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华若梦》筱千

5、身份

　　夜斑斓。
　　月微亮。
　　一缕情思。
　　几分惆怅。
　　几分悲凉。
　　空凝望。
　　自思量。
　　眉上心间。
　　几许爱恋。
　　几许情长。
　　耳畔传来阵阵轻扬的笛声，清幽淡然，隐约可以听到笛声中的哀怨和落寞。
　　是谁在低声清唱？和着这哀怨的笛声，让人在这初秋的季节里感到丝丝凉意。
　　我的头晕晕沉沉的，只觉得十分混乱。似乎周围有人在轻声唤着什么，有人在来回走动……我在这半清醒的状态下迷失了自我，心里的越发紧张，脑海中晃过的是车祸的瞬间，我看见天很蓝，云很白，有着阵阵微风的那个早晨，我的血弥漫着整个马路。我看到梦境中的女子在床沿哭泣，看见她跪地向人哀求的惨痛。在这时又晃过的是我在宫殿外看到的杀戮和流血，宫人们在殿外彼此的哭泣、呐喊、恐慌以及士兵们杀人时的兴奋、快感和震怒，还有那个黑衣人让人措手不及的剑法。这一帧帧画面如同电影回放，不断地闪现在我脑海中。我感觉我全身被这些画面包围，它们不断的扩大扩大再扩大，已经将我逼退到墙角里，可还是在重复播放。不安、焦躁、恐惧顿时涌上心头，我想爆发，可是连爆发的空间也没有。
　　“我不要死，我不想死，救我！”我绝望地哭喊起来。在梦境中不断挣扎，想要逃离。
　　突然笛声在我耳边变得清晰起来，我渐渐听见有人在轻声说话：“曦儿……曦儿……醒醒。”
　　是在唤我吗？曦儿是谁？有人在轻推我的肩膀。
　　“曦儿，有我在，你不会死的。”有人在我耳畔轻声说。这声调飘渺悠扬，在我的梦境中出现，似乎唯一能让我感到一丝安慰的解药。我的心底开始思念阳珖，是你吗阳珖？你可以感受到我的不安和焦虑了吗？你来救我了吗？我感到我的手心传来阵阵温暖，脑海中的画面在缩小，那些哭泣呐喊的声音在渐渐消失。“曦儿不怕，已经没事了，没事了……”这人又轻声道。
　　我闻得这声音和阳珖的声线不同，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来。好吧，且当你是在和我说话！
　　我的脑子逐渐清醒过来，缓缓睁开眼睛。又是那种昏黄色的烛光，可之前醒来时不同的是，一张清秀的脸庞映入眼帘。这个男子的脸很白皙，五官长得十分精致，鼻梁高挺，眉宇间的温柔如水般可以溢出来，那双清澈的眼睛，对的，这眼睛我是记得的，那种看我时怜惜的眼神总会让我在这世道中感到安稳。是你，黑衣人，我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可现在你就在我身边。
　　我躺在床上盖着丝绸锦被，房间里有一股淡淡的檀香味，让人感到心境平和安详。
　　“曦儿，你醒了吗？”他笑道，握着我的手仍然不断散发着温暖。
　　我紧张地将手缩回被子里，一脸防备地看着他。他怔了怔，随后笑道：“公主，草民有所冒犯，失礼了！”可是他却依然坐在床沿温柔地盯着我，不见他受什么礼节上的束缚。
　　小子，色迷迷的看着我有企图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爱这幅身子的主人，可你也不能对我梁筱悠怎么样！不过……就我现在这个样子，浑身酸痛啊，大概也对付不了他吧！我舒了舒筋骨，这种酸痛感布满全身，看来这次逃难耗费了我不少体力，以前工作即使压力再大身体也没这么痛过。身为一个落难公主，眼前应该先搞清楚我现在所处的境况，来到这样一个时空总要识时务的，日后才好做长远打算。就算我知道我根本不是那个什么景曦公主，现在为求自保，也只能假装一番了。
