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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自作多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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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
五条家的少夫人去世了。
由她的丈夫来为她举办葬礼。
0.1
该请谁来呢?
尚还算得上年轻的五条悟参加过很多葬礼,可他更多地是穿上人们认可的正装,站在人群外看死者家属哭得死去活来。
他没有举行过葬礼,他正苦恼于这一复杂而单纯的仪式的流程。
“禅院家你该请几个人。”
他的挚友提醒他。
“真希和真依。”
他冲夏油杰认可地点点头,在姓氏为禅院的讣告上写下这对孪生姐妹的名字,随后就把这张讣告压在了最底下。
“还有呢?”
夏油杰有些委婉地提醒五条悟。
“真希和真依比月代还要小一些,总该请个同龄的同辈或者长辈。”
“哦,禅院直毘人。”
五条悟装不懂,把那张纸抽出来加上直毘人的名字。夏油杰看不下去了,夺过纸笔在直毘人后面一笔一划地加上“直哉”。
五条悟布满血丝的蓝瞳直勾勾地看着夏油杰,握紧的拳头指节发白。嘴角却还是上扬着:
“你可真熟练,不愧是办过的。”
那年他们的后辈灰原雄去世,就是由夏油杰一手操办的送别仪式。
夏油杰不为所动,他平淡地与五条悟对视,说:
“我们总要遵从逝者的意愿。”
五条悟最后还是请了禅院直哉。
因为他敌不过夏油杰的那句“逝者的意愿”。
他本想强词夺理,反问夏油杰怎么知道他死去夫人的愿望。可他最后还是闭嘴了,因为他不想自取其辱。哪怕不甘心,他还是被迫承认,这是他死去夫人的愿望。
其实夏油杰不说,他也会请的。因为这是他最后能为她做的事了。
0.2
月代的遗体停放在婚后的住所。
五条悟的养子伏黑惠在门口接待前来吊唁的客人。
五条悟不愿意弄传统的那一套,只请了他和月代共同认识的友人。但禅院直哉怎么看也不属于这一类人。
伏黑惠看着姗姗来迟的禅院家嫡长子,心有不解。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禅院直哉,但他还是凭借曾经听说过的这位少爷的鲜明特点一眼认出来了。
虽然禅院直哉与师母同出一族,但伏黑惠还是对禅院直哉出现在这里感到诧异。毕竟,禅院直哉的“烂”他是早有耳闻。
光是大他一届的真希学姐,就不止一次和他说过,禅院家的嫡长子是个性格和脸蛋呈负比,极度厌女的封建余孽,是绝对优秀的老橘子继承人。
以伏黑惠对他养父的了解来看,五条悟和这种人交好的几率只能为零。而就凭禅院直哉厌女歧视女性这一点,伏黑惠也不觉得他会和那位夫人留有手足之情。
但人已经到这里了,伏黑惠也不可能不接待。
禅院直哉穿着符合葬礼要求的纯黑色服装,黑色衬衫外面套着一件黑色和服,就连耳钉都应景地换成了黑色。只有那头明显刚刚漂染过的黄发,明显有些突兀。
「不像个将近三十岁的人。」
伏黑惠在心里吐槽,倒像是个还在读高中的不良DK。
禅院直哉站在马路边看着站在台阶之上的伏黑惠,明明是仰视甚至没有露出任何表情,可伏黑惠还是读出了不屑和轻蔑。
「果然令人不爽。」
伏黑惠心里这么想着,却还是几步下了台阶去接禅院直哉。
“伏黑?”
伏黑惠还没来得及开口,禅院直哉已经抢先一步把话头夺了过去。禅院直哉比伏黑惠高出许多,这下换成伏黑惠来仰视禅院直哉。
“嗯。”
伏黑惠莫名有些警惕。
禅院直哉扬眉,狐狸眼翘得厉害。
“你和你小时候没什么两样。”
“……不好意思……我们见过吗?”
