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纪事》芝士奶盖七分糖

27、变化

　　秋去冬来，小镇已经染上年节的喜庆。

　　再一次踏上安宁镇的土地时，林晓秋竟有几分恍若隔世之感，好在，入口的馄饨将自己拉回了现实，温热鲜香，耳边是馄饨老板久违的寒暄。

　　心满意足的林晓秋放下勺子感叹道：“还是你家的馄饨最好吃，我在外头就想这个味呢！”

　　馄饨老板憨厚一笑，“嘴巴还是这么甜！行啦，今天这两碗就当我请你们的，也好久没见你们这两个小鬼了。”

　　两兄妹同声道谢。

　　以前还在小凉山时，每次下山采买林晓秋和林十五都要来这馄饨店吃碗馄饨，今日马车刚刚回到安宁镇，林晓秋就迫不及待拉着林十五下车了，赶了两三天的路了，马车夫也乐得休息，寻了个安静的地方打盹去了，等这两位逛完了再继续往小凉山走。

　　街口的馄饨铺还开着，周围的铺子也已经摆上了种种年货任君挑选。

　　林晓秋环顾四周，叹道：“还是变了。”

　　林十五一脸疑惑：“有变吗？”

　　“有啊！”，林晓秋指着对面的铺子，“他们家的招牌换新了，我以前就说他们家的招牌看起来得有四十年的年头了；还有那家裁缝铺，他们以前都把新布放在进门左边的位置，现在都摆到右边去了，可能是看风水了吧；还有啊，我们刚走的时候，猪肉铺那只狗才一丁点大，现在都到我膝盖那么高了。可惜完全不记得我了，我以前还喂过它好几次呢！”

　　真的有变吗？除了那条狗，林晓秋提到的一切林十五没有半分印象，他循着林晓秋的视线看向对面铺子的招牌，很新，似乎再近些就能闻到漆味，那旧招牌是什么样子呢？林十五从未注意过。他并不在乎，新招牌旧招牌，在他眼里只是招牌，是不值得留意的。只是此刻，他想，原来晓秋会留意这些啊。

　　林十五叹道：“变不变有什么所谓，你我未变就行了。”

　　林晓秋看了眼林十五，笑道：“十五，我们都变了，我们现在是能独当一面的大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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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凉山上，绪娘和金姨早早就等在门口，望着通向山下的路。

　　绪娘有些着急，“阿金，你说他们怎么还没到？”如今，她是切身体会到儿行千里母担忧了。

　　金姨老神在在：“放心，丢不了。”

　　金姨其实不姓金，她也忘了自己到底姓什么，也没有个正儿八经的名字，只有个叫金子的小名。据说是金姨的赌鬼爹起的，可惜这名字没给赌鬼带来好运，反而输光了钱，金子就被赌鬼爹卖了，那时的金姨不过六岁。

　　在烟花柳巷滚了一遭，落下一身伤病。万念俱灰之际，遇到绪娘和东林，病治好后。金姨就留在了他们身边，本想着让他们帮自己重新取个名字，寓意新生。但如今金姨还是很庆幸没有让那两口子起名字，他们起名字的水平实在一言难尽。

　　除却起名字，这两口子养孩子也讲究一个随意。

　　第一次见这夫妻把一丁点大的林十五丢进水桶里让他自己游时，她很揪心，还想阻止来着。

　　后来林晓秋被丢进去时，她已经心平气和了，还可以在旁边鼓掌：“游得不错。以后肯定长得高。”

　　东林一年里有半年都在外头，林十五和林晓秋是绪娘和金姨一手带大的，但当金姨问两个小豆丁你们最喜欢谁时，两个小豆丁异口同声：师父！

　　金姨差点没气晕过去。

　　小豆丁变成大豆丁后，人聪明了，也学乖了，再听到这种问题时：

　　林晓秋会说：金姨～

　　林十五则是：都喜欢。

　　金姨扶额，好歹有一个最爱她了不是！

　　一转眼，竟与这两个孩子分别小半年了，她表面平静，其实心早已飞到山间寻马车去了。

　　终于，马车声遥遥传来。

　　绪娘回头冲着药房喊：“林东！还不出来？不是念叨好几天了吗？怎么孩子要回来了你反而躲进房间装大爷了？”

　　东林背手款款而来：“哪有师父接徒弟的道理，不得他们来拜见我吗？”

　　两女人同时无语的“啧”了一声，这男人，又在装了。果然，说完话，东林就自觉加入了等待的队伍。

　　马车驶来，林晓秋掀开前帘，探出半个身子，“师父师娘金姨～”，然后被林十五拎回去好好坐着。

　　马车一停下来，林晓秋就跳下来了马车，林十五也跟着下来。

　　两个女人围着两个孩子细细检查，长高了，变好看了，但瘦了，眼下竟也有些青黑了。当即两人便开始埋怨汪昀实在不是东西。

　　太不是东西啦，怎么能让两个孩子天天早起去妙仁堂打工呢？

　　东林在旁小声找补：“这很正常！”

　　两个女人：“你安静！”

