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那个白月光》微人言

1、兄长

　　“今日赏花宴，娘娘看好了哪位姑娘？”红豆为刘淑妃轻轻簪上一支金簪，轻声问道。

　　刘淑妃看着镜中，轻抚眼角的细纹，带着一丝怅然：“陛下年事已高，膝下却只有清平一个公主，这些朝臣也是急昏头了。好好的赏花宴，只有陛下一个人真的瞧了几眼园中的花儿，各个族里送来的娇花他倒是一眼没瞧。光是本宫一头热，瞧好了又有什么用？”

　　红豆轻轻按捏刘淑妃的额角：“陛下无心于此。”

　　“他是烦透了这些臣子氏族，前些年还做做面子，现在是装也懒得装了，总归我们这些老人都是没什么指望的了，本宫又哪里想揽过这吃力不讨好的烂摊子。”

　　“宫中只有娘娘德高望重，能够为陛下择取美人，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刘淑妃嘴角这才露出几分笑意，陛下身子不算康健，自打二十二岁登基，如今二十年过去了，一直无心后宫之事。宫里只有刚刚出生的清平公主，陛下看到孩子喜欢得紧这才松了口同意办这场赏花宴。

　　后宫之中除了清平的生母徐氏出身好些，剩下的根本不足为惧，自己位同副后，年纪也不小了，子嗣是没有什么指望的，何必又同这些年轻的女孩们置气。总归，她与陛下是老夫老妻的情分。

　　“本宫瞧着，冯家的女儿容貌出众，举止也落落大方，只是有些木讷。宇文家的孙女也不错，不过出身太好，性格难免张扬。宫里都是本分人，放她进来搅个天翻地覆也是不好。”

　　春寒料峭，刚刚出宫的冯妙鸢还穿着那身美丽却实在不禁风的裙衫站在廊下等候。即便只有一个小丫鬟守在门口，她也仍旧挺直脊背，神色恭谨，不曾有半分懈怠。

　　冯直面露赞赏，对方氏说道：“鸢儿被你教得很好，你这个阿母做得不错。今日淑妃举办赏花宴，陛下也破天荒露了个面，若是能一举进宫，父亲和我在前朝也能轻松一些。”

　　方氏面露笑容，柔顺道：“这都是妾身该做的，夫君和父亲操劳烦心，能为冯氏分忧也是鸢儿的福分。”

　　冯直点点头，拿起手边的书看起来，方氏会意，立刻弓着身子出去。

　　见方氏出了门，冯妙鸢行了一礼：“阿母。”

　　方氏含笑扶起她，拍了拍她的手：“鸢儿跟阿母说说，今日进宫都见了谁，陛下、淑妃有没有同你说什么？”

　　冯妙鸢不曾抬眼，陪在方氏身边将进宫后的事一一道来。妇人温和轻柔的声音在她耳边喋喋不休，她心里泛起一丝不耐。她甚至不想看到这个生下她的女人的脸。

　　只要看到她虚伪的笑容，她就会一次又一次回想起那个黑夜，她被父亲像甩掉污秽一样推在墙角，嘴角流出血迹还要一边求饶一边表白心迹。

　　明明知道这些披着人皮的恶鬼根本不在意什么妻儿，明明知道自己被当作猪狗一样作践，为什么还要跪在刽子手的脚边把一颗心也奉上去？

　　“蠢货。”她心中暗暗想着。

　　再三盘问了几遍以后，方氏终于放冯妙鸢回房。冯妙鸢头发任由春蚕、夏枝仔细换下衣衫，春蚕为她放下珠翠缠绕的头发，夏枝往她手里塞了一个汤婆子。

　　冯妙鸢扭头，果然看到夏枝满目担忧，她安慰道：“只是有点冷罢了，没吃旁的苦头，我没事。”

　　夏枝点点头，还是脚步匆匆出门去了，冯妙鸢猜到她要去做什么，叹了口气，撒娇道：“春蚕，我不想喝姜汤……”

　　春蚕抿嘴一笑，摸摸她的头顶。冯妙鸢假意伤心：“连春蚕也不帮我了……”她撇过头去，看上去很落寞，头顶一轻，冯妙鸢回头一看，春蚕正捂嘴偷笑。

　　冯妙鸢立即破功，也笑了起来，脸颊上露出两个小梨涡。

　　夏枝回来果然带着一大碗姜汤，冯妙鸢捏着鼻子一口气灌了进去，二仆这才露出安心的神情。

　　她们是哑巴，不会说话，房间里只有冯妙鸢的声音，她却滔滔不绝地分享着今日的所见所闻，与她在方氏那里说的大相径庭。

　　“今日进宫我才发现，除了琴棋书画，其他的贵女们还会抱怨家中兄弟，会攀比买到了奇珍异宝，我站在那里只能应和她们的话，她们似乎觉得无趣，不大喜欢理我。”

　　冯妙鸢在纸上写写画画：“我得记上她们说的，下次一定要融入她们。我记得其中最受欢迎的就是那个宇文静，她看上去很是跋扈，一点也不文静，不晓得她家里怎么给她起的名字。”

