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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孤帆远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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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人都过去看,果然就如赵隶说的那般,翘头长案上供着一无名牌位,前面有个灰瓷香炉,里面香未燃尽便中途折断。
章煊道:“有点瘆人,太阳也快下去了,我们今天不如先出去,改日带个方士来看看。”
林舟渡将那灵牌拿起,看了看背面,也是没有一字。
“立了牌位,却又不书姓名,再加上这屋内布置,瞧着倒像是在布阵作法。”
赵隶也道:“我也觉得如此,这宅子今日一见,诡异得很,我们到别处去看看。”
三人默认继续前行,章煊便也跟上,走在三人前头,“若有人刻意布置,眼下便不知这宅中藏没藏人,或是布置的什么机关暗箭,我先上前探探。”
他对这一类甚是擅长,三人便没拦,章煊一个人出了正厅,穿过游廊,又进几个房中探了,除去与正厅那样,陈设被重新摆放过,便再无什么异常。后面还有一个小园子,园里有个旧池塘,虽荒废许久,却隐约能看出打理过的景象。
待三人过来汇合,才一道去看那小园子。
看这些树的布置,原先这园子应是打理得不错。”
赵隶下了石阶,踩在枯黄的草地上,这土地上落满了枯叶,细看了半晌,倒也没发现有被人踩过的痕迹。走了没两步,忽然又觉得有东西硌脚。赵隶弯下腰,将那些枯草扒拉开,只见这大冬天的,地里竟长着一个艳红的果子。
这果子如山楂一般大小,倒让赵隶吃了一惊,“你们来看,这是什么?”
顾长俞几人就过去,见了那果子,也是惊异,却不敢随便上手,“这颜色艳红如血,倒有点像川陵的一种萝卜。”
赵隶一边走,一边用脚踢开那层叠落的枯草,愈是走远,愈是心惊,只见这一大片地方竟都生着这种红果。几点猩红浮在枯黄间,正似血滴溅落。
“什么啊!”赵隶站在星星点点的红色中间,“大冷天的,川陵的小萝卜也是四五月份才熟啊!这瞧着也不像……”
林舟渡站在凉亭下,瞧着这一片被翻开的果子,又望了一眼天边暮色,没有多说。
顾长俞看见那墙边竖着一把铁铲,便过去拿上,“离天黑还早,不如翻开看看这东西底下长什么样子。”
他随便找了块地,一铲一铲地挖开,这里的土要松软些,土中也没什么石块,故而好铲。那果子下面连着错综的茎,就是不见根,再一铲子下去,却觉铲到了什么硬物。顾长俞顿觉不对,忙将周边土铲开,土中露出那硬物的一角。
四人默然,与这园子一同沉寂下来。章煊双瞳微微放大,“这、这是棺材吧……”
露出的那一角木头正似棺材,顾长俞又铲了几下,方才确定就是棺材。这是一副红棺,棺木上的漆尚还鲜艳,棺上还残存着黄符痕迹,而那些果子的茎正是从棺材缝隙中冒出。
“什么人死了要用红棺?我可不大记得这习俗。还贴着符,只怕这棺内的人……”赵隶望着那棺材思索道。
章煊搓了搓手臂,“有点瘆人,还是让方士来看看吧。”
“叫方士无用,还是叫府衙的人来吧。”林舟渡道,“我看那棺材上还有些什么东西,似是系着红线。”
赵隶凑上前看了看,“是红线,上面串着五帝钱。这是在作法?这整个府宅都不对得厉害。”
四人正凝神,却闻身后一声巨响,就连顾长俞也被吓得心中一颤,回身才见是来时穿过的祠堂后门关上了。
“这,这也没风啊……”
林舟渡淡声道:“有人装神弄鬼,我与章煊去报官,你们二人暂且留在此处。”
赵隶一听,就笑道:“林祝尘你当真无趣得很!好不容易遇上点玄乎的事,我本来还打算跟着造些气氛出来,却被你一语道破。”
话落,那祠堂里就传出敲东西的声音来,那声音一声比一声响,规律得很。林舟渡道:“想来有人也不超两人,若他露面,你们就将他拿住。”
赵隶就向顾长俞使了个眼色,对林舟渡道:“那人在暗处,若要用些暗器,只怕还是章煊兄更熟悉些。不如我与章煊兄留下,让子姜与你去。”
林舟渡就稍停了一瞬,顾长俞没接话,林舟渡的视线扫过他,最终落在章煊身上,“我们走吧。”
赵隶就又是将头扭到一边去,躲开顾长俞,兀自在那片棺材地里走了一圈。
他们离那祠堂挺远,小声说话里面的人并不能听到。祠堂的窗是封死的,里面那人也看不着外面。章煊与林舟渡绕到林间的小径中去,顺着那小径出府。若是被发现,身边有章煊在,倒也不怕。
不过想来那人也不敢露面。顾长俞和赵隶留在原地,那人不出来,他们也不往回走。眼见夕阳渐沉,这园中阴气更甚,给人的感觉就是挡不住的阴寒,是衣裳也抵不住的冷意。
“这园子一直荒着,难不成是被什么人私自用作陵墓?”赵隶猜道。
“那这阵仗也是够大的。”顾长俞打量了一圈四周,“不过我猜不是,你瞧那地上,若只有一副棺材,如何长出这么多坟头果来?”
