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折落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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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上，此番战事已经延续几月，我等有能力大败人族，何必再行拖延？末将请速战速决，为君上分忧。”
这场战事，本也不会延续太久，拖着玩一玩也就够了，基于蛇族的属性，他不会让时间拖到冬眠期。
“准了。”
他出手必是腥风血雨、流血漂橹，以及，鬼族不希望人类中有过于强劲的领导者，所以……
红色茶花静谧娇美，一大朵倏然落地，最烂漫时凋零。
“杀了。”
*
一场大战又始，规模竟格外地庞大，也格外地惨烈。
人族本就知晓了对方的主将是谁，心中颇有惧意，眼见着鬼族大有不狠狠屠戮人间不罢休的架势，恐慌之情日渐蔓延。
七月八日，两族大战于雪隆河。
十七日，人族迫退鬼族前锋，转战罗婆谷，纠战三日。
二十日，人族退守，失城一座，举城被屠。二十二日，鬼方强攻，人族不敌。
……
纵使两族已经来来往往斗了上千年，却已经许久未有如此残酷之战局。
而如今，决战在即。
姬名山公开，与人族将领商女有怨。但有何怨，谁也不会说，他不会，商女也不会。
姬名山此举，无疑是让她更为暴露在人们的眼光之下。毕竟她本有放走鬼俘的错责在，如今姬名山倾此大战，专门公开与她有怨，人们只会怨怪她。
败战之下的人族怒气，不是那么好平息的。何况目前形势危急。
舆论，用得好，也正是杀人的利刃。
这样的情势，本就是位高者抗压。重光压力不小，她压力也同样越来越大，既承受舆论，也还要忧心人族未来。
她若误了族人的性命，死也不会瞑目，更何况已经有了这样巨大的牺牲，这一点足够将人击垮。
他企图摧毁她的理智，击碎她的精神，而确实是成功了。
决战前夕，他最后一次来幻境中看她，如看待宰的猎物。而她被这打量死人的眼神激怒。
“姬名山，我真是惹不起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族中甚至起了要将她献祭给鬼族以平息姬名山怒气的言论，她很难再保持镇定了，而姬名山以指抵唇，蛇眼狭长，很平静，至少表面看是。
话语也沉静：“你会知道的。”
话毕，便作黑烟消散了，幻境也撤了……
“商姐！商姐！”少年一脸担心，不停地唤她。
商女乍然从幻境中惊醒，自己又是伏在书案边昏睡，抬眸见着来人，讶异：“易修？”
她总算醒来，易修松了口气，抬手搭了搭她前额，关心道：“商姐，你没有不舒服吧？我以为你疲倦小憩，却见你睡梦中也紧皱着眉，许是做了噩梦，想将你唤起来，可你也不醒。”
商女推他的手，带离自己的额头，闭了闭眼推说：“没事……”
少年显然不信。
他本被外派去镇守另外的重要城池，但目前这局势如火烧，他放不下，便自己回来了。
“商姐，你压力太大了。”
是，的确正是如此。她已经被逼到这个地步，无数次后悔自己的错误，可没有办法。
人族与鬼族之间，本就是世代死敌，互相憎恶，战意不止。无数次逼退敌手，也无数次陷落，延续至今。
但她现在对这番决战不怎么有信心了，满怀沉重心事，几乎做不出决定。她害怕人族真的因为自己的错而倾覆。
“易修，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
分明是心事重重，但她什么也不愿意说，易修凝了凝她，开口：“商姐，其实我……”
“哦，对！你不是在外城吗？怎么突然回来了？”商女没留意，先一步道出疑惑。
易修又极快地闭嘴了，是族中针对商女的不妙言论大起，他这才急匆匆私自赶回来的。但商女没有察觉他这份心思。
也罢了，现在不适合说这些，因此只是苦笑了笑，很官方地回：“望尽绵薄之力。”
*
人族禁忌姬名山，这种心理并不是平白无故的。
她太后悔了，若是当时没有贪那三年前的一点心动，若是直接将姬名山葬入夺灵阵，人族本不该至此。
可世上没有后悔药，一切都来不及。
数不清的族人陷落敌圈，眼睁睁牺牲在她眼前之时，当明白局势已定的一刻，她彻底崩溃。
阴兵攻进，践踏西战场之时，血流不止。姬名山亲来西战场，以胜利者的身份见了她一面。