　　我硬撑着想要坐起来，可是浑身软弱无力，动作十分艰难。他看到后，也许顾及到我刚才的反应，不敢做什么，直愣愣地看着我。
　　“傻愣着看我干嘛？帮我一把啊！”我略带责备地对他说。
　　他瞬间被我的话刺激得愣住了，随后笑着扶我靠在床头，道：“公主似乎变了一个人。”
　　“是吗？”我反问道。
　　“可能是许久没有和公主接触，呵呵，草民失礼了，公主是金枝玉叶，又怎会接见草民这种小人物。”他的话语中透露着一丝讽刺和嘲笑。
　　一时的气氛变得十分尴尬，他仍是对着我笑，只是这笑容让人看了特别碍眼。这对白我该怎么继续下去呢？头疼。
　　“我是谁？你又是谁？我这是在哪儿？”好吧，看来只能上演失忆这场戏了，现在只能用这个办法来套出一切真实情报来。我努力忽视掉他那轻视的目光，装出一副很无辜的样子问道。
　　显然他被我的话问得愣住了。眼里满是疑惑和怜爱，他盯着我看了很久，不答我的话。当我忍不住准备又问他的时候，他叹了口气起身向房外走去，那修长的身影消失在我眼帘。
　　梁筱悠你个大白痴，人家都说了公主变了个人，你干嘛要去反问他呢？还装作失忆，这小心思被他发现了吧！你真是个大白痴！
　　我心里暗自骂着自己，随后听见屋外传来几声私语，不一会儿他带着另一个男子进来。
　　“秦大夫，麻烦你了。”他对这男子说。随后紧紧地看着我。
　　大夫？找来给我看病的吗？这么快便怀疑我失忆的真假了？
　　“小姐，请伸出手来。”秦大夫道。
　　无奈，我只能木然地继续装下去，但愿不要查出什么装病一类的东西来。
　　秦大夫听诊了一会儿，捋着胡子道：“小姐是受了点风寒，没什么大碍，我开个方子吃几服药就好。只是这失忆症，”他顿了顿，继续道：“可能是由于惊吓过度，一时没有缓过来。只要在家里静养一段时间，或许会有转机。”
　　“晚生谢过秦大夫！小月，随大夫去取药！”他朝大夫行过礼，对身后的一个丫鬟道。秦大夫欠过身，由小月带出去了。
　　我还是表情木讷的看着周围的人，连带着装无辜的样子，以前这表情我自己对着镜子看了都想吐，不知道现在这副身子做出这种表情会是怎样的。他看着我的眼，眼神里透出一种让我捉摸不透的感觉，一时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好低下头，看着被子发呆。
　　他坐到床沿，看着我柔声道：“你是景曦公主，我是明徜，这里我的府邸——青云山庄。”
　　我惊讶地抬起头来，紧盯着他的目光。你终于肯回答我的问题了？我被他的回答弄得一怔，居然想不到接下来要问什么，只好低着头沉默不语。
　　“曦儿，你先好好休息吧！明日我再来看你。”他柔声道，声音又恢复到了我在梦中听到的那种飘渺的状态。真好听。我居然迷恋上了你的声音。
　　他起身离去，刚要踏出房门，我突然道：“你……”他停住了，却没有转过身来。“你能不走吗？”我的声音带着一丝哀求。他转过身来，白色的衣袍随他轻摇，只见他随手抱了一个圆凳到我床头，坐下来看着我不语。
　　梁筱悠，要他不走的是你，不说话的也是你，你到底想干吗？彼此之间的沉默让这个夜晚变得更加宁静。
　　“刚才是你在吹笛子吗？”我试着找点话题，避免接下来的沉默和尴尬。
　　“是的，曦儿还想听吗？”他听见我出声，变得兴奋起来。
　　“嗯。”
