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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 ...

  •   厉少陵人长得好看,眉目之间却始终带着股邪气,这白玉簪映着寒玉般的脸颊,便衬得他冷隽的容色多了几分清柔。

      司归尘贪婪地多看了两眼,从随身带的小匣子里一股脑拿出他攒了好几年的家当,乐不可支地将那支玉簪买下来,还亲手给他插上。

      两人离得很近,厉少陵可以闻见他衣衫淡淡的清香,一抬眸,眼睛里看见的是他温雅隽美的脸,再加上送簪子这个引人遐想的操作,厉少陵总觉得司归尘有意无意地在亲近他。

      厉少陵顿生感慨,功夫不负有心人,总算有点长进了。

      回到客栈,司归尘又看见厉少陵在偷偷摸摸地翻看那本小册子,还特意避开他。

      司归尘暗想该不会看的是些春宫艳图之类的书吧,得给他扔了才行,血气方刚的男人天天看这些很容易伤身体的。

      可自从在开平县两人睡一间房后,厉少陵就再也不单独一个人睡了,美名其曰:“你身体不好,得日夜有人照看才行。”

      于是,司归尘就找了个理由想把他给支出去:“少陵,上回在开平吃的松仁粥挺合口的,不晓得这间客栈做得如何?”

      厉少陵正低着头坐在他对面的床头研究那本小册子,听到这话就把册子塞到床褥底下,说道:“让小二熬一锅送来,你尝尝可好?”

      司归尘有点心虚,蹭了蹭鼻子说:“行……行吧。”

      等厉少陵离开房间,司归尘做贼似的扒拉着护栏,看着他下了楼,这才赶忙回到屋里,关上房门去找那本小册子。

      小册子从褥子下面一翻出来,司归尘就有些发懵,那书衣上画着个油光满面的胖男人,正磨刀霍霍,旁边的砧板上放着一堆鱼肉。

      司归尘心想,厉少陵那样一个看中皮相的浅薄之人,不能口味如此之重吧,难道是因为官府查得严,所以卖书的挂羊头卖狗肉,暗渡陈仓?

      他好奇地打开书册,却发现竟然是一本菜谱!

      厉少陵端着托盘往房间走来,托盘里放着小砂锅还有几盘可口的小菜.

      司归尘看着他把饭菜摆在桌上,然后拿勺子盛粥,问道:“这么晚厨子都睡了吧,这些饭菜谁做的?”

      厉少陵笑了笑,把盛好粥的小碗递给他:“你尝尝看好吃不好吃。”

      司归尘尝了一口,松仁粥的味道比开平县的稍逊一点,但对于成天舞刀弄剑的魔教教主来说,能把一碗粥做到如此美味可口,已经叫人难以置信了。

      司归尘道:“你怎么突然想起来要学做菜了?”

      厉少陵瞟了眼被他偷来之后明目张胆搁在一旁的菜谱,似笑非笑地望着他:“明知故问,不就是想听人家说是为了你才君子近庖厨的么?”

      司归尘呛了一下,闷着头吃饭不作声了。

      明知厉少陵三句话就有两句半没个正形,干嘛没事去招惹他。

      厉少陵疏懒地坐在他旁边椅子上,手支着头看司归尘吃饭。

      却发现就这一个多月的功夫,司归尘的头发又已白了许多,整个人单薄得像是空茫茫的夜色中一缕轻烟,随时会无声无息地在黑暗中消散似的。

      厉少陵心上有惊痛沉沉一扎,一丝恐惧蓦然从心底升起。

      *
      句梁求亲使团即将入京,两国一向不通往来,这些年时不时就打上两仗,新仇旧恨越积越深,因此这次联姻,双方的掌权者都极为重视。

      本来两国联姻,向来都是择未婚配的宗室贵女下嫁,虽说皇帝已无嫡亲兄弟姐妹,旁系却也有几个适龄的王爷郡主可以和亲。

      哪知那句梁国的上将军元哲不知抽什么风,指明若要联姻,人选只有一个,唯徵妃不可。

      李轼起初惊怒交加,原本他与句梁修好,是为了对付高淄,永除后患,却不想元哲竟看中大盛朝的贵妃,这对一国之君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他立时就将元哲的亲笔手书给撕了,恰在此时,黑骑内卫查出贵妃与逆党勾结,意图谋逆。