虽然在幻境中见了多次，但实实在在地面对面相见，这也只是第三次，现在她是俘虏，他依旧是鬼界的上君。
第一次相见，三年前；第二次，他想忘记；现在第三次，他足够下绝杀令。
“姬名山，到底有没有可能，你愿意退兵？”她可以不要尊严，问这样一句，即使已经猜到了答案。
而答案如她所料。
“——不可能。”
他是鬼将，当为鬼族谋利。这场战争，不止是为了杀一个商女。
人与鬼之间没有调和的可能，到了重光时代，重光与商女皆是难得一遇的首领之才，再加上休养几百年，人族这才又逐渐强盛了起来。
鬼族忌惮，本就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就算不是冲着她，鬼族迟早也要发动大战。只不过商女成了那导火索，让他选择了亲征。
削弱整个人族，才不枉他亲来一趟。
他从来不对敌人手软，正如商女也不会对敌人留情一样。
“你可以报复我。”
她微抬了抬眼皮，眼神落在他身上，试探性地朝他的方向挪了一步，仅是这个动作，便令四周鬼卒警觉，诡法逼近，她又顿住。
“哦？”姬名山微勾了勾唇角，颇有几分兴趣，挥了挥手令众卒无需动作，给她留个机会。
她便顺势到他跟前，抬眸看人。杀戮的哀嚎起此彼伏，远远落入耳中，她咬了咬下唇，强压语气：“随便你，只要你愿意。”
看起来像是一个交易。
姬名山发笑，却一声不言。
而趁着接近他的这点时机，他也略有松懈，一道镇邪短匕猝然由她送至他心口，没入血肉。
“姬名山”霎时发皱，轻飘飘跌落在地，哪是什么真身，只是纸质替身而已。
商女心下猛窒，才知自己寻机欲夺他性命的心思也被料准了，防了她一手。
“姑娘啊，你不真心。”一声模糊的低笑，电光火石之间，有鬼卒动了，一道骨箭破空而来，直指她喉咙。
——瞬间没入皮肉。
“易修！”
她瞳孔骤缩，大脑完全阻滞，直到温热的鲜血喷涌而来，溅上衣衫和脸颊，才堪堪惊醒，拼力扶住一身染血的少年。
易修捂住箭口，往地面倒落，她顺着跪坐在身侧，抚上他的脸，仓惶摇头，猛然红了眼圈，染上哭腔：“易修、易修……”
她本不抱活命的希望，何必再连累一个易修，替她挡下又有什么用，太傻了……
“商姐……”鲜血不住地流淌，他染了满身的血，望着女子想抬手触上她的脸颊，意识到自己早已染血的一瞬间，又颓然收手。
她本不该染血。
姬名山目睹了这一切，眸色骤沉。
他也是男子，自然看得清，这个拼命闯过来挡箭的少年眸中，这神色代表着什么意思。
莫名其妙，他本早已定了杀心，却被这种悲戚的缱绻的眼神刺中了，被少年挡箭的情真意切激起怒意。
鬼卒正欲再动，骨箭将要离弦，他挥手一道气波，生生将骨箭震碎，白骨碎片铿锵落地。
商女痛不欲生，将易修抱在怀里，恸哭不止，绝望爬满眼底。
经此一战，人族多年休养生息才得来的盛世又将终结，又将急剧地衰落。她是罪魁祸首，注定成为历史的罪人，已无颜面对族人。
唯有谢罪。
那把镇邪匕刺杀姬名山不成，落在地面，她倾身微匍，极快地摸住刀柄，贴上侧颈一掣。
白骨碎片猝然从地面飞起，朝她窜来，在将要溅血之时噌地撞上她的腕，击中手筋。腕上突然脱力，匕首坠落，落在地面铿然有声。
不待反应，一道人影闪现至眼前，姬名山一把紧掐住她的下颌，琥珀色蛇眼死死盯人，仿佛要将人连皮带骨洞穿，无端彰显锐气和犀利，也令人猜不透。
“求死？可以。”
他改了主意，不打算要她轻飘飘地死了。
言罢偏头一口咬上柔白脆弱的侧颈，伴随女子闷闷一声痛呼，尖牙刺入肌肤，蛇毒经流涌动的血液，扩散、蔓延……
刺骨的痛意攀附上一身的神经，单薄的人身怎可经受剧毒，仅仅几息时间，女子便在惊惧中无力闭了气，素手垂落，死不瞑目。
但这不是一般的蛇毒，寻常蛇毒毒死了人，也只是肉.身没了，但灵魂尚好，还可以到阴间去往轮回道投胎。
只要灵魂不灭，就不算完完全全地死去，只是投胎前喝碗孟婆汤忘却记忆而已。
姬名山本身便乃剧毒之蛇，其毒可杀肉.身，亦可侵染灵魂。灵魂被毒素浸入，也就不可再投胎转世了。
没了转世机会的魂魄，除了堕鬼，又还能怎样呢？
本意是杀她这一世，与她魂魄无关。只是猛然惊觉，他竟不容她这样决绝地死去，然后忘却记忆重新转世为人，开启新的一生。
现在，来化鬼作陪吧……
我们有得是时间。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折落她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