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元气小娘

3、第三章

　　白衣男子名叫长生，住在九云山之下的落霜村，这是一个避世隐居的村子，这里的人土生土长，世世代代生活在这一隅山坳间，很少和外界的人联系，自然也很少有人来到这个村子。但长生便是这少有的外来人，他是一名游医，行遍天下终落足在此。

　　落霜村闭塞不通外界，所以农事生产、商教医匠都十分落后，尤其是这医药之道，整个村子的人世代皆靠巫师流传的药方和祈神之法治病，可是这巫师之术毕竟有限，真正能够治好的病人寥寥无几。直到长生到来，他精湛的医术让这里的人免受了许多病痛，所以整个村子的人都十分敬重他，无人见了他不尊称一句，长生大夫。

　　长生终日醉心医药之道，闲暇之时便会到九云山上的险要之地，寻找珍贵药材。这一日，正是在寻药的过程中，长生偶然碰见这残忍邪性的阵法，在这阵法中央见到了被摧残至奄奄一息的唐千月。

　　“祭星火阵，天煞孤星，又是天命。”长生面色未动，但是心中却添了两分苍凉，低声呢喃，“你我，都是一样的人。”

　　“天道不仁，人心更是残暴，但没人可以决定你的生死，我带你走，好吗？我会治好你。”

　　长生将唐千月带回了落霜村医治，可惜她伤得太重，整整昏迷了十日都未曾苏醒，众人都以为这人是救不回来了。

　　第十一日的清晨，落霜村迎来了一场浓霜重雾，整个村子都笼罩在白雾茫茫中，唐千月就是在这时候醒来的。

　　睁开眼的唐千月看见的只是白茫茫一片，然而这并非是雾蔓延到了房中，而是唐千月的眼睛坏了，是被那烧了十多日的火光生生灼伤的，长生用尽全力救回了她一条性命，可是没能救回她的眼睛。

　　“醒了，她醒了！”说话的是广白，长生的徒弟，他见躺在床上的小姑娘睁开了眼睛，兴奋的朝屋外跑去，向院子里的师兄报喜。

　　文元也是长生的徒弟，不过他年纪较广白更长一些，所以是师兄，相比于广白的活泼跳脱，文元的性子更加沉稳妥帖些。

　　文元放下手中正在研制的药材，略略看了看天光，然后说到：“将炉子上的药喂给那姑娘，我去告诉师父。”

　　“还板着一张脸，明明和我一样希望这姑娘早点醒来，天天和师父一起研制新药，如今人真的醒了，连个笑脸也没有，真是天生臭脸。”

　　广白嘟嘟囔囔的，一边抱怨一边去火炉上取药。

　　此时的唐千月已经清醒了许多，摸索着在床上坐起来，她使劲的揉自己的眼睛，可是仍旧抹不去那一片白雾，用手在眼前晃动，更是一点影子都看不见，唐千月这时候才想起，早在九云山顶的时候，她的眼睛就已经坏掉了，如今似乎是更加严重了。

　　她想起了自己是被一个白影带走的，可是如今那人在哪里，自己又在哪里呢？

　　“我，我这是在，哪里？”

　　唐千月努力摸索四周，却不小心从床上翻落下来。

　　“诶诶，你别乱动，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全呢。”

　　刚端着药进屋的广白看见眼前这幕，赶紧上前来伸手想要扶起地上的唐千月，谁知指尖刚一碰到唐千月，就吓得她立刻蜷缩成一团，还发出惊恐的呢喃。

　　“不要！不要！不！”

　　“你别怕啊，我不是坏人，是我师父救了你，九云山上，你还记得吗？”

　　“这是哪里？”

　　“这里是九云山脚下的落霜村，我和师父师兄都住在这里，你已经昏迷了整整十日，本来大家都觉得你活不了了，幸好你醒了，师兄已经去告诉师父了，他很快就会回来的，你不然先把药喝了。”

　　广白尝试着将手里的药往唐千月面前递了递，唐千月似乎是感受到了有东西的靠近，又胆怯的往角落里缩了缩。

　　“你，师父……”

　　广白手里的药没有送出去，倒是也没觉得尴尬，反而将药放在一旁，自己席地而坐顺着唐千月的话说了下去，“师父是村子里的大夫，我和师兄嘛，就是师父最得力的助手，帮着他一起给村子里的人治病，村子里的人都很好，有好多病人被我们治好之后，常常会送好些鲜菜鲜肉来，前几日给你灌下去的鲜鱼汤就是河边王大爷送来的，给你做的是鱼汤，我们吃的是红烧鱼，可好吃了，等你病好了，让师兄也做给你吃，好不好。”

　　广白天生自来熟，又有点话痨，加上他又十分喜欢这个长相清秀的小姑娘，所以热络地和她说了一大车话，唐千月刚开始虽然心怀对未知地恐惧，但是在广白的絮叨中，居然渐渐的放松下来。