      那些逆党尽都是成贤太子旧部,首领就是徵妃,最令皇帝心寒的是在他想尽一切办法给徵妃脱罪时,却有宫人告发,徵贵妃在每隔半月必亲手做给皇帝的羹汤里,偷偷加了致命的慢性毒药。

      皇帝方才明白,徵妃恨他是恨到骨子里,无论他对她如何掏心掏肺,徵妃心里始终只有那个人,那个已经死了二十多年的他的兄长。

      皇帝一怒之下杀了所有叛党,那时徵妃为给叛党求情,在元安殿外跪了整整一天一夜。

      皇帝没有心软,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心软的人,一个可以为了皇权,毫不犹豫杀掉兄弟、亲侄、逼死父皇、强娶兄长发妻的男人,怎么会轻易心软?

      就在句梁使团出使大盛之际,向来与大盛势不两立的高淄国君,突然主动向大盛示好,遣唯一的异姓王宁王为专使,携缔盟国书与重礼入朝,以表两国修好的诚意。

      句梁与高淄使团在同一日到达京城,两国正使一个是权倾朝野的句梁上将军,一个是圣眷正隆的高淄异姓王,都是将野心写在脸上的枭雄。

      大盛朝近来外忧内患,此番三国之间的关系有了缓和的趋势,令李轼对两国来使格外重视,特设九宾之礼于廷,并赐宴庆阳宫,破例令皇后与贵妃一同赴宴接见外邦使臣。

      宫宴那日,王公重臣们早早便入殿候着,宫人们还是同往常一样,将徵妃座位与皇后凤座并列在御座左右。

      臣工们也习以为常,徵贵妃目空一切,加之皇帝专宠,素来就没将皇后放在眼里,自封妃起便是与中宫平起平坐。

      只是万万叫人没想到陛下居然同意句梁元哲将军的联姻请求,用徵贵妃来换取两国交好。

      殿内已备好珍馐美酒,不多时便听见韶乐起奏,司礼官高呼:“陛下驾到………”

      大臣们忙伏身拜倒,列跪两侧,等那道肩挑日月的玄色身影在正位落座后,又一齐行山呼之礼。

      少顷,司礼官又传报皇后到,李轼视线划过御案左侧那空空如也的座席,心想这回只要徵贵妃服个软,他就不让她去和亲。

      皇后穿着织金朱锦凤袍,凤冠璎珞衬着清婉秀丽的容颜,是母仪天下的风姿。

      李轼伸手牵着皇后落座,没看见贵妃的影子,忍不住问道:“贵妃呢,为何没来?”

      皇后神情温婉:“臣妾本想邀贵妃一同临宴,贵妃却避而不见,想是今日要见元将军,难免心中忐忑吧。”

      心里却想,徵贵妃这么大年纪了居然还要被送去和亲,这得多厚的脸皮才敢来啊。

      此时句梁与高淄的使臣已持节入殿,两国使臣见礼后归座。

      元哲四十多岁年纪,相貌英武,浑身上下都透着股尊荣暴烈的气息,众人不免暗想,看来句梁过不了几年就要换新国君了,随后人们又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落在高淄国宁王身上。

