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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醉酒 ...

  •   秦宫很大,在阿紫的陪伴下,韩非绕了快整整一天,才算把秦宫里建筑的大致情况都摸清楚了。
      “秦王让你带我熟悉秦宫内部的分布,就不怕有一天我偷偷地逃走吗?”

      “不会的。”阿紫淡定道。

      “这么肯定?”韩非微微挑眉。

      “除非先生不在乎韩国的安危。”阿紫笑道。

      韩非这才记起来自己还有把柄在嬴政手上。
      难怪秦王一直都不担心自己会趁机逃跑。

      “已经过了一天,先生还有四天时间好生考虑。”
      阿紫时刻不忘自己的任务。

      “知道了。”韩非悄悄吐了吐舌头。

      其实自己的决定从一开始就做好了,韩非只是没有选择直接开口。
      虽然之前自己与嬴政有过一些交情,万一自己不效力秦国,以秦王那个飘忽不定的性子,指不定会不会把自己做成活人彘。

      好死不如赖活着,多活一日是一日。

      这时,空气中一阵悠扬的琴声传来。
      韩非懂些音律,一听便能听出那首曲名唤为《雉朝飞》。

      雉朝飞兮鸣相和,雌雄群兮于山阿,我独伤兮未有室,时将暮兮可奈何?
      《雉朝飞》的背后还有一个故事:从前有位牧犊子终年放牧打柴,直至暮年仍是孤身一人。有一天,他见雉鸟都是成双成对地愉快飞翔,非常羡慕,愈加感到自己的孤独凄凉,于是便作下此曲。

      韩非听到歌声,心生怜悯。
      如今,不知又是宫中哪个痴情的女子,等着君王遥遥无期的临幸。

      “这么多宫殿,这么多美人,你们大王宠的过来么?”韩非随口一问。

      “王上从未宠幸过任何女子。”阿紫道,“而且,现在宫中美人并不算很多。你今天见到的,多半是先王所纳的妾。”

      从未宠幸过吗?
      不沉迷女色这一点上韩非倒也欣赏,只是这从未宠幸,韩非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怎么可能?”

      面对韩非的疑惑,阿紫也表示理解。
      “可能是因为赵太后的缘故吧。”
      至于具体原因,阿紫没有细讲,韩非也不敢多问。

      转尔,琴曲转入高潮部分。
      催人泪下的琴声散去了天边的云霞,饱含着苦涩的哀怨。
      “你听听,这琴声,哀婉凄凉、袅袅不绝,美人情伤啊。”被曲音所动,韩非不由感慨道。

      自古帝王无情,红颜薄命。

      听了韩非的话,阿紫瞟了一眼这琴声传来的方向,扶了扶额,露出了一个生无可恋的表情。
      “怕是韩公子想多了。”

      阿紫的话像是一把刀子,扎在韩非心上。再看看阿紫这一脸鄙视的目光,好像在质疑韩非的理解能力。

      明显感受到了阿紫的鄙夷,韩非赶紧重新竖起耳朵,仔细去辨别那琴音。
      就算自己把曲名记错了,但这调子确实是哀调。偌大的秦宫之中,那位弹琴的女子借琴抒发自己心中的哀怨,最正常不过。

      “有什么问题么?”韩非不解。

      “公子怎么笃定弹琴之人一定是女子?”阿紫问道。

      难不成深宫里还有男子?韩非一下子就明白了,怪不得秦王不宠幸女子。
      “你们秦王好这口啊?”

      看着韩非一脸匪夷所思,阿紫满头黑线。
      “公子想到哪里去了。”

      “走,咱们去瞧瞧,是什么姿色的男子能被你们家秦王藏在深宫之中。”
      整整一天的相处下来,除了人彘那件事情有些让韩非毛骨悚然,其余时间,他觉得身旁那个外冷心热的小姑娘阿紫还是挺可爱的。

      跨过阶下的玉簪花,穿过曲折的走廊,悠悠的琴音越来越清晰。

      西边的残阳掷下惨淡的光线,院内的梧桐树下,抚琴之人的影子被越拉越长。

      韩非悄悄靠近,却惊愕地发现抚琴之人竟是嬴政。

      秦王身边不宜久留。

      韩非正欲悄悄退去时,阿紫突然大声开口。
      “进都进来了,怎么不打一声招呼就走?”