　　“嗯。”她浅浅的答应了下来。

　　见她没有那么害怕自己了，广白十分高兴，又继续说了起来。“你放心，师父带你回来，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我和师兄也是被师父捡回来的，但师父一直那我们当亲人看待，对我们很好，日后我们也会对你很好的。”

　　一阵风来，云雾散开，空气里隐匿着丝丝杏花的香气。

　　“师父，您来了，你快看看这个小姑娘，她醒了，但是药还没喝下去。”

　　长生微微点点头，然后朝着唐千月走去，跟在他身后的文元止住还想絮叨的广白，让他安静等师父诊病。

　　长生于唐千月面前俯身蹲下，抬手在她眼前微微晃了晃，可是唐千月眼睛里净是茫然，长生明白她仍旧是看不见的。

　　唐千月抬起手想要捕捉面前的动静，却与长生的手交错开去。

　　“我，我看不见了。”

　　唐千月说这话的语气里，是低弱的悲戚，在面前晃动的手看起来更加急促无助。

　　长生轻轻握住唐千月的手，然后摸住她的脉搏，一阵熟悉的温暖传递到她的手上，就是这些温暖在九云山上给了她生的希望，唐千月这时候觉得很安心。

　　广白见此情状，忍不住嘟哝，“怎么师父碰她就没事，方才我，就吓得那样？”

　　文元轻轻横了广白一眼，广白只能做个鬼脸。

　　“我说过，我会治好你的，你别担心。”

　　唐千月点点头，长生上前轻缓地将唐千月抱了起来，安置回了床上。面对着长生地靠近，唐千月没有一丝恐惧和抗拒，那浅淡的杏花香气和药味，反而会让她更平静。

　　“你可还记得你的名字？”

　　唐千月低头不语，似是不愿说自己的名字。

　　“罢了，前尘往事既已过去，要忘便都忘了吧，我且给你取一个新名字可好？”

　　唐千月点点头。

　　长生透过窗户看出去，此时临近中午，村落里各处飘起炊烟。

　　“炊烟袅袅几许，棠梨煎雪又落雨，此最人间清欢，你便就叫烟烟吧，愿你日后烟火年年，岁岁皆安。”

　　“烟烟。”

　　唐千月轻声的念出这两个字。

　　“烟烟，日后我便是你师父了，这里就是你的家，你还有两个师兄……”

　　不等长生说完，广白忍不住插话进来，“烟烟师妹，这名字真好听！我有师妹了，我也能当师兄了。”说着广白就朝着唐千月靠近两步，“烟烟师妹，我是广白师兄，师兄你也快过来啊，给咱们的师妹打个招呼。”

　　文元也往前走了两步，然后微微俯身，柔声说到：“烟烟师妹，我是文元师兄。”

　　唐千月没有回答，但是嘴角露出的浅浅的笑容。

　　“烟烟师妹啊，你别听师兄的声音冷冷的，等你以后能看见了，也会发现他长得也冷冷的，但是他骨子里呢还是个好人，他也很关心你的，你这些药都师兄和师父一起研制出来的，不过呢最后是我熬的，我也是出了一份力的。”

　　长生端起药碗，坐到床边。

　　“你刚醒，身体还很虚弱，先把药喝了吧。”

　　说着，长生就将药送到唐千月嘴边，然后就这样一勺一勺的把药喂了下去。一旁的文元见没有什么事需要做，不愿打扰他们清净，便悄悄拉着广白退出了房间。

　　“你好好养着，有事唤我们。”

　　喂完药之后长生起身想离开，却发现衣袖被拉住，低头一看是唐千月的手紧紧的攥住了他的袖子，不让他走。

　　“师父……”

　　唐千月低低的喊出了这声师父，在安静的房间中显得清亮明晰。

　　长生心里像是被什么戳中了一般，他虽日日被文元和广白叫师父，可是唐千月的这一声师父，似乎有一种特别的力量，将他和面前这个女孩身与心紧紧的绑在一起。一声师父种下生生世世的缘分，长生看着面前这个娇弱纯真的小姑娘，在心中暗暗许诺，将要守护她岁岁皆安直至永远。

　　长生复又在床边坐下，只见唐千月慢慢抬起手，伸向长生的方向，长生似乎明白了什么，将自己的脸靠了上去。

　　唐千月轻抚上了长生的脸颊，然后指尖在他的眉眼、鼻梁、嘴唇、颌骨游走。

　　剑眉凤目，唇方口正，鼻梁挺阔，面如雕刻。唐千月用手感知到了面前这人的容颜，想着他一定是一个眉目清秀、神姿端严的俊秀之人，回想起当日他救自己的那一幕，那恍然一现的白影就仿若是神仙中人。

　　这个人就是自己的师父，日后我便是烟烟。唐千月在心里默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