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等你》时雪漫九_

6、葬礼

　　每次高中放寒暑假本来就那么几天，作业倒是都不少，开学这一天林演没去，按理说高三请假很困难，特别是临近高考，但林演真的不舒服。他胃一直不太好，一个月基本上要难受一回，不过以前吃完药几个小时就好了，这次时间有点久，大概是前几天疼时硬挺过去的原因吧，林招曲茹临走前反复询问用不用在家陪他，都被林演一一拒绝，毕竟又不是什么大事。

　　手机铃声响起，江涔的消息来了。

　　JL：你安心在家躺着，老师讲的复习点我帮你拍下来，记得按时吃药，等我回家。

　　Showbiz debut：好~

　　江涔一整天心神不宁的，虽然林演生病不会乱跑，但他就是心慌，一点都静不下来。等他晚上到家把资料传给林演，而对方迟迟没回复时这种感觉愈演愈烈，他直觉林演可能出事了。立刻来到走廊去对面敲门，只是这扇黑色大门后那个时常带着笑的人没再出现。这时楼上刚好下来一个老奶奶，看他这么急敲门不禁说道：

　　“这家娃儿上午被救护车带走了，出来时看到他家地板上还有血呦，可吓人了。”

　　江涔掉头就往楼下跑去，离这里最近的只有一家医院，等他站在医院大厅时还没消化完老奶奶的话。

　　什么血？林演受伤了吗？他下意识回避自己内心深处最可怕的想法。

　　江涔一路上听见自己声音麻木的响起。实际上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跑到的医院，怎么问清楚林演的病房，又是怎么无视看到电梯还要一段时间才能返回一楼时焦躁不安的心情。

　　只是他知道。在楼道铁门后听到曲茹哭声与林招询问医生病况时，他是怎么无力的蹲在地上。

　　是胃癌晚期啊。

　　之前发生的所有事都有迹可循了。

　　林演说自己不想吃饭，说自己吃的东西味道不一样，说上腹那里痛，以及地上的血。

　　为什么当时的自己没有坚持带他去医院看看？时间不知道过去多久，久到林招和医生聊完后发现门口的缝隙后有人又认出那个人是自己。江涔感觉到有些耳鸣，他好像没有精力去感受周围的事物了。他在想，林演现在该有多难受啊。林招看见这个孩子也觉得难受，他突然意识到，江涔也才17岁，原来江涔才17岁。

　　江涔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觉，或许是不想让自己以这幅姿态在林演面前出现，或许是前往医院的路上早就有心理准备，他知道林演胃疼，但胃疼不会吐血。

　　林演在第三天早上醒来，那天是周六，江涔每天下了晚自习就赶来医院，赶上周末自然也在。由于期间一直靠输液维持营养摄入，很久没开口的嗓子变得很哑，江涔从他醒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把病床上虚弱的人扶起来喂了点水。放下水杯后，林演露出一个熟悉的笑容，用完全不符合此情此景的语气轻声问：“是胃癌吗？”

　　江涔藏了这么多天的情绪在此时彻底崩溃，即使是这样。他还是动作很轻的抱住了林演，口中一直说别怕，只是不知道这话是对林演说，还是对江涔自己说。林演任由他抱着，等江涔平静一点后才说：“没关系，会好起来的。”

　　病房里很少出现病人安慰家属的情况，也很少出现像林演一样心态平和的病人，如果不是后来的某天江涔半夜赶到时，透过没关紧的门听到被子里传来的哭声，他就真的以为林演像是表面一样风平浪静了。

　　也是，怎么会有人在17岁时就做好迎接自己死亡的准备呢？林演的人生还没开始。

　　要是能替别人死就好了。

　　后来江涔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佯装第二天早上才到的样子，而林演也和昨晚上大相径庭，他们一个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给对方，另一个给他保留了最后的尊严。

　　“江涔，今天给我带什么好吃的啦？我好饿啊。”

　　林演撒谎了，其实他吃不下东西，他很难受，但他必须吃。

　　“馄饨，你昨天不是说自己想吃吗？我妈包了让我给你送过来。”
　　江涔把小桌子放在林演的病床上，看着林演一点点咽下去，他找了一个借口快速走出病房，站在一个病房内看不到的地方听着里面传来的声音。

　　林演，我要是能替你疼就好了。

　　这三个月林演日渐消瘦，要是没有输液可能现在的状态更糟糕。医生建议手术，成功了林演的生命可能被延续一两年，但手术的失败概率很高。林招和曲茹因为这件事已经分不清多久没合眼了，他们的结果是，不进行手术了。

　　他们记得，林演怕疼。林演曾经说过，如果生了重病，他不想治疗，他说这就是每个人的命。

　　把这个结果告诉江涔后，他很平静的接受了。江涔也知道，以林演的性格也会更希望这样，而三个人都心照不宣的是，他们想让林演少一点痛苦。这样糟糕的情绪，三个人承担就好了，还要为难一个病人干什么？

　　5.14日，林演病情加重后抢救无效被判定死亡，江涔参加了葬礼。林演生前的朋友都在，邢淼强忍着自己不掉眼泪，那个被救下的同学带着花在灵堂哭，林招抱着大哭的曲茹也在一边抹眼泪。江涔只是静静看着棺材里瘦的不成样子的林演，一滴泪水流下，接着眼泪就再也控制不住。

　　林演怎么会真的死了呢？不是说好明年一起放烟花吗？不是说好一起考索木吗？不是要在一起喝一辈子桃子果汁吗？

　　为什么食言了呢？为什么又骗我。

　　小时候两人一起打羽毛球，林演把球拍到了隔壁邻居的院子里。林演和江涔说那个邻居和蔼可亲，所以江涔去把球捡回来了，后来他被邻居骂了一顿，林演请他吃了一根雪糕，小孩子嘛，奢侈物品。林演似乎很擅长打一巴掌给一颗甜枣。

　　这次就快醒来吧，就算是骗我，我也认了，但是林演始终没有再醒来，也没有再笑着安慰他。

　　6.24日，江涔的高考成绩出来，他考上索木大学了，现在只有他自己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