      听到阿紫的声音,嬴政用左手将弦一扫,收了尾。与之前的哀怨不同,最后一个音透出一丝大气磅礴。

      韩非有些责怪地瞥了一旁的阿紫。

      嬴政转回头,见到身后之人是韩非。
      上一秒还是冰冷的目光,下一秒便有了温度。
      “先生怎么来了?”

      “韩公子刚刚得知王上的生辰就要到了,特来此与王上一聚。”阿紫连忙替韩非拜道。

      “是么?”嬴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喜,余光渐渐的柔和下来。

      “额,回秦王,是。”韩非也赶紧拜道。

      韩非不断在心里告诉自己,千万别被嬴政的外表所骗。别看现在秦王文文绉绉、人模人样地在和自己讲话,昨日杀人断尸之时,指不定有多可怕。
      “先生有心了。”嬴政仰头看了看空中的万里晚霞,道,“时间也不早了,不如先生留下来陪寡人一同用晚膳吧。”

      面对嬴政的邀请,韩非不知该不该应下。应下的话,就怕万一自己不经意间说了什么话得罪了面前的这位秦王,不光自己被拉出去鞭尸,还要牵连韩国。不应的话,又怕嬴政心情不好,到头来还是同一个结局。

      看着韩非进退两难的样子,嬴政走近:“先生,你好像很怕寡人?”

      韩非的大脑迅速转动。
      不说话总比说错话要好。

      韩非正欲开口推辞,嬴政的左手突然搭在韩非的肩上,俯身坐下。
      “寡人又不会吃了你,先生有何好怕的?”

      韩非努力深呼吸,好让自己冷静下来。
      “非也,只是我这两手空空,也没有带什么礼物,实在不好意思留下来。”

      “原来先生是在为寡人准备礼物发愁啊?”嬴政笑道,“不如先生直接把自己送给寡人吧?”

      韩非一脸尴尬。

      “好了,寡人也不逗先生了。先生能陪寡人啊,就是寡人的荣幸。”

      韩非估摸着嬴政的话,好像是讲反了。
      等等,这莫不是一种反讽?
      于是韩非连忙道:“能与秦王一同进餐,是韩某最大的荣幸。”

      “如此甚好,先生请进。”
      嬴政对着韩非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这下好了,不进去也得进去了。
      韩非只好随着嬴政,进入宫殿。

      嬴政将琴放到一旁的桌上,用围布包好。
      宫殿中的摆设并非像是在大殿一般隆重地将长桌摆成左右两列,而是平平常常的一张方几,两张竹席。
      韩非环顾四周,发现这里的布置同自己房间的相比,有些简单。

      不一会儿,佳肴美酒一一呈了上来。

      “这里是秦王自己的寝殿么?”韩非端起酒杯问道。

      嬴政点了点头,答道:“正是。”

      “与韩某那间比起来,秦王自己的这间显得有些朴素啊。”一想到秦王给自己房间里放了勾栏玉华、稀世珍宝,而这间房间里却装饰简朴,韩非突然有些不好意思。

      “好东西自然要留给先生的。”嬴政把盘中的白玉珍珠片夹到韩非的碗里。

      韩非愣了愣,在嬴政的目光示意下,小心地将那白嫩的肉片送入口中。
      “秦王对韩某这么好,可是因为七年前的那件事?”

      “七年前啊。”嬴政笑道,侧目瞥了一眼守在门口的阿紫,“原来先生已经知道了啊,是阿紫说的么?”

      韩非摇了摇头,将双鱼的佩玉放在桌上,道:“我猜到的。”

      “秦国虽被六国嘲笑是蛮夷之族,但是知恩图报的道理寡人也懂。”嬴政见韩非如此谨慎,继续道,“先生同寡人说话时随意些便好。也不用一口一个秦王了,还是和当年一样,叫小正吧,寡人也听得顺耳一些。”

      这,怎么说的出口?
      韩非面露难色,道:“这不合礼节吧?”

