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面交易商》李明渊

1、楔子

　　叶卿，二十八岁，某科技公司前高管。

　　叶卿是个计划性很强的人。
　　大学前两年，她每日苦读，在学校打好基础。大三外出实习，且目标明确，在实习公司一呆就是两年。
　　毕业后，她凭借丰富的经验和优秀的成绩，成功进入一家头部科技公司。
　　在到处都是加班狗的高科公司，叶卿卷的一骑绝尘。第一年，坐稳技术骨干的位置。第二年，成功打入管理层。转年，她带领的团队获得了年度优秀团队的好成绩。之后职位更是像坐火箭一样蹿升。
　　年纪轻轻，叶卿取得的成绩已能让无数同龄人羡慕。
　　这几年，叶卿大多时间都用在工作上，极少花费。她攒了几十万的存款，正计划置办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

　　就在这时，叶卿查出自己得了脑癌。
　　因为没有亲人，她得以在第一时间知道了自己的病情。
　　“是晚期，最多还有六个月。”经验丰富的医生用尽量平和的话语，说出足以让任何人绝望的话：“如果配合治疗，还是很有可能延长到一年，甚至更久的。”
　　在他身后，正拿着本子记录什么的年轻医生停下手中的笔，扶正鼻梁上的眼镜，安静的看着她。
　　这片是重症区，叶卿刚刚一路走来，遇到不下三家患者家属，或痛哭绝望，或默默抽泣。
　　此时，从未关严的门看出去，还能看见一个母亲在苦苦哀求：“医生，救救我的孩子吧，他才七岁啊……”

　　听到自己的情况，叶卿在短暂的沉默后，拒绝了继续治疗。

　　“还是治吧，再坚持一下……我们国家一直在进步。好多——像前段时间报道的屠教授，她们团队的研究已经有了很大进展，可能很快就有新药了。”忙碌了一整天，老教授疲惫的眼中满是悲悯和无奈。
　　“要活着才有希望啊，你还这么年轻。”
　　这是一位退休后又接受医院返聘，继续在岗位上发挥余热、德高望重的老教授。
　　在他漫长的职业生涯中，见过太多重症晚期的病人：直接崩溃的、拒绝相信的、放不下亲人的……如此冷静的实属少见。
　　但不管怎样，每一次，即便明知艰难，他总还想再为病人做些什么。
　　“不该就这么放弃啊……”
　　“谢谢您，我不想最后的记忆只剩四堵白墙。既然生命的长度已无法改变，那我起码可以丰富她最后的宽度。”
　　…………

　　就这样，叶卿离开医院，辞掉工作，回家了。
　　到了她这个级别，正常辞职起码要走一个月的流程。公司体谅她情况特殊，开了加急通道。
　　只用一天，叶颜便交接完所有工作，和自己奋斗多年的人和地方告了别。
　　叶卿在公司人缘不错，她走这天，许多人送她。
　　办公室里的东西，该扔的扔，能送人的就送人。
　　最终，她只带回了陪伴自己多年的笔记本。

　　突然知道生命进入倒计时，叶卿在短暂的不实感过去后，并没有特别的惊慌失措。
　　意外的，她很平静。伴随着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以后，再也不用加班了。
　　幸好，还没有付首付。
　　她想。

　　回到家，叶卿快速清点了自己所有的资产，基金股票里的钱也需要处理一下。
　　租的房子付了三年租金，还剩不到两年，也不用退了。偶尔回来还能有个落脚地。
　　这个家还是她上次升职之后租的，就在公司附近。闹中取静，周边环境很好。她本来想着要一直住到买房的。
　　因为早晚要搬走，这里几乎从未添置过任何东西。
　　七十几平米的空间，整洁，却也空旷。
　　没曾想到，这就是她最后一个“家”了。

　　做完这一切，叶卿准备出去旅行。
　　有记忆以来，她一直生活在这座城市。在这里出生，在这里学习，也在这里工作。
　　整天上班的人，目之所及，从来只有一方坚硬的办公桌。以及晚上加班时，从落地窗望出去的霓虹车阵。
　　公司虽然也有定期旅游，但是跟团哪有多少自由。
　　她想要亲眼见见那些从来只在远方和屏幕中的大漠荒原、山川大河、鲜花曳地、星河漫天。
　　也无需做攻略，走到哪算哪。
　　最后找一处喜欢的地方长眠，花剩下的积蓄往孤儿院捐一捐，这辈子也算圆满了。

