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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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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冥冥,冷风猎猎吹过树梢,月影波光粼粼,灯笼的微光轻轻摇曳,照着周围景物明灭不定。
两人并肩走着,厉少陵眉开眼笑的望着地上被月光拉得更加修长的一对身影,但觉真乃天设地造一双璧人也。
从山上回茅草屋要经过林家堡,刚走近,便听见一声厉然断喝:“站住,来者何人?半夜三更为何在此游荡?”
厉少陵提高灯笼照了照,照见林家堡大门处一行人,个个身披雪白斗篷,腰佩长剑。
为首一人负手而立,眉目冷峻,身姿隽挺,淡淡月光斜映在他身上,似镀上一层清冷银光,身旁有人提着盏灯笼,正是出声喝问的那人。
司归尘容色一僵,心道流年不利,以后出门定得挑个良辰吉日方才妥当。
“快回话!”那人继续喝道。
厉少陵心里一乐,身为魔教教主,从来都是他主动去招惹别人,头一回被别人找麻烦,倒觉得十分新鲜。
当即冷笑一声:“原来是碧落堂的沈堂主驾到,怪不得这么盛气凌人,怎么,这地方你们来得,在下就来不得?”
提灯笼的人怒斥道:“放肆,你…….”
沈南泽抬了抬手,谈巴楼识相的把剩下的半截话咽回肚子里去了。
“今夜此处发生了灭门惨案,碧落堂不过照例查问,敢问两位为何深夜在此徘徊?可否告知尊姓大名?”
沈南泽嘴上在跟厉少陵讲话,视线却落在司归尘身上,言毕,还不疾不徐地朝两人走来。
司归尘微微变了脸色,悄然避到厉少陵身后,低声说:“厉教主,烦请帮我挡一下。”
厉少陵眉梢微挑,也压低声音调侃道:“怎么,你老相好啊?”
司归尘愁眉苦脸地说:“哪里的话,只不过有些恩怨还未了结罢了,快点,他要过来了。”
厉少陵没看见似的,满脸兴奋:“不然我帮你杀了他,一了百了,怎么样?”
司归尘脸色难看至极,苦笑道:“不敢劳驾厉兄。”
厉少陵笑了笑,往前缓缓踏一步将司归尘挡了个严严实实,曼声道:“沈堂主未免管得太宽,这良辰美景,在下与家人在此赏个月散个步,还得在碧落堂登记造册不成?”
厉少陵身材修长挺拔,司归尘却比他更高一些,站在他身后得把头压得低低的才不至于让沈南泽看见脸。
从沈南泽的方向看过去,二人姿势很是亲昵,甚至让人觉得有些暧昧。
沈南泽定住脚步,默不作声地站立须臾,方才淡淡道:“在下失礼了,两位请便。”
谈巴楼见二人跟没听见似的,脚都没舍得挪一下,催促道:“还不走?”
厉少陵冷嗤一声:“你们让站就站,让走就走?”
谈巴楼还想说什么,沈南泽却率先开了口:“巴楼,我们走。”
言罢便转身踏进林家堡,谈巴楼狠狠瞪两人一眼,目光和厉少陵阴沉的眸子猝然相照,顿觉像六月打冰雹,惊得心头一颤,便不敢再朝这边多看一眼,急匆匆与一行白衣斩恶使紧随着沈南泽进入堡内。
之前顾轻风派人将林家堡略略收拾过,尸体也都运走安葬了,但地上仍随处可见腥污暗红的血迹。
谈巴楼见堡内焦瓦黑木,满地疮痍,不禁皱起眉头:“堂主,我们还是晚来一步,被顾轻云抢了先。”
沈南泽淡漠道:“不碍事,终究要把人交到青鸢阁,届时再细细盘问。”
谈巴楼低眉顺眼道:“是,顾轻云这些年也太过狂悖,心里只有前任堂主,丝毫未将您放在眼里,处处与咱们对着干,委实过分。”
沈南泽沉默一瞬,轻慢道:“随他去吧,凭他那点本事还掀不起多大风浪。”
谈巴楼随口道:“堂主,你有没有发现方才那穿白衣的人身形有点像司冲霄?”
沈南泽继续向前走,脸色平淡得很:“司冲霄已经死了,还提他干什么?”