伏黑惠有些疑惑。
“嘛……不记得也正常。”禅院直哉却无所谓地摆摆手,就在伏黑惠以为禅院直哉无意继续下文的时候,禅院直哉眼珠子滴溜一转,笑得更狡猾了。
“毕竟小时候一直照顾你的是月代,我只是偶尔来探望过几回罢了。”
月代。五条老师的妻子。伏黑惠心里倏地一抖。
他对这位熟悉又陌生的女性其实没有什么好印象。
自从五条悟和她结婚后,伏黑惠一直都被五条悟安顿在另一个地方。五条悟曾经带他来过这栋房子一次,他还记得五条悟让他在楼下等着,然后自己上门去敲那间紧锁着的房间门。
五条悟的声音难得很温柔,像是在哄孩子,可里面的女人却像发了疯一样让五条悟带着他滚。
伏黑惠发誓,那是他觉得五条悟最可怜的一次。虽然表面很嫌弃这个大龄儿童很不靠谱,但心里也暗暗为五条悟鸣不平。
后来他长大了,从别处听过这段婚姻其实是被强迫的。可说实话,真的有人能强迫五条悟吗?到底,被强迫的只有这个将自己锁在高楼的女人罢了。
从那时候起,他对这个女人从不理解,到夹杂了些许怜悯。
可是,这个女人和他小时候有什么关系?
伏黑惠甚至从来没有见过她的面,最多听过几次她的声音。这肯定是禅院直哉在忽悠他,想趁此挖出点什么对五条老师不利的东西。
伏黑惠这样想,心里却开始止不住地把月代往久远记忆里那个轻声唱童谣的模糊影子联系起来。
“喂喂喂,你不会把月代忘了吧?”见伏黑惠怔神,禅院直哉笑得更欢了。好像有一条赤色的大尾巴,悄悄地从他的衣服底下探了出来。
伏黑惠回过神,重新板着一张脸,冷冷地说:
“您恐怕是记错了,我小时候和夫人不在一处。”
“我说的可不是她和五条结婚之后的事情。”
伏黑惠注意到,禅院直哉称呼五条悟五条。禅院直哉抬手,伏黑惠目光一紧,禅院直哉笑着让他放松。
话音刚落,跟在禅院直哉身后的侍从送上了一本封面很幼稚的剪贴簿。
禅院直哉示意伏黑惠接下。伏黑惠还是紧紧地盯着他。
禅院直哉失笑。
“拜托,五条悟就在里面。你觉得我能当着五条悟对你做出点什么吗?”
或许是禅院直哉的话起了点作用,亦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伏黑惠松动了。那个侍从借机将剪贴簿塞进了伏黑惠的手里。
封面歪歪斜斜地写着“禅院月代”,就好像下笔的人刚刚学会写字。
“翻开看看吧。”禅院直哉说。
伏黑惠已经翻开了,映入眼帘的第一张照片已经泛黄。是一个看上去比伏黑惠还要小一点的女孩子,穿着和服对镜头比“耶”。
再往后都是同一个人各式各样的照片,底下用铅笔认真地写着一句配文。
「鱼很好吃,谢谢。」女孩坐在餐桌前捧着脸笑得很甜。
「漂亮的衣服买了给我,谢谢!」女孩拎着一大堆购物袋站在京都的街头。
「给我我要的东西,超级好!」女孩端端正正地跪坐在和室里,身边围绕着一大堆礼物盒。明明是严谨拘束的姿势,却看出女孩明显像个装乖想要获取夸赞的国小女生。
文字很生涩,还有很多错字,但后来都被一一划掉纠正。
越往后翻,女孩年纪渐长,语句也愈发流畅。抽条的身材和脸蛋,还有说话的口吻也开始向伏黑惠记忆中的那个影子靠拢。
伏黑惠也开始从细品慢读到不耐地加速往后翻看,他像是急着要去证明什么。而禅院直哉则笑得高深莫测,似乎一切尽在他掌握之中。
终于,伏黑惠在一页停下来。
他的眼睛不敢相信他所看到的,但他的大脑告诉他本就该如此,他的手指颤抖着抚上那张边角卷起的照片。喉咙哽咽发涩,吞吞吐吐发不了声。
那是一张全家福。
在旧小却温馨的房间,被他日夜想念着的人躺在床上笑得幸福,她的身边站着强壮高大的丈夫和依赖着她的小女儿,还有,还有一个抱着一个婴儿的国中生女孩。
就是那个叫月代的女孩。
伏黑惠揉了揉干涩的眼,去看底下的文字——
「惠出生啦,惠的名字是上天的恩惠的意思哦,惠一定要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地长大!月代会一直陪着惠的。」
月代会一直陪着惠的。
这句话,真的很熟悉呢。就好像真的有个人,在他的耳边轻轻地说,会一直陪着惠的。
再往后,几乎每一张都有他的痕迹。
「惠会说话啦!他叫我姐姐诶,可惜不会喊哥哥。」图片是他坐在地上张着嘴,他是在喊姐姐吗?
