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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寿王的计谋 ...

  •   开元二十三年,兴庆宫
      “高力士,朕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勤政殿内,一樽浮雕着双龙戏珠的白玉杯从高高的龙座上被掷了下来,滚落到大红金蟒纹的波斯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身穿紫色圆领窄袖衫头戴黑色璞头手里还拿着把浮尘的高大男人弯着腰快速上前,捡起摔在地毯上的白玉杯,小心的捧着走上前深深的弯下腰行了个礼。
      “奴婢对圣人的忠心日月可鉴,只是奴婢年龄渐长脑子也愈发糊涂了,有做的不周到的地方圣人只管打骂便是,万不可生气上了圣体呐~”
      “哼~如今你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连张九龄见了你都得称你一声高学士。你便是仗着朕的信重把朕的话当耳旁风了。”
      高力士原本捧着白玉杯在龙座的台阶下拱手站着,听到高座上的人语气冷淡的撂下话来吓得冷汗直冒,一个哆嗦赶紧朝向龙座恭敬的跪了下来。
      “奴婢知罪!求圣人饶恕奴婢这次,奴婢以后定当尽心尽力为圣人分忧~”
      他一边说着一边埋头猛磕起了头来,咚!咚!咚!这头磕的一次比一次实在,隔着厚厚的波斯地毯发出沉闷的响声,听的高座上的唐玄宗一阵牙疼。
      “行了,一把年纪了怎么还似孩童一般,吾不过是发句牢骚怎好像要砍你的脑袋似的。”
      玄宗不耐烦的摆摆手,示意一旁伺候笔墨的小宦官下去将高力士扶了起来。
      “圣人是奴婢的天,您只是咳嗽两声于奴婢便是惊雷,奴婢不能不惶恐郑重。”
      高力士弯着腰站了起来,恭敬的立在台阶下,那樽白玉杯仍被小心的捧在手里。
      唐玄宗盯着他手里的白玉杯看了一会儿,对着高力士说道:“月初惠妃的丧仪结束,朕忽然响起南熏殿里尚有她生前喜爱的把玩什物。”
      玄宗微屈起手指,在御案上轻轻的扣了两声,高力士便小心的走上前把白玉杯呈上放在了玄宗的手边。
      玄宗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寿王哀伤过度伤了身子,他不宜再进宫走动。你去他府里,寻个妥帖的人来南熏殿取吧。”
      “是~”高力士后退着走下台阶,转身无声退了下去。
      玄宗拿起桌上的白玉酒碗把玩了起来,和田玉制成的酒杯握在手里温润细腻,就像月前惠妃治丧时他在宫门前不小心瞧见的那抹倩影。窈窕兮若细柳扶风,顾盼间似星海灿烂……

      寿王府
      茶已吃了两盏,主座上的寿王李瑁面容憔悴神色萎顿,眼神若有似无的看向门外。高力士知道,再不说明来意,这位如今看似已敛了锋芒去了野心的寿王殿下就要直接起身送客了。
      “惠妃娘娘已仙逝多日,王爷孝悌忠信,但也当保全自身,莫要伤心过度伤了身体,也让圣人更添忧愁了啊”高力士放下茶碗,看着李瑁说到。
      李瑁拨弄茶碗的手微微顿住,那双困顿无神的眼睛瞬间精芒闪烁却又迅速退却恢复平静,他放下茶碗抬眼看着高力士说道:“高学士说的是,是本王着相了。阿姨与阿耶恩爱多年,还望高学士多多劝慰父皇,以江山社稷为重,务要保重龙体才是啊~”
      高力士多年修炼出来的厚脸皮此刻微微的难堪了一下,原本想好要说的话堵在嗓子眼怎么也说不出口,他谄笑了两声又重新端起茶碗吃起茶来。
      紫檀木镶大理石的插屏后面,梳着飞云髻穿着胭脂色绣百蝶襦裙的杨玉环正静静的伫立着,一阵风吹来,裙摆一侧的豆绿色宫绦被高高吹起又轻轻落下。
      “该来的还是来了,千年前的史书只简单的一笔‘高力士引玉环面圣’,真实的那些刀光剑影暗流涌动都被短短的几个字淹没。命运待玉环不薄给她一线生机,让她在车祸弥留之际魂穿杨玉环开启新生。虽不知原本的杨玉环如今身在何处,但她既然占了她的人生,就替这命运多舛的女人谋一条生路吧。”