谈巴楼亦步亦趋的跟着,“也是,活着的时候那般狂妄自大,目中无人,死了却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真乃报应。”
沈南泽缓缓停步,转身冷冷睨他一眼,分明有几分不悦。
谈巴楼心中凛然,方知自己说错了话,立刻低着头道:“属下失言了。”
沈南泽面无表情别过头:“去备马,天亮启程去云州。”
*
厉少陵转过身,挂上一贯死皮赖脸的微笑:“你老相好走了,我们也走吧。”
却发现司归尘脸色白得不像话,一双眼睛没有焦点的直勾勾望着,像个毫无生气的石像。
厉少陵心说见到旧人三魂七魄都被勾走了,可才这么一想,心里头就无端生出一丝不足为外人道的失落情绪,
暗自伤春悲秋一番,轻轻拍了拍司归尘肩膀:“司兄,你再这样,我可生气啦,对着我这么个芝兰玉树貌美如花的美男子,脑子里却在想别的男人,一点面子都不给的么?”
司归尘呆呆地望着他,呆呆地眨了眨眼睛,过了好大一会才慢吞吞说:“我可能,还要请你帮个忙。”
厉少陵展颜一笑,语气轻快地说:“非常乐意效劳,要我帮什么忙,你尽管开口便是。”
司归尘勉强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劳驾你….送我回….家。”
话音还未落地,厉少陵便感到肩头一沉,司归尘整个身躯都靠上来,头软绵绵贴着他脸颊,微弱的气息时断时续。
厉少陵连忙扳过他的脸,却见一张脸跟死人似的,毫无血色的嘴唇动了动,猝然一口猩红从他唇间呛出,喷溅在厉少陵身上,接着就不省人事了。
*
或许是一场梦吧,他宁愿那是一场梦,身体被刺穿的疼痛那般真实,他站在朔风呼啸的悬崖上,面色平静地看着沈南泽。
七年情同手足的同门情谊,他始终不相信大师兄会为了区区一个堂主之位置他于死地,哪怕沈南泽手里握着饮满他鲜血的利剑。
司冲霄徒手抓住贯穿他身体的锋利剑刃,涩然问:“为什么?”
“因为只有你死,一切才会彻底解决。”
沈南泽的声音冰冷得没有丝毫感情,甚至没有看他一眼。
也是,杀人偿命,何况是十一条同门师兄的性命,原本就是自己该死,无论谁来杀他都是名正言顺,替天行道。
怨不得任何人。
司归尘的胸口又在开始疼,剧烈的疼,他咬着牙将整个身子缩成一团,不让自己惨呼出声,一次次循环往复撕心裂肺的疼痛,时时刻刻都在提醒他,你是个罪人,罪大恶极的人!
* *
南宫摄月诊完脉,小心翼翼的将司归尘手放进被子里,人还没起身,就听厉少陵问道:“他身子怎么回事?”
南宫摄月走到他面前,恭恭敬敬作个揖:“尊上,属下就是个一桶水不响半桶水晃荡的半吊子大夫,您这赶鸭子上架,属下惶恐啊。”
厉少陵哑然片刻,一脚踢在南宫摄月膝盖上,冷哼一声:“要你提醒,这方圆五十里懂医术的魔属就你一个,不找你找谁?早就跟你说过,魔域的医学堂要尽快开起来,你当耳边风是不是?”
南宫摄月顺势一跪,叫屈道:“尊上可莫冤枉属下,阎王不敌那老小子脾气倔的像驴,跟没出阁的大姑娘似的,二十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让他到医学堂传授医术比登天还难。”
厉少陵挥手打断:“行了,司公子究竟生的什么病?”
南宫摄月深深叹息道:“何止生病这般简单,司公子曾受过重伤,导致心肺受损,并且还中过魔罗花炼制的毒药,此毒极其损伤神智,好在司公子内力深厚才不至于发作,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厉少陵心里一紧,隐隐觉得司归尘忘记他定与摩罗花毒有关,问道:“如何解毒?”
南宫摄月面露惭愧之色:“属下对毒术那是通了九窍就剩一窍不通,要不您带司公子回南疆找阎王不敌,那老小子兴许有办法治好他。”
厉少陵微微颔首,心道好好一个人,这几年竟被折腾成这个鬼样子,早知他受了这么多罪,方才就应该杀了沈南泽给他出气,可若当真杀了沈南泽,不晓得这个人会不会生自己的气,真是伤脑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