「惠会走路了哦,我们带惠去游乐园了。」月代弯腰护着小小的他,在游乐园里笑。
看起来大家都很幸福,很快乐。
可是,越到后面——
「惠,不要太难过,妈妈一定会好起来的,让我们一起为妈妈祈福吧。」
「惠很懂事,知道体谅大家了。」
……
「惠今天哭了一天,是也知道妈妈离开大家了吗?可月代会一直陪着惠的。」
「惠,你也看出我不开心了吗?偷偷告诉你吧,我最近超级累哦,希望惠以后不要做咒术师了。不过惠这么厉害,以后也一定会比我强的吧,那一定要和同伴好好相处哦。这些话不要说出去哦,不然我会被骂的。」
「惠,不要怪你的爸爸,他只是不知道怎么爱你们而已。」
……
「对不起,惠。」
已经翻到末页。
“后来,”伏黑惠抬眼看着禅院直哉,喉结上下滚动,“后来……”他或许已经知道后来,她被强迫着嫁给了五条悟。
这就是她的结局?
“不。”禅院直哉否认了他,却在伏黑惠眼里燃起欣喜的火花时又带来打击,
“月代那个蠢货太弱了,在任务里差点丢掉腿。不过接回来了,就是走路有点问题。这样也好,省得她到处跑,女人就该乖乖跟在男人后面,成天打打杀杀像什么话。”
“你的父亲把你卖到了禅院家,那个家伙还兴冲冲地给你和你的那个姐姐准备了房间。
也可以理解,毕竟一个废物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可谁知道半路被你现在的养父截了胡,悟君杀了禅院、哦不,伏黑甚尔,也就是你的父亲,然后把你买了下来。”
“呀呀,忘了告诉你她的腿到底是怎么废的了吧?”禅院直哉展开一个恶劣的笑容。
伏黑惠空洞地看着禅院直哉的嘴张张合合,所有声音都像是钻进了水里,在他的耳边,咕咚,咕咚。
“你伟大的养父,也就是五条悟,把她丢下了。为了捉弄她,把她丢在了咒灵堆里头,任她自生自灭。
啧啧啧,要知道,月代虽然姓禅院,但身上禅院的血都不知道稀释了多少倍,就连那对废物双胞胎都赶不上。你说,就这么一个草包,怎么可能会活下来啊。可她就是活下来了,还有幸做了五条悟的,太太。”
“说够了吗?”
0.3
五条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他伫立在台阶的顶层,居高临下。
他或许早就来了,禅院直哉或许早就看到了,却装作没看到。
禅院直哉笑着抬起双手认输,“嗨嗨嗨,下午好,悟君。”
“来了就滚进来,在门口啰嗦什么。”
五条悟没有看禅院直哉,反而看着伏黑惠,伏黑惠也回头看着五条悟。五条悟在伏黑惠的注视下格外坦然,反倒是伏黑惠开始不知所措。
打破这种微妙处境的是禅院直哉。
禅院直哉好整以暇地拢了拢袖子,微微鞠了一躬,面上仍是那种玩世不恭。“抱歉了悟君,我没有进去的打算呢。”
“哈?”
五条悟像是被惹恼了一般,撩起眼罩面色不善地看着底下的禅院直哉。
“你以为我想请你吗,要不是……”
“要不是您妻子的遗愿?”禅院直哉哼笑一声,抢五条悟的话。
若是放在以前,被六眼如此注视着,禅院直哉或许已经浑身战栗。但他知道,此时的五条悟不同往时,他才敢放肆这一时。
“根本没有这回事。”禅院直哉竖起食指,故作遗憾地摇头。他明目张胆地对上已处于爆发边缘的六眼,「体贴」地提醒到,“您的夫人注重仪表,是绝对不想让我看到不堪的一面的。”
五条悟握紧的拳头松懈,嘴唇苍白无力,他质问禅院直哉: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悟君您多虑了。”你问我就为你解答,禅院直哉轻松地回答。“我相信您的夫人绝对没有想让我为她送别的意愿。就好像她从来没有想过「逃离」禅院家,您多虑了。”
“什么意思?”