　　春蚕和夏枝耐心地听着，趁冯妙鸢低头，二人对视一眼，看到彼此眼中的怜惜。

　　“对了！除了这些，她们今日还在热火朝天地说一个人！”

　　迎上春蚕和夏枝好奇的目光，冯妙鸢兴致勃勃道：“她们都在说一个叫谢灵夷的人，她们说他有君子之风，长相也是十分俊美，才华横溢、学富五车，夸得简直天上有地上无。

　　最重要的是，她们说起前些日子他的族妹被松阳王为难，他不畏松阳王的身份，护在他族妹身前，这才免得他族妹清名受损。”

　　她支起下巴，露出一截莹白如玉的手腕：“若是那个谢灵夷姓冯就好了，如果我是他的妹妹，他是我的兄长，他也会护住我吗？”

　　不过转瞬她又摇了摇头：“若他真的姓冯，他也做不成君子了。”

　　冯妙鸢非常清楚自己对于家族而言，是一枚美丽好用的棋子。从她少时起，祖父冯文就致力于将冯氏从三流世家打造成一流氏族。

　　当自身的钻营已经不能更上一层的时候，他开始把目光放在族中女子身上，自古以来，这是最便捷快速的方式，一人得宠，全家升天。

　　恰好这时候，长子的嫡女出现在他眼前，她的一双眼长得真好，带着稚子的纯真和初露端倪的美丽。这是她的美丽第一次产生价值，为生母方氏带来翻天覆地的优渥待遇，这位正室夫人终于名副其实。

　　冯妙鸢柔顺地坐在椅边，双腿藏在裙下仍是绷直的：“母亲，女儿收到几份拜帖，只是上次参加宫宴，女儿对她们讨论的事情不甚熟悉，害怕难以与之交往，还请母亲帮忙。”

　　方氏思忖片刻：“是我不好，忘记了教你这些，家中原本是想让你直接进宫，未曾想陛下突然染病。既然暂时不能进宫，能和这些贵女们打好交道也是一件好事，传到淑妃娘娘耳中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冯妙鸢露出一抹微笑：“母亲说的是。”

　　“不过那些三流的世家你就不必结交了，听闻宇文大人的孙女那日也进了宫，你若能与她交好，你父亲在朝中与宇文大人也能亲近几分。”

　　冯妙鸢道：“母亲有所不知，宇文姑娘生性率真不羁，与人交往从不看身份高低，若是一味伏低做小恐怕不能得她青眼。宇文氏虽未有动静，但她与一位解姑娘关系不错，解姑娘很是热情，送来了帖子邀女儿过几日去临水边游玩。”

　　方氏轻皱眉头：“解家啊，孤零零一脉待在洛阳，听说老家是北边的，靠近大宛国了，怎么偏偏和那样的破落户牵连。”

　　冯妙鸢觑她脸色，深知她的想法，随即又说：“母亲既然不愿与解家牵扯，女儿便回绝解姑娘，只是想着或许解姑娘也会邀请上宇文姑娘。”

　　这话显然戳中了方氏心窝，她当机立断，绝不能错过这个机会，若是宇文家的没有去便罢了，左右她们女儿家的交往不会引人注目，但若是宇文家的真的来了，鸢儿能和她好好相处，冯直一定会满意。

　　她露出笑意，冯妙鸢便知道临水宴她去定了。果不其然，方氏说道：“女儿家出去走走也好，你不怎么出过门，以后进了宫更是没机会出去逛，母亲心疼你。这样，改日叫你弟弟陪你去藏珍阁瞧瞧首饰，准备准备。”

　　听闻冯鸿也要一同，冯妙鸢心头涌上几分烦躁，但她仍是起身谢道：“多谢母亲。”

　　第二日一大清早，冯妙鸢刚梳洗完毕，就听见冯鸿高声嚷道：“冯妙鸢！”

　　春蚕担忧地捏住冯妙鸢的胳膊，冯妙鸢轻拍她的手，“你们待在屋里，不必出去。”

　　春蚕摇摇头，夏枝也上前一步，冯妙鸢对屋外声音置若罔闻，轻声说道：“今日是听从母亲的安排一同与他出去，没事的，更何况他再怎么样也是我的亲弟弟，在外边不会欺辱我，否则传出去他要怎么跟父亲交代呢？”

　　说罢她便推门出去，迎面风风火火走来一个少年，长得剑眉星目。不得不说冯文眼光毒辣，冯氏男女相貌皆是上等，男儿风流倜傥，女儿娇美多姿，若不加以利用，实在可惜。

　　冯鸿还是十三岁的少年，个子就已经与冯妙鸢几乎持平。他大步走到冯妙鸢面前，皱着眉头，不耐烦几乎从眼里溢出来：“磨磨蹭蹭的干什么？一日之计在于晨，若非你跟母亲提议，这大好的日子我应该在读书画画，现在却要耗在‘陪姐姐逛逛’这样荒唐的事上，你还要拿腔拿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