      结果这一看,差点没将大盛的文武百官吓死 ,就连高坐殿上的皇帝皇后,以及上将军元哲都不禁微微变色。

      太像了,那矜贵端雅的眉眼,如玉如琢的容颜,令他们陡然想起一个已故之人来,没来由的感到一阵不寒而栗。

      尤其是缪如玉和傅青云,甫一看见宁王,惊得连手里酒杯里的酒都撒了。

      坐在两人下首的是沈南泽,也似乎有些意外,皱着眉头看了宁王一眼。

      “宁王”嘴角噙着一丝浅笑,问道:“怎么大家都这幅表情?好像活见鬼似的,看得本王都有些难为情了。”

      有一名官员没忍住脱口低呼一声:“太子殿下!”刚出口就意识到犯了大忌,跪在地上连连磕头,生怕皇帝砍他脑袋。

      厉少陵扮成高淄副使坐在“宁王”身侧,看着这些平日里大权在握的王公重臣,个个吓得魂不守舍,这才晓得原来司归尘现在的容貌竟长得像成贤太子。

      气氛有些凝滞,直到司归尘开口说话之后,大盛朝的君臣才明显的松了口气。

      这位“宁王”的声音清冷中带着几分疏懒,与成贤太子沉静冷肃的语声大为不同。

      年龄也对不上,面容虽然与那人的确有七八分相似,气质却截然相反,宁王比那人少了三分端方持重,却多了几分清冷闲散。

      皇帝稍稍敛住心神,展颜一笑:“素闻宁王殿下惊才绝艳,才貌双全,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句梁使臣元哲的视线从司归尘脸上划过,有意无意地笑道:“大盛陛下,这位宁王与那位废太子长得真像,不知情的人定会以为是废太子后人呢!”

      所有人都是一惊,一名胆小的官员握不住酒樽,“嘭”地摔在地上,馥郁的酒香徐徐蔓延在冰冷诡异的空气中。

      成贤太子死后,那位小皇孙被李轼下令装在麻袋里扑杀了,只有李轼和徵贵妃知道,麻袋里装的其实是只死猫,真正的皇孙早就被人救走了,后来李轼又派人把孩子抢回宫,拿孩子性命威胁徵妃,她才被迫入宫。

      那孩子长大后的画像李轼见过,像极他母亲,容貌堪称绝世之姿,眼前这人怎么可能是那孩子呢,那孩子早就死了。

      李轼见元哲在这种场合下提起李铖,心里委实不满,但是又不好太过得罪,只得装作没听见。

      却听宁王淡淡说道:“可惜本王这一生注定再也见不着那位废太子了,不然倒想看看我与他是不是真的长得很像。”

      殿上的人面面相觑,没一个敢接话,敢接话的人也大多不愿、不敢提及废太子。

      殿内乐舞阵阵,丽影翩跹,宴会接近尾声时,徵贵妃才姗姗来迟。

      大盛朝的官员都以为贵妃受此大辱,一定不会出现在宫宴上,谁知她竟然来了,连皇帝皇后都大感意外。

      徵贵妃虽然已年过四十,面容却如双十年华的少女般年轻貌美,肌肤吹弹可破,岁月仿佛没在她脸上留下半点印记。

      徵妃穿着一身胭脂色织金妆花锦宫装,搭一条碎金缠枝牡丹帔帛,如墨青丝斜插金凤点翠步摇,数枚金钿点缀发间,精致黛眉下,盈盈流波淡然一转,天地所有绚丽便尽失了颜色。

      元哲放下手中琉璃樽,嘴角轻轻挑起,颇有兴味地看着她。

      皇帝紧抿着唇角,眼睛眨也不眨地注目在她面上,神色波折万分,皇后斜着眼睛瞥一眼皇帝,唇边泛起一丝不屑的冷笑。

      司归尘脸色雪白,修长白皙的手指按着身前的紫檀白玉桌案,因为太过用力而变成几乎透明的颜色,仅剩下指尖一点莹粉色。

      厉少陵见他神色有异,低声道:“不舒服吗,我这就给你拿药。”

      司归尘摇了摇头,万千情绪敛没在纤密如剔羽的长睫下,轻声道:“不用,我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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