五条悟像听不懂话的顽固孩童,而禅院直哉则像淳淳善诱的善者,耐心地又为他解答了一遍。
“我的意思是,五条少夫人从未有过想要逃离禅院家的想法,您大可不必如此。”
0.4
五条悟不理解。
五条悟不理解为什么一个深闺中的花瓶要来逞能当咒术师。
他第一次看见这么弱小又爱打扮的咒术师。
留着一头又长又卷的头发,每天都要扎不同样的辫子,就连马尾都有不同的花样。每天都换甲油颜色的手光是握个咒具也要红上好半天,细胳膊细腿的连他和杰一拳也扛不住,甚至还怕虫子。
这么柔弱的东西还说会努力赶上来,要和他们并肩站在一起,说什么希望能做好朋友的话。
真是恶心死了。
而且这个柔弱的东西还姓禅院。
五条悟深知禅院那些老东西的德行,于是五条悟悟了。这不过是他们的一个手段,这只小虫子是他们塞在他身边的眼线。
他们一定还给这个家伙安排了龌龊下流的任务。
五条悟已经抓住证据了。
你每天都会给他带甜品,甚至还会为了他一句话去排一整夜的队,为他带回新鲜的奶油大福。
哪怕被他用虫子恐吓,也还会哭唧唧地帮他写报告。
就连出任务遇到打不过的咒灵,也会下意识地躲到他的身后。
啊,他知道了,老橘子们想要他对你产生情愫然后娶你对吧?真是笑死个人了。
不过看在你还有点用处,就先不急着把你赶回去了。
可是,可是为什么?
不是想要做他的未婚妻吗?为什么还要去讨好禅院直哉呢。
偶然在街上遇见揪着禅院直哉衣角不放的你,明明禅院直哉一脸不耐烦,但你还是笑得很欢快,是他没有见过的那种笑容。五条悟觉得心中泛起一阵恶心。
御三家调教出的女人都令人作呕。
五条悟回到学校和夏油杰怨天怨地,还称再看到她会叫她知道五条大少爷的厉害。
「生活所迫吧。」
被缠得不耐烦的夏油杰随口一句话让五条悟愣住了。
「你们那种家庭对女人很不友好吧,为了生活得好一点除了讨好男人也没什么别的办法吧,更何况她本身天赋也不怎么样。」
五条悟思索了一下,觉得杰说得对。
那既然如此,五条大少爷就大发慈悲拯救一下你好了。五条悟想。
他想让你认识到他的强悍,让你识相点,尽快倒戈到他这边来。
那天,他看你顶着一头禅院直哉同款黄毛返校,气不打一出来,认为改变就要从此刻开始。他揪着你的黄毛,在你哭泣求饶下毫不心软,剪掉了你留了三年的长发。
他开始包揽所有多人组队的任务,并且点名要求和你在一起。
他故意把你甩在身后,让你直面强你数倍的咒灵。然后再及时出现,把你从死亡的边缘拽回来。
懂了吗?五条悟洋洋得意地看着遍身血浆的你,你这么弱,只需要站在他们的身后就好了,不要再不知好歹地站在老橘子那边了,你只需要讨好他一个人。
你残疾是他也没有想到的。他判断失误了,他来晚了。你的腿几乎被咒灵咬断。
他慌了,他用最快的速度把你从咒灵的嘴里拖回来。他想要带你去硝子那儿,你却甩了他一巴掌,你让他滚。
你挣扎出他的怀抱,瘫倒在地上号啕大哭。谁也没办法带走你,你也拒绝任何治疗,最后只能让夏油杰骑着咒灵去把禅院直哉接过来。
你看见禅院直哉就不哭了,气得狐狸眼都吊起来了的禅院直哉把你骂得狗血淋头,你却乖乖听话了。
五条悟唾了口唾沫,骂你不知好歹。
后来就再没见过你,你辍学了。
或许是回家嫁人了。
五条悟阴暗地想。
再见到你是因为老橘子。烂橘子们来缠他,想让他在御三家里挑个未婚妻。他看着满屋子大和抚子似的美丽女人,鬼使神差地提了你的名字。
他想着他是救了你。
不然你迟早也会像那些女人,被关在屋子里供人挑选。
他相信禅院直哉不会娶你,禅院直哉为了家主的位置,不会娶一个咒力薄弱的女人,他顶多立你为妾。
成婚那天他本想亲自来接你,却被拖去做任务。等赶到老宅的时候已是半夜,他想推门进去,手搭上门的那一刻却不敢了。他想起你一巴掌扇他脸上,他想起你让他滚。
他在门外坐了一夜。
