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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万兽鸣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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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惊时并没有立即移步,只是道:“周太后?”
那侍女答:“是安太后。”
林惊时眸光轻闪,终是随她去了,也没有再多问什么。安琼枝已经到了,却很是低调,甚至没坐轿辇,也没要太多人跟随,正于殿旁暖阁坐着休息。
她本应伴太皇太后左右,与帝后一干人等同时到的,只是不知为何提前来了。她见林惊时进来,也只是抬了下眸,依旧品着盏中的茶,随意道:“昭靖来了,坐吧。”
林惊时向她见礼,遂坐于一旁的黄花梨圈椅上。安琼枝倚在那罗汉床屏上,手支着头,指尖的护甲正扶在鬓角,她看了一眼林惊时,出口的声音带着几分疲倦:“昭靖啊,你我算算也有三年未见了。今日见你,哀家给你带了份见面礼,你看看吧。”
安琼枝可以说是惜字如金,多一句的客套话也不曾讲。若林芷默还活着,现在也是和她差不多的年纪,这二人曾一同在后宫,当年林芷默得先帝盛宠,安琼枝自然和她有过一番争斗,这些林惊时都曾经历,二人早已没了多说闲话的必要。安琼枝面对着这么一个小姑娘,也谈不上什么多的想法,只是不愿多看她,她到底不想透过林惊时的眼睛看到那个已经死去的人。
安琼枝身边就有长随捧了一木匣来,林惊时接过木匣,将其打开,匣底垫着白绢,上面是一把珠绣团扇,这团扇称不上精致,扇面上绣着白玉兰,竹柄尾端吊着一月白色穗子,扇面边缘有些微微泛黄,看上去有些年头。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这把扇子,这是你母妃给你做的。你五岁的时候来哀家宫里……”
“我记得。”林惊时将木匣合上,看向安琼枝,“不用说了。”
她五岁的时候,林芷默给她做了好些玩意,这把扇子就是其中之一。她那时还去安琼枝的宫里玩,就把这扇子落在那里。过后安琼枝看见了,随口吩咐下人收起,待哪天她来时再给她。不过她后来就没再去过,那把扇子也一直留在安琼枝宫里压箱底。前不久安琼枝想起这么一出,翻了翻从前宫里的旧物,居然还找着了。
这扇子当年对林惊时来说只是她众多物件中一个不甚喜欢的小玩意,可现在放在她眼前自是大不一样,故而她内心再沉寂,也难免为此生出一丝波澜来。
安琼枝就不再谈那些往事,揉着太阳穴道:“林妃也去了好些年了,她的旧物都在她先前的宫里封存着,不过自打先帝病了以后,下人们对那宫就看管得不严了。所以周煜灵她才能偷得林妃旧衣,迷了先帝的眼。”
林惊时抬头看她,心下那层迷雾也终于拨开。她没有说话,静等着安琼枝的下文。
安琼枝就继续道:“她当时以那种方式当上这太后,也逍遥快活了几年。可到底有句话不假:‘君以此始,必以此终’。昭靖啊,林妃已故,她借亡故之人的势换得荣华,你看着她那张与林妃有五分相似的脸,就真的不恨么?”
林惊时抚着手中的木匣,也不知心中作何想法,只是出口的声音中带了几分冷然:“太后有什么话,便直说吧。”
安琼枝唇边扬起一抹笑意,指尖揉搓着小指上冰冷的护甲,“多的也不肖哀家再讲,昭靖什么都明白不是?你今日只需跟在哀家身边,哀家要你做什么,你做便是。哀家也就是给你这个机会,至于此恨要不要消,也全在你不是?”