      “高学士素来以忠直仗义闻名,今日到我这寿王府来怎么反倒十分拘谨,似小女儿形态呢”李瑁终于失去了耐心,转着左手拇指的青玉扳指,懒懒的说到。
      话已至此高力士也不再犹豫,他将手中沉重的茶碗放在一旁,站起身恭敬的对着李瑁行了个叉手礼说道:“惠妃娘娘仙逝圣人悲痛不已,本想将娘娘生前常居住的南熏殿封殿停住,奈何娘娘去之前恳请圣人万不可因她一人坏了大内的规矩……”
      “阿姨向来深明大义…想必南熏殿中尚有阿姨遗留之物,高公公不必多虑本王这就随公公进宫将遗物带出,也免得阿耶睹物思人”李瑁说着就要站起身来。
      所有的事情最困难的往往是在开始处,一旦开了个头那么再难讲的话也都能说的出口了,高力士忙上前复行礼道:“王爷且慢,圣人体谅王爷恐见了娘娘旧物再添哀思”高力士慢慢抬起头直视李瑁的眼睛说道:“着奴婢请王妃辛苦一趟即可”,说完迅速的低下头不再言语。

      空气似乎是停止流动了,李瑁将起不起的身体就这么僵直的定在那里,整个寿王府好像都被按下了暂停键,大厅门口侍立的小厮、杨玉环身边捧着茶水点心的侍女都一动不动的,杨玉环手中的团扇也静止了几息。“嘁~好简单粗暴啊”玉环嗤笑一声,站起身慢慢向后殿去了。
      “高公公可知自己在说什么!”李瑁终于站起了身,一步步走到高力士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说到。
      高力士不愧是做过将军的人,在李瑁的威压下始终保持着弯腰的弧度既没有抬高更没有低下几分,“奴婢斗胆劳烦殿下请王妃随奴婢入宫一趟”
      。随着高力士不高不低不卑不亢的声音响起,李瑁手上的青玉扳指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声,那坚硬的玉扳指竟被生生捏出了一道裂痕!
      “唉~”高力士几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快到关坊门的时间了,还请殿□□谅奴婢,速去请王妃娘娘吧。”
      最后的两个字似乎触动了李瑁某个不知名的神经,他忽然踉跄着后退了几步,一个侍卫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出现稳稳扶住了他。李瑁转头看了一眼侍卫忽的笑了起来,这笑声起初很低沉像是主人的喉咙被人掐住发不出声来一般,转而突然突破了喉头直冲云霄。李瑁一边仰天大笑一边说着“好,甚好,甚好”!径直出了大厅转向后殿去了。

      且说杨玉环回了自己的寝殿之后转头就去床上躺着了,前殿发生的事她和李瑁虽然心知肚明但恶人还是让有求于人的人来当吧!更何况,她这也得装出一些情谊深厚来,为日后她那坎坷不平的命运做点打算卖点人情。
      殿门吱呀一声打开又轰的一下关上了,丫鬟婆子们都被打发了出去。李瑁站在门口,隔着内殿挂着的轻扬的纱帘静静的看着背对他躺在贵妃榻上的杨玉环。
      夏日的阳光到了傍晚终于散去了灼人的热气,明晃晃的光透过窗棂照射到屋内,映的塌上的美人像珍珠海贝一样光芒四射~这样的美人儿,自己从前也颇费了些功夫从某人手里抢来,如今与她虽不算浓情蜜意但也是相敬如宾,就这样拱手让人,那人还是自己的亲生父亲,李瑁的心里实在不忿!暗暗握紧了几次拳头,李瑁终于迈步走进殿内,无声的上塌从背后搂着侧卧的美人,闭上眼睛在杨玉环的后颈轻轻磨蹭着开了口:“玉娘~”
      杨玉环听他进殿后迟迟不说话便不再管他,闭上眼养起神来。现下迷迷糊糊刚好入睡被这咸猪手一番拨弄的十分烦躁,当下拎起李瑁搭在她腰上的胳膊向后甩了出去,又往前蛌蛹了蛌蛹准备再眯一会儿养精蓄锐。
      那李瑁当当寿王殿下,当今圣上宠爱的十八郎,被杨玉环下了面子也不恼怒。
      自成亲以来,夫妻房事上玉环十分配合,甚至还能与他一起探讨怎么做更加舒坦美妙。但若是像这般在她困觉时无事乱碰,她便要恼怒生气给他难堪。想到刚才来的路上与魏成献上的计策,李瑁转头更加温柔的贴了上去。
      “玉娘醒醒~夫君有话同你商议~”
      杨玉环两次被人打断睡意已经不满,再听寿王这语气像是已经接受现实并准备劝她进宫面圣,她的态度更加冷淡下来,躺在那里并不理睬李瑁。
      本来嘛,这两年的夫妻起初便是各取所需并,但几百个日日夜夜的相伴至少也该让这位差点成为储君的寿王对她有几分真情吧?就算是现代社会的打工人,共事了两年的同事突然要分道扬镳,多少也会表现出几分不舍。怎么能像这位寿王殿下一般,从前厅到后殿这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已经完成了从受害者到犯罪同伙的转变!

