妈下周搞生日会,又得麻烦你参加一下。”
“好啊,我提前准备下。”
“辛苦你了小颖。”
“应该的……我不跟你说了,待会高峰期又要限流了。”我看了下时间,赶紧说。
“行,我不耽误你了,好好吃早饭啊。”说完,对面并未挂断。
“嗯,知道,你上班开车注意安全。”我挂掉电话。
柳泽看着我,眼神有些说不清道不明。或许他没想到我有男友。
“洗手台有一次性洗漱用品,你的衣服在阳台。”我在他开口前先说话,“你整理好之后关好门,直接下楼就行。钥匙就不留给你了,注意别落东西。”
柳泽闭上微张的嘴,眼睛盯着某处。我顺着他的视线低头,是我手上领着的便当袋。
工作的地方在市中心,物价不低,我一般都自己带饭去公司。我并不想跟柳泽说这些,也不打算为他叫个早餐外卖,“我发现你的时候,你身上什么都没有,手机、身份证明……什么都没有,你可以待会去派出所立案。”
说完,我换好鞋子,不管身后的人什么表情,拉开门坐电梯。
一阵清脆的滴滴声后,屋子安静下来。
柳泽盯着门看了会,才转移视线环顾四周。房间干净整洁,装修风格淡暖色调,空气中栀子花味若隐若现,烘干机在嗡嗡作响,窗外偶尔有鸟叫声。茶几上有两台switch,一台粉白色,一台红蓝色。
他走到洗漱台,台架上摆着一白一黑的两套洗漱杯,很显眼,旁边摆着未拆封的一次性洗漱用品。
洗漱完毕,柳泽打量了下身上穿着的浴袍,显而易见的男士款,他嘴角压了压,去阳台找衣服。倒也不用找,阳台上只有他的衣服随风飘扬。
穿戴整齐,柳泽下意识拨动手腕,才发现自己手腕空空,劳力士早就不见了。估计是在外边就被人扒掉了。
离开房子之前,柳泽的视线在鞋架上停了一下,一大一小两双棉拖鞋摆放得整整齐齐,女士拖鞋使用痕迹明显,男士拖鞋也显然用过多次。
眼神一转,柳泽拉开门出去,滴滴一声,门自动锁了。他抬头看了眼门牌号,按下电梯离开。
我下班回去的时候,家里已经没有柳泽的身影了,除了洗漱间被拆封的一次性洗漱用品,以及叠好的男士浴袍,没有什么证明他存在过。
没有留言纸条,没有踪迹。明明玄关放了笔和便利贴。
我放下包,坐在沙发上,靠着柔软靠背,看着白色的天花板,发了很久的呆。
然后,起身回到卧室,拉开抽屉,将口袋里的男士劳力士放进去。
第二周刚上班,就在电梯间听到有人聊重组的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下午有个会,你一起参加,讲下PPT。”坐到工位没多久,上司走过来敲敲我的桌面。
“什么会?”
“跟G市基金和Rt谈筹资配比。”
我惊讶地看着他。
他点了点头。
“什么时候发文?”我压低声音。
“要么这个月底,要么下个月结束前。八九不离十了。”他俯下身,小声说。
没想到重组来得这么快,我啧了一声,感慨不已。
下午,我提前拿着电脑去了会议室,在自己名字的水牌对应的位置放下。抬眼间瞥见正对面的水牌上的名字是严律新。
没过多久,会议室外传来说笑声和皮鞋在地面上的踢踏声,我挂起职业假笑,起身对外。G市基金和城投是伙伴单位,今天来的几位我差不多都见过,他们估计对我还有点印象,和我顺口寒暄了几句。
接着进来的是今天的主角,Rt的老大高朋和严……柳泽?
脸上的职业假笑僵了一瞬。我看着他走进来,穿过一排G市基金的座位,四平八稳地落座在严律新的位置上,与我面对面,直直相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