这话倒真让赵隶脊背窜出一股凉意来,他翻出的这片地也不过是园内一角。
“罢了,等府衙的人来查吧。”他道,“你怎还不与他说话?你们那日到底发生什么了?”
顾长俞的思绪就又飘了回去。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他那日说完这话,林舟渡迟迟不语,良久,才道:“此话何意?”
顾长俞未料到他这么问。
“你觉着是何意?你饱读诗书,还来问我?”
林舟渡望了他许久,“这句我可没听过,你与我讲讲。”
顾长俞陷入缄默。
林舟渡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就淡笑两声,起身出去,道:“顾长俞,你最好将这话也同齐王说一遍,看看他作何反应。”
赵隶见他出神,也没打扰他,许久后,顾长俞才回过神来。
“我想他是有些恼了。”
赵隶一想,也是叹了声,“猜见也是。子姜,你莫忘了他是原来的太子。你我与他,本不是一类人。檀京中又总有些不好的传言,他不表露,心中却未必不在意。”
顾长俞踩着那坟头果,不小心踩烂一个,里面的汁水迸溅出来,也是艳红如血。
“我与他同住一府,现在想想,对他的了解也不过是茶楼那些人口中的只言片语。罢了,罢了,本就是我的错。”
暮色四合,这园中自是无灯,只借着微微天光,能看清彼此人影。
祠堂里也没了动静,所幸天色全暗之时,林舟渡与章煊带着檀京知府与衙役们到来。一行人手里拿着铁铲,举着火把,到了这地里就开挖。那棺材埋得也不深,十来个衙役用了一个时辰就把那棺材挖出来了。
这棺材果真通体红色,整个棺身上缠着红线,上面串着五帝钱。
“大人,可要开棺?”
檀京知府沉了眉目,道:“开!”
他说了要开,那几个衙役却是磨磨蹭蹭不肯上前,又有一人迟疑出声:“大人,这棺材不一般,不如还是等明日中午,找个方士来瞧瞧……”
章煊站在一旁,默默点头。
檀京知府却高声道:“什么方士术士!本官撬他的棺,是为了给他沉冤昭雪。他有怨气,也该去找那害他的人。开棺!”
这么一说,几个衙役就上前,扯开那些红线,撬开钉着棺木的钉子,将棺盖抬起。
火光照亮了里面的景象,有几人就开始作呕。
棺材里面积满了水,尸身泡在里面,早已腐败成泥,隐隐可见枯骨。那些坟头果的根茎缠绕在那些枯骨间,从尸骨的口、鼻、双目等其它骨缝里钻出来。当然,这气味也不是很好。
顾长俞赵隶自是不觉有什么,章煊和林舟渡虽不习惯这味道,倒也没什么反应。那些个衙役对这些场景也是见怪不怪,只是其中有几个新人,离得太近,一下被这味道冲得干呕。
“仵作呢?过去看看。”
府衙里的仵作就上前去了,简单看过,道:“是具男尸,身型挺高大。这般看不出什么异样,只是…好似缺了右手。”
“可看清楚了?是缺了还是混在土里了?”
“是真缺了。”那仵作道,“一会儿将这尸身搬进义舍去,我好好看看。”
檀京知府大手一挥,几个衙役就上前将棺盖盖上。
“今日太晚,还是先去报宫里一声,明日再来接着挖。这么一片地,难免不会有别的棺材。”说罢,又转向林舟渡,“这园子是从前的燕王府,有些年头没人住了,没想到里头竟出了这种事,让殿下受惊了。”
林舟渡就道:“无妨,倒是有劳大人晚上跑一趟。这地方我也不急着搬来,还是要好好查查是怎么回事,有冤必雪。”
“出了这般不吉利的事,只怕也不能再让殿下住了。殿下放心,下官定与陛下讲清楚,陛下定会为殿下寻个新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