　　于是东林退到旁边，开始和马车夫一起搬礼物，搬了一马车的礼物下来。

　　除却林晓秋林十五买的，剩下的都是别人送给东林的节礼。

　　往年一到年关，小凉山就无比热闹。人人都知东林喜静，不然也不会跑到山上来住了，但人情往来是免不了的，上门拜访扰人清静这么自讨没趣的事别人不会干，但可以送礼啊！和神医打好关系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虽然这个好处大家都盼着不要成真。在得知今年东林还有两个徒弟要回小凉山后，礼物一窝蜂的送到这来了，林晓秋林十五成为了礼物的搬运工。

　　对啊，礼物！

　　林晓秋忙道：“我和十五买了好多礼物呢！”说着就冲进了搬礼物的大军。

　　终于从两人的细致检查中脱身，独留林十五接受过分浓烈的关爱：

　　“吃得可好？”“有没有冷到？”“和敏恪相处的好不好？”“对大家要礼貌！”

　　林十五无奈道：“师娘，金姨，我和晓秋很好。但如果继续在门口吹风，就真的要冷到了。”

　　绪娘笑了，擦掉眼中泪水：“是是是，师娘糊涂了，拉着你们在这风口问东问西的。咱们快进去！”

　　几人往屋子里去，晓秋找出自己和十五一起买的礼物，给东林的是一个新药箱，绪娘的是松烟墨，给金姨的是玛瑙手串。

　　三个加起来一百多岁的人开始抹眼泪。

　　“好孩子，不枉我们疼你一场。”

　　“别花太多钱，你们在外头也不容易。”

　　“当真是长大了，都会孝顺家人了。”

　　“比林东醒目多了，还知道带礼物回家。”

　　然后话题就开始跑偏，变成了批判东林大会。

　　林晓秋林十五开始看戏，林十五在林晓秋耳边低声道：“都没变呢！”

　　林晓秋重重点头，家啊，这是家啊！真好。

　　家的感觉在瘫倒在大床那一刻达到顶端，林晓秋快乐的翻滚了好几下，熟悉的味道，熟悉的床，虽然在长安住的也很开心，但此刻她非常不争气的想：如果能一辈子呆在家，和十五一起陪在师父师娘和金姨身边就好了。

　　师娘听了肯定会摇头，她今天才说了：晓秋十五，你们两个以后肯定比你们师父强。说不定以后提到林东，大家会说这是神医的师父呢！

　　如果真有成为神医那天就好了，她躺在床上，遥想着未来。

　　如果真的成为名满天下的神医，那么她应该像师父一样，先找个清静的地方建个宅子。

　　首先，宅子要大，要住得下自己一家五口人，还要有一大堆客房，敏恪，小花，贺茵贺兰来拜访的时候都能住下。

　　肯定要给贺茵备一个专属的屋子，虽然她不一定会来住，但是如果没有，她一定会生气，会叉着腰说：“晓秋你变了，你现在对我一点都不上心了！”

　　没来由的，林晓秋又想起上一次见到贺茵的场景。

　　贺茵一看到自己就笑了起来，伸出双手：“礼物！”

　　很显然某人已经提前说了。林晓秋拿出自己给贺茵选的礼物，一只画笔。

　　贺茵当即便让明玉拿来纸墨，信手一涂，几朵花跃然纸上，“嗯，不错。”她点点头，“还算有眼光！”

　　“那你明年还......”贺茵突然安静，笑了一下，轻声道：“明年的事明年再说吧。”

　　贺茵看着林晓秋，问道：“你有给哥哥准备礼物吗？”

　　哥哥？“贺元？”这倒是有的，为了贺兰的尴尬不再重演，林晓秋重新调整了购物清单，给贺元也准备了一份。

　　贺茵摇头笑笑，“是你的哥哥，林十五啊。”

　　“哦，我从来不叫他哥哥。”

　　十五啊，当然是有礼物的。

　　林晓秋望向放在桌子上的小挎包，这是她自己做的第二个小挎包，其实林晓秋想做小挎包的初衷就是给林十五做一个方便他出诊的东西，本来就是给林十五做的。但是在李氏重新做了小挎包后，林晓秋自觉拿不出手，于是就放到了现在。

　　蒲草编的各种小玩意不算，话本不算，自己研究的各类药包点心不算，那么她从来没有给十五送过礼物。

　　那天大家一起出去，汪敏恪激动的挑着礼物，什么贵选什么，一副要大宰特宰林晓秋的模样，连旁边有些不好意思的田花都被他带动得兴奋起来，加入了宰秋大队。

　　可林十五没有说想要什么，甚至还帮着汪敏恪和田花出主意，买什么最贵最实用。

　　林晓秋忙着和汪敏恪斗嘴，后来又陷在贺兰的尴尬里。以至于等想起问林十五想要什么时，已经过去很久了。

　　现在手头上能送得东西，只剩下这个小挎包了。

　　如果是以前的林十五，肯定不会嫌弃啦，只会一边说着“这针线可真是太棒啦！”一边开心的用着。

　　可现在见识了长安，见到了自己给别人送了那么多名贵礼物的林十五会不会嫌弃呢？

　　林晓秋突然有些没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