林惊时不语,安琼枝也不催她,只是悠闲地品茶。直到有人前来通传:“太后,太皇太后和周太后到了,就在湖对面的流烟楼中坐着。”
安琼枝挥手叫那人下去,又是看向林惊时,林惊时也抬头,对上她的视线。
“昭靖啊,你应该知道,即便今日是圣寿,你本也来不成的。太皇太后到底年迈,你若不来,她也未必觉着少了谁。哀家是念着你与顺王好些日子没见了,他许也念着你,便在太皇太后跟前提了一嘴,母后她这才想起来,跟陛下说,一定要你过来。”
林惊时掩下眸中思绪,将木匣搁在膝上,对安琼枝颔首:“那还真是多谢太后了,今日太后去哪,就由惊时在旁侍奉吧。”
太皇太后向来是爱玩闹的,她与周煜灵来早了些,不过是听闻工部将清和台修得极好,又有新建的戏台,才早早闹了周煜灵同她过来。她们来时也没多大阵仗,只带了些长随侍女,戏台这边没人,她们便一同到旁边的楼里坐了,喝茶吃茶点。
周煜灵正与太皇太后谈笑风生之时,安琼枝带着林惊时进了楼中。那小楼不过两层,面阔三间也不算大,东西设有暖阁,以胭脂木做隔断。两人便在西暖阁内,共坐在紫檀镶螺钿罗汉床上说笑。
闻得来人,周煜灵往门口一望,便望见了林惊时,她站在安琼枝的身后,半个身子被安琼枝遮住。
安琼枝进门,便笑着上前见礼:“儿臣拜见母后,祝母后仙寿恒昌。”
这暖阁内设施倒还齐全,窗前有一半月桌,两边正好两把圈椅,安琼枝和林惊时就坐在那处。桌上还有一鎏金博山炉,一早便燃起香来,使得屋内幽芳暗萦。
林舟渡与顾长俞才至,赵隶与他们一同到,便一道进园。他们来得不算太早,进园后方见那马厩前已停了好几辆马车。
“我们先到这园中转转,待时辰差不多了再往主殿去?”顾长俞问。
“也好。”
林舟渡应下,四人刚往了小道上去,却不料刚走了没多远,就迎面来了一侍婢。那侍婢年轻,瞧服制应是寿安宫里的。只闻她道:“侯爷,太皇太后闻您到了,请您到流烟楼小坐。”
顾长俞一怔,遂问:“只让我去?”
那侍婢点点头,“太皇太后、周太后和安太后都在流烟楼中,方才三人闲谈中提到了侯爷,太皇太后想见见侯爷,便说等您到了,就邀您过去。”
顾长俞便对二人道:“那我就先去了。”
说罢,他的视线扫过林舟渡。赵隶见此,就道:“你去吧,我和章煊都在这儿。”
顾长俞随那侍婢走了。赵隶和林舟渡原地站了片刻,想着林舟渡眼睛不便,赵隶就提议直接往主殿那边去,随便找个小亭坐坐,三人就顺着那小道继续前行。
走至半路,却是碰见了安淮。安淮是安弘赟的儿子,今年新任了光禄寺丞。安弘赟今日赴宴,安淮自然同父亲一起,他本也是在离主殿不远的亭子里坐着,远远望见三人人影,就主动从亭中出来,向三人打招呼。
赵隶先前在蔡启的清园赴宴时与这个安淮有过一面之缘,当时也是他一句话惹恼了周松奇,让周松奇将林舟渡推进了冰湖里。安淮个头不高,生得文质彬彬,他走过去先是道了声“顺王殿下、齐王殿下”,才问:“怎的不见侯爷过来?您几位没有一道吗?”
赵隶就道:“方才来时太皇太后叫了侯爷前去小坐。”
“太皇太后居然到了?”安淮颇有些惊讶,随即便道:“也是也是,她老人家到哪都不喜太多人跟着,怕玩着不尽兴。怎的只叫了侯爷去,没叫两位殿下吗?”
“不过是突然聊到侯爷,才唤他去见见,片刻应就出来了。”
安淮向主殿那边望了望,道:“这倒奇怪了,我才去过主殿,也不见太皇太后在那儿。太皇太后既然到了,那想必两位太后也是在的,我应该同父亲前去拜会。殿下可知太皇太后在哪座楼里?”
赵隶嫌他麻烦,也乐得打发他走,正准备出声,却闻林舟渡道:“我们也不知,方才来了个人,只说了皇祖母有请,便领了侯爷过去。安公子一个人在此处,没和阁老一起吗?”
安淮就将视线转向林舟渡,道:“父亲与宁尚书一道,我不好跟着。”
林舟渡就进了那亭子,在石凳上坐下,“安公子刚任了光禄寺职,我还以为公子会和宁尚书一道。”
礼部尚书宁郅则所出一女,名唤宁语华,是安文友之妻。有这层关系,这位礼部尚书平日也和安弘赟多亲近些。
“小小寺丞,确实有劳尚书大人多番提点。不过想必父亲和大人一处,也是谈论我多些。”安淮说罢,依旧是站在那凉亭外,“既是如此,我就先去了。”
林舟渡却说:“令尊不是和尚书大人有事要谈?安公子既不便前去打扰,倒不如随我们一道进主殿的暖阁里稍坐,正好我们也在等侯爷回来。”
赵隶看了眼林舟渡,他虽不知为何林舟渡一定要留安淮在此,但他细想后也能觉出这事关顾长俞,安淮见顾长俞不在便要走,着实令人生疑。故而同样出声:“是啊,这天寒地冻的,安公子不如和我们一道进去,喝口热茶。陛下和皇后娘娘应该也快到了,我们也不用乱跑。”
安淮犹豫了一瞬,便笑着应下,随三人进了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