      “这是寡人给先生的特权,先生莫要多想。”嬴政举起酒杯,“寡人先敬先生一杯。”

      “承蒙秦王厚爱……”韩非端起桌前的玉杯,正要开口,却被嬴政用手指捂住了嘴。

      “先生想清楚再说。”嬴政目光之中有一阵威慑。

      要叫一个君主小名,韩非想都不敢想。
      昔日弥子瑕被卫灵公所宠爱,宠爱到连自己咬过一口的桃子都可以送给君王。可是后来的,弥子瑕姿色衰老而引来了卫灵公的憎恶。卫灵公回想起旧日弥子瑕的种种不敬,将弥子瑕打入大牢。

      “秦王莫要为难韩某……”韩非欲言又止。

      嬴政的手才微微放开一下,又连忙将韩非的嘴捂上。
      “先生这是存心与寡人过不去?”
      见韩非对自己的称呼依然不变,嬴政有些微微恼怒,语气比原来凶狠了三分。

      看到嬴政眼底的狠意,韩非突然想起今日的尸块。此番不从,可能死得更惨。

      韩非迟疑了一会儿,心脏跳得愈发厉害,终于小心地开口。
      “小……正?”
      语气柔和,却带着一丝谨慎和不自觉的害怕。

      “先生叫的这么轻,寡人听不见。”

      面对着嬴政的装聋作哑,韩非只好提高音量,唤了声“小正”。

      “先生这么害怕寡人做什么?坐近点。”
      嬴政看见韩非离自己足足有两尺的距离,仍是不满意。

      韩非只好微微地往嬴政身边挪了一些。

      “先生再叫一便寡人。”
      嬴政热切地注视着韩非。

      罢了,最多横竖一死。
      “小正”韩非缓缓开口。

      “先生这是没吃饱饭么,寡人听不见。”
      嬴政的语气不带任何感情。

      “小正。”
      韩非有些恐惧,对着不怒自威的嬴政,不经意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寡人说了多少次了,再响一点。叫不到寡人满意,罚酒一杯。”
      见韩非仍是改不过来,嬴政将手中的酒杯斟满,递予韩非。

      韩非接过,细颈仰起,无奈将杯中的酒饮尽。

      “再来。”嬴政开口。

      “小正。”韩非鼓起勇气,用了比正常说话时大了几倍的声音。

      “不过关。”嬴政用递了韩非一杯酒,叫韩非饮下。

      连续叫了好几次,韩非被灌得有些微醉,面色绯红。

      酒精有些麻痹了神经,韩非也渐渐地大胆了起来,几乎快是贴着嬴政的耳朵喊。
      “小正!”

      “寡人还是不满意。”嬴政嘴角一勾,又斟了慢慢一杯酒递予韩非。

      韩非接着酒杯,欲哭无泪:“你怎么还是不满意啊?”

      嬴政握着韩非的手,一边将韩非手中的酒倒入他的口中,一边暗示道:“先生喊寡人的时候,就不能带点感情?”

      “感情?什么感情?”韩非只觉得脑袋有些晕乎乎,不能再喝了。

      “先生自己斟酌,什么样的语气才可以让寡人满意啊?”嬴政望着双颊泛红的韩非。

      “小正!”一想到嬴政将自己唤作先生,韩非努力用为人师表的语气喊道。

      嬴政抿抿嘴,又斟了一杯,要亲手喂韩非饮下。
      “先生用那么正的语气叫寡人做什么?”

      “不能喝了。”韩非连连摇头,将嬴政递来的酒杯推开。

      “先生这是要忤逆寡人?”嬴政的脸色沉了下来。

      “小正!”

      ……

      每次韩非都得不到嬴政的许可。
      渐渐地,韩非对嬴政的态度也不如之前那般谨慎了,开始有些放肆起来,直接趴到桌上,冲着嬴政大喊。

      前前后后一共叫了十七次,韩非被嬴政灌了整整十七杯酒。
      眼睛红红的,鼻尖红红的,嘴巴也是红红的……韩非整张脸都是红彤彤的。

      嬴政看着逐渐放下包袱的韩非,心中突然有了一种满足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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