到第二天中午,下人再三催促,他才终于装作毫不在意地推门进去。
他看到披着白无垢的你,你低着头,耳旁的发丝垂落,随着门开的风而飘动,温温柔柔。
其实他签字的手都是抖的,只要你抬头就能看见,可惜你没有。
你们婚后的房子是他提早买了好久的,等一切都收拾好了,他才和你结的婚。
刚结婚那几年他抱有一切对婚姻的幻想,可你紧闭的房门把一切都隔绝在外。
不知道有多少次他立在你的门外恨不得将那扇门一脚踹开,他怨恨你对他的怨恨,对他的恐惧,对禅院直哉经久不息的爱。
可他不愿意放手,最强不可能在这方面认输。
他试着把惠带回来,希望小孩能激起你的母爱。觍着脸请歌姬和冥冥做客,希望她们能使你回忆高专的时光。他给你换各种你曾买给他的甜食,希望你能心软投降。
到最后他已经麻木,麻木地洗衣做饭,麻木地和一扇门谈天说笑。
五年过去了,时间已经把什么都吃得不剩了。
直到你又推开那扇门,他心中又迎来些许曙光。你在商场大肆挥霍,他在心里却松了口气。或许新的生活终于要开始了。
在回去的时候他甚至特意嘱咐司机开那辆已经老旧的车。或许那辆车能让你想起五年前你们刚结婚的那一天,也许那时候你的内心也曾有过一丝新婚的甜蜜。
可是,事实告诉他,事实告诉五条悟——
0.5
——“您太多虑了。”
禅院直哉扬起最标准的笑容,彬彬有礼。
这场喜剧从头到尾都是五条悟的自以为是。
就连最后,说是能最后替她做的事,都是五条悟在自作多情罢了。
“五条悟,月代的悲剧是你造成的,你就是罪魁祸首。这就是你的爱吗,或者这真的是爱吗?太恐怖了呀你,你真的有心吗,最强。”
禅院直哉揶揄着把话说到最疼痛的位置,五条悟却已经无力再去反驳。
“那你呢?”一直充当旁观者的伏黑惠问,“你在这其中又扮演什么角色?”
“哈?我,看戏的人罢了。”禅院直哉用一种看傻瓜的眼神看着伏黑惠。
“是吗,是旁观者,也是参与者吧。”伏黑惠摊开那本剪贴簿,故作疑惑地问禅院直哉,“请问这些照片是谁拍的呢?”
“这张,这张,这张,以及这后面的所有……”伏黑惠自顾自地翻看这些照片,最后他抬头看着禅院直哉,“都是同一个人拍的吧。”
从开始看这本剪贴簿的时候他就感受到了,虽然这本簿子里从没有出现过某个人的影像,但他其实一直都存在着。
那些歪歪扭扭的字里,从没出现过他的名字,却字里行间都是他。就连修正错字的字,工整大气。亦或者这些照片,都是那个人的第一视角。
是谁呢。这个人是谁呢。
“反正不是我!”禅院直哉失态了。
“承认这种事很难吗?”伏黑惠合上剪贴簿,淡淡地看着禅院直哉,“你第一眼就认出我来了,还说什么以前偶尔来看我。其实你一直都和月代在一起吧,给我们拍全家福,教我说话,带我去游乐园……你一直都在吧。”
“为什么不承认呢。难道,你喜欢月代?”疑问句,又是陈述句。
“是觉得作为男人,把心爱的女人拱手让人这件事令人耻笑吗?”
“那为什么呢,你是为什么放弃她了呢?”
禅院直哉的脸白了又红,红了又白。最后他已经懒得掩饰,笑容索性被阴郁的神色取代。
他没有回答伏黑惠的问题,只是看向了房子的二楼。
伏黑惠随他看去,那是月代生前住了五年的房间,也是如今遗体停留的地方。
伏黑惠收回视线,禅院直哉已经重重地撞上他的肩膀。
“禅院家主的位置只会是我的。”
禅院直哉阴恻恻的话像是某种诅咒,从伏黑惠的耳边传来,又钻进伏黑惠的耳朵里去。他打了个寒颤,伏黑惠突然觉得这个男人像个怪物,或者,他的灵魂早已被怪物吃掉,现在只是被怪物顶着的壳罢了。
伏黑惠回神,禅院直哉早已上车。他又挂上了那虚伪的笑容,坐在车窗内向他们挥手。
“再见了,诸君。”
这荒诞的过去,就让它过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