　　两个月后，云南大理。

　　此时的叶卿已经有了极大的转变。
　　留了多年的长发被剪到刚刚及肩，总是梳理整齐的头发随意披散着，几缕刘海调皮的翘起。
　　叶卿工作时总是穿着衬衫西装，从不穿裙子。因为裤子行动更方便。如今，总是一板一眼的精英着装变成了民族风的吊带长裙，裸露在外的左手手臂上还多出了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
　　白皙的脸上脂粉未施，看起来比做高管时小了起码七八岁，就像一个刚刚毕业跑出来玩的小女孩。只是唇色稍显苍白，人也比之前瘦了不少。
　　室内开着空调，她似乎有些畏寒，将自己裹进一块五颜六色的大披风里，靠坐在角落的沙发上喝酒听歌。漂亮的桃花眼微眯，浓密的睫毛遮住比常人更黝黑明亮的眸子，整个人便透出一股子慵懒随性来。
　　驻场歌手一曲结束，她会跟着开心的拍手。酒保拿着“一口酒”走过时，她也会兴致勃勃的仰起头来上一口。
　　偶尔有人来搭讪，她就笑着和人大大方方的碰个杯，再看对方失望的离开。

　　这点小场面对曾经的精英人士来说不算什么，她总能体面的应对一切。
　　只不过，从前的叶卿身上有种很强的疏离感，一般人轻易不敢上前搭讪。
　　如今的她放下一切享受生活，桃花倒是意外旺了起来。
　　叶卿笑了笑，喝光最后一口酒，起身离开。

　　差不多该回去一趟了。

　　Y市，第一中心医院。
　　主治医师在对着叶卿的检查报告细细查看，正是当初站在老教授身边的那位。
　　“和之前预期的情况差不多……最近头疼的频率有增加吧？”年轻的医师说着，转头看向叶卿。
　　后者轻轻点头。
　　“再过一段时间，你会因为脑内癌细胞的快速增长，压迫影响到神经。很可能出现失明、致幻、身体免疫失调，甚至是全身瘫痪。”他关上观片灯，忍不住再次劝道：“真的不考虑住院治疗吗？老师说过，你如果参与治疗，可以有效延长……”
　　“从半年延长到一年吗？”叶卿笑了，“你就别再劝我了，许医生。”
　　年轻的医生抿紧了唇，终还是妥协：“把我的电话设置成紧急联系人，如果真的失明就打给我。接下来可能会有些难受，我再给你增加点止疼药的剂量。打的时候注意消毒，你现在的身体经不起折腾了。尤其是纹身这些以后不要再弄了，万一感染就麻烦了。”
　　烈性止疼药，可通过肌肉注射。有成瘾风险，在医疗上受到严格控制。
　　他能开的剂量有限，但还是尽可能的开了。

　　“放心，我会注意的。”叶卿说着，饶有兴致的展示她手臂上的蝴蝶：“这可不是纹身，我那么怕疼……”
　　许医生沉默。她确实很怕疼，抽个血都要龇牙咧嘴。
　　疾病真的能改变一个人，谁能想到曾经抽血时连针头都不敢看的姑娘如今能眼也不眨的往自己胳膊上扎止疼剂呢？
　　“这是画上去的，用了一种叫海娜的古老染料。好看吧？我买了整套工具回来玩，把当年孤儿院里绘画班的童子功都捡起来了。喜欢的话，给你也画一个？”叶卿笑着说。
　　医患关系有时候真的很神奇，短短几十天，她们竟然成了很不错的朋友。
　　这个速度，在她二十几年的经历里，实属罕见。好吧，实际上，整日忙于工作的叶卿就没什么朋友。

　　“好呀，那你可得先练一练手艺，别给我画丑了。这东西对身体是无害的吧？”
　　“放心吧，材料是纯天然的。下次请你喝酒，给你画个帅的。鹰怎么样？”
　　“少喝点酒吧，别整天泡在酒吧里。多吃饭——吃不下也要吃，你不能再瘦了。”
　　“好好好许师傅，快别念了。其实我已经吃的很多了，但体重就是一直掉……”叶卿笑，“你不忙吗，别老刷朋友圈。”
　　“忙，老师这几天休假，我快忙吐了。可你是我第一个病人，又最不省心，再忙也要盯着你。”许医生说着，自己也忍不住笑了，“我最近好像是越来越爱唠叨了？哎呀，年级轻轻，操心哪……”

　　正说着，叶卿脑海里突然出现一个冷冰冰的机械声。
　　【开启信息扫描。】
　　【环境检测完毕。】
　　【系统绑定中……】
　　【嘀。】
　　【您好，交易系统J99234e竭诚为您服务。】

　　叶卿：……
　　“许医生，要不我们再检查一次？”
　　“怎么，是哪里不舒服吗？”
　　“我好像，幻听了？”
　　…………

　　一阵兵荒马乱，确认没有问题的叶卿最终在许医生担心的叮嘱中离开了医院。
　　“半个月后记得准时回来复查！”
　　“知道啦。”

　　出了医院大门，那奇特的声音再次响起。
　　【宿主所在星球科技是无法检测到系统存在的。】
　　“你是谁？”
　　【我是，交易系统J99234e。】

作者有话说

　　开文大吉，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