      “玉环,你知道的我差一点就是储君了。”
      李瑁见杨玉环不理他也就不再强求,他坐起身靠在贵妃榻的圆形扶手上。这贵妃榻还是玉环亲手改制过的,将扶手用一层棉絮仔细包裹住再在棉絮上包裹一层间隔有空隙竹席,倚靠在上面既舒软又不会太热。
      李瑁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腰背更妥帖的靠在上面,继续说道:“李林甫明为追随实为捧杀,再加上外面那个老贼在阿耶面前阿谀奉承,使本该属于我的太子之位旁落…”
      说到这里,李瑁语气中的温情蜜意消散不见,平淡的语调中藏不住的寒凉让杨玉环都有些吃惊!同床共枕近两年,她竟不知这寿王心里的怨恨如此之深!身在局中真不该仗着自己看过剧本就轻视身边的人,毕竟隔了千年那剧本的真实度谁也不能保证!想到这里杨玉环忍不住转身看了李瑁一眼。
      李瑁见她转身看自己,却也没有再试图亲近,只是挑起她散落在塌上的一缕长发,捏在手中把玩着继续道:“如今阿姨已去,你我二人在阿耶面前便没了依仗,你又生的如此貌美~君臣父子,天家之中从来只有君臣没有父子…”
      李瑁停了下来,放下手中把玩的青丝,像看着一尊贵重的玉雕艺术品一样看着杨玉环道:“如今我已护不住你也给不了你想要的东西了,你我夫妻一场,如今为夫能做的便是替你架一把天梯,来日你登上天宫实现了青云志,也算全了我对你的一番情意。”
      言毕俯下身来紧紧的抱着玉环……

      杨玉环在李瑁的怀中无声的翻了个白眼,要不是她来自现代看过剧本,知道这一场看似强娶实为父子之间权利相争的内情,她都要被李瑁一番推心置腹的剖白感动的哗哗流泪并许下来日妾若如何如何必报君今日之恩之类的傻话了!
      好在玉环的心是清冷的,大脑是清醒的。
      玉环在李瑁停顿了足够长时间接近失去耐心的时候,适时的推开他拥着自己的肩膀,换上一副3分迷茫7分关切的表情昂头看着他道:“十八郎这是作何?不过是替你去宫中将阿姨的遗物领出宫来,你怎的一副生离死别的模样”?
      李瑁见玉环迟迟不语,正思索若怀柔不行就得威胁了,杨氏一门是前朝皇族不错,但若这名门杨氏家的男儿仕途都出不了头……那这女人要的光鲜亮丽杨氏也不会再许。
      忽然听到怀中女人亲昵的呼唤,他低下头便看到了一双如水含春的杏眼,清亮透彻的眸子像一汪清泉,一眼便能望到泉底。算了,大概则天顺圣皇后和安定思公主带给他的阴影太深了!这样一个欲望都写在脸上的女人怎用的着他费心思索计谋呢。
      “玉娘,你心思单纯。世家大族尚且礼法森严,皇城大内又何时有过公爹在寝殿单独召见儿媳妇的呢?”李瑁似乎不忍再看杨玉环,他转头看向窗外洒满了落日余晖的树叶叹道:“江山社稷全系于阿耶一人,做儿子的不能在政务上为他分忧,便只能仰仗玉娘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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