　　他从身上抽出一管笛子，闭着眼吹奏起来。曲子我没有听过，可是他的样子却吸引到了我，他的手指纤长，以白绸束发，白袍优雅地贴合他的身体，整体上都让人觉得很干净。幼时的学琴还是让我懂得一些音律的，这曲风轻扬，可却没有梦境中听到的那种落寞感。我享受着这笛声，在一瞬间感到灵魂的轻盈，似乎要飘到天际去。这一刻，才觉得世间万物都和我没有关系，我只想沉浸在这悠扬的笛声中。
　　“曦儿，你想知道什么？”他似乎能读懂我的心思，吹奏罢便轻声道，这种柔情让人不能拒绝。我惊讶地抬眼，他看着我微微一笑。
　　我的思绪酝酿了很久，你问我想要知道什么，我想知道的东西很多，可是明徜，你就真的能全部告诉我吗？我甚至根本不认识你！
　　“我……我不认识你，我不知道你是谁，我也不知道景曦公主是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的脑子很乱。”我继续装作失忆，当然，我说的也确实是实话，只是有着景曦的这副身子，我只能出此下策。
　　只见明徜叹了一口气，沉默了许久后，开始对我诉说起来：“你不认识我并不重要，你只需知道我是明徜，这就足够。而你，是我们景国独一无二的公主——景曦。” 他对我笑笑，继续道：“你就是她，可是你又好像不是她。呵呵！你知道吗？景曦是整个皇宫里最美丽的女子。她内心的孤傲让外人觉得她是个很冷傲无情的女子，在我看来她其实并非如此，她待人很热情的，偶尔安静乖巧……”他说到景曦的时候仿佛思绪飘到很远的地方，嘴角渐渐弯成一弯月亮。“数日前，皇上亲征西宁国，京城内虚，阔北国的乱军趁机攻入京城，我前去宫内寻你时，你似乎已经不认识我了，我救你出皇宫后即刻回了青云山庄，便是这里了。”他将一场战争如此轻描淡写地解释掉，我满脸疑云地听他说完这段话，许久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曦儿，我知道你在经历了这场灾难后受了很大的惊吓，静养几日便好。现在，青云山庄便是你的家，你想要什么想做什么都可以直接吩咐下去。”明徜柔声道。
　　我刚打算问他是怎么认识景曦的，内心的一个小声音告诉自己，梁筱悠，你不可过多的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问得多了他会起疑的，不然连一个住的地方也没有了，你在这世间要怎样生存下去呢？还是先抓住一个饭票吧，内心的疑惑再多也要忍住，日后再寻途径去了解吧！
　　可是，景国，西宁国和阔北国，这都是些什么国家的名字啊？我的脑子里滚动着夹杂在唐宋元明清中的小朝代，发觉这些国家的名字在我看来还是那么的陌生。莫非，我穿越的不是我那个时空的朝代？而是一个架空的时代？我不敢相信自己的思绪，可眼前的房间布局又让人觉得以前在电视中看过，看来也只能这样解释了。反正不管怎么样，我现在在古代这是一个事实。至于这什么景曦公主的身份，我不得不承认我现在就是她。虽然我一点也不喜欢这个身份，这个晦气公主，谁愿意做？可在这样一个刀光剑影的年代，我目前唯一能指望的就只有这个叫明徜的男人了，为求自保，我除了假装下去还能做什么呢？
　　此时此刻，我不敢直视明徜的眼神，他的温柔就像一个陷阱，我不能这么轻易地就落入。梁筱悠你要搞清楚，他是对景曦好，而不是对你好。
　　“我想休息了。”我开始下逐客令。
　　“好，我明早再来看你。小月在门外候着，以后她是你的贴身丫鬟，你有事便唤她。”明徜的语气里透出欢喜，他替我盖好被子，对我一笑后吹熄了烛灯，黑暗中我听见他轻掩房门的声音。
　　梁筱悠，既来之则安之，再多的问题明天再想吧！我告诉自己，缓缓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