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龙》玫瑰馅饼

1、宫变

　　当那道惊雷划过夜空的时候，大雨倾盆落下。
　　李乐康本就觉浅，此刻只能在床上眯着眼等天亮。听了半晌，却忽觉这瓢泼雨声中含着一丝兵戈之声。
　　“平安！”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惊动了床下值守的太监平安。
　　“奴才在。”他正要去点灯，却被床上的人拦住了。
　　“你听。”李乐康说完，就安静了下来。
　　落了匙的皇城一向安静，此刻虽然在下雨，但雨声中却带着一声杂乱。
　　平安心下也是一惊，本就是多事之秋，这样的动静，难道是姚家的计划提前了？
　　他正要开口将李乐康带离东宫，可房梁上传来了动静。一人翻身落地，跪在了李乐康面前。
　　“殿下，姚家、关山侯带兵进了宫门。属下带殿下先行出宫躲避。”
　　“关山侯？”
　　床上坐着的李乐康顿了一会儿便立马穿上了鞋子，平安给她拿上了外衣。
　　“去后宫，凤仪宫。”可李乐康没有听来人的话，反而打算去一个危险的地方。
　　“殿下。”平安开口劝阻：“圣上今日宿在宸妃娘娘那儿，若是真的宫变，定是要到栖梧宫去的。”
　　宸妃娘娘的宫殿，不也是在后宫之中的。
　　“祖父一向偏爱母后，此番起兵也定不会伤害母后。趁着他们才进宫门，我们先行去凤仪宫，有了母后，一切都好说。”一时之间，李乐康已经想好了对策。
　　可皇后娘娘会庇护咱们吗？平安心里有这个疑惑，但没有问出口。他抬头，与李乐康对视一眼，看见的是她眼底里闪烁的光芒。
　　是了，这才是他的太子殿下。
　　有野心的太子殿下。
　　三人中暗卫的功夫不用说，平安虽说是太监，但跟在了李乐康身边也是被要求自幼习武的。唯一身子不好的李乐康只能被平安背在背上，好在这种事情不是第一次做，只是此时大雨，又没那个时间拿伞，一路冒雨，只怕今日之后李乐康又要病一场。
　　在刚踏入后宫那扇凝露门的时候，一声尖叫划破了雨幕。
　　“快去凤仪宫，别叩宫门，翻墙！快！”
　　李乐康和平安翻了墙。
　　今夜的凤仪宫与往日不同，虽已至半夜，但还是灯火通明。显然是早有准备。
　　两人刚翻下墙就被凤仪宫的宫人发现了。那宫人正要惊叫着抓贼，却被平安扣下。
　　“大胆，这是太子殿下！”
　　这声提高了声量，惊动了凤仪宫的宫人。
　　太子殿下是中宫嫡出，凤仪宫的人自然都是见过太子的。就算是刚刚被墙头翻下来的两个黑影给吓到了，此刻看清了来人，也都是面面相觑之后请罪。
　　“外面出了事情，孤来看看母后。”说着，李乐康就要抬脚进殿。
　　可是皇后身边的掌事姑姑把李乐康和平安给拦下了。
　　“太子殿下夜闯后宫，若是被皇上知道，必定又是要责罚了。殿下还是快些回东宫去吧。”她站在正殿门口，没有让李乐康进殿。
　　“如今是姑姑也不把孤放在眼里。”李乐康站在雨里，是少见的阴沉：“孤说了，外面出了事情。孤要来确保母后安全。”
　　外面的刀剑之声近了，凤仪宫都听见了。一时之间，宫内的宫人都开始人心惶惶。
　　“姑姑，你真的听不见吗？”李乐康的话音刚落，凤仪宫外传来了求救的声音
　　“娘娘！娘娘！有人闯宫！有人闯宫！救救奴婢！”外面的甬道里都是脚步声，惨叫声越来越近，有人叩响了凤仪宫的宫门，惊起了宫中一阵尖叫。
　　“安静！”那是姚皇后的声音。
　　殿门开启，站在殿中的姚皇后威严尽显。
　　“封闭宫门，任何人都不可出入！若有人闯宫，杀无赦！”她出身将门，少时也是看过些场面的。在这样的动荡关头，她的身份倒是给了她安定人心的力量。
　　李乐康还在雨中，看着自己的母亲吩咐下人。
　　她长年都是这个样子，是个合格的皇后，一个合格的姚家后人。可是从来都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虽然从一个孩子的角度去批判母亲有些偏颇，但李乐康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
　　等到她事无巨细地吩咐完了宫人，才转过头看向李乐康。
　　“进殿吧。”
　　雨水浸湿了殿中的地板，李乐康一身湿衣，此时只觉着风一吹，浑身都冷。
　　掌事姑姑这个时候还上了一盏牛乳。李乐康还记得，自己幼时爱喝这个。后来居住于东宫，每月来凤仪宫请安的时候宫人还是会上牛乳。
　　平安从偏殿里找了件干衣服，想让她换上。可如今紧急关头，她没那个心情。
　　“你深夜赶来凤仪宫，必是知道了姚家领兵攻入皇城的事情了。”
　　李乐康点头。
　　“想来姚家也不是临时起意。因为我的存在，母后、祖父都是如坐针毡。再加上父皇对我们不满多年，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奋起一击。”
　　如果李乐康不是太子的话，她会很欣赏姚家的果断。
　　“那母亲，有考虑过我的后路吗？”
　　姚后呼出了一口气，她是知道的，自己这个孩子是十分的聪慧，对时局的把握从来不错。不然也不会再皇上多年的猜忌与隔阂中保住太子之位许多年。
　　要怪，只能怪她自己。给不了姚家一点希望。
　　“姚家以清君侧的名义拥立你八弟上位。你八弟自幼与你亲近，知道你身份后必不会为难你。”
　　“为君者，何来情分？”李乐康站起身，一步步向着她走去。
　　“想来这个计划在当年你把八弟记入名下时就有了。却唯独将我蒙在鼓里，难道这么多年，我就是一个保姚家无恙的傀儡吗？”
　　“你受万民供养，到你付出的时候就本该如此。我如此，你也如此。”她直视着李乐康，却在那漆黑的眼瞳中看见了疯狂。
　　“是的。我受万民供养，不受姚家供养。姚家此番行事，与我何干！”
　　李乐康抓住了她叠在身前的手，半分平日里的恭顺都没有。
　　“难道母亲觉得你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我半分不知晓吗？！”
　　听到这句话，姚后一颤。
　　随即又恢复了那平常的样子。
　　姚后心中的挣扎，到最后的下定决心都被李乐康看在眼里。
　　“母后。”李乐康下定了最后一个决心，“孤已经是太子，为何不为了那个位置，再拼一把？”
　　“孤做了皇帝，谁敢揭开孤的秘密。”这句话，她藏在心里多年。
　　她放开了姚后的衣服，如同放开了一个困扰她多年的执念。
　　“平安，叫他们动手吧”
　　他们是三个人出的东宫，却只有两个人来了凤仪宫。
　　随着古怪的鸦鸣响彻天空，凤仪宫内虽没有惨叫，但飞溅的血液染红了窗。
　　“住手！”姚后站起身，跌跌撞撞向着殿外跑去，却在看到门外惨状时跌坐在地上，“他们都是看着你长大的！”
　　她从未想过，李乐康会下如此狠手。不，她都不知道李乐康手中还有这支队伍。
　　而此刻的李乐康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端着那碗牛乳，却并没有喝。
　　“看着孤一步步去死吗？”
　　闻着这股奶香，她笑了，将碗放下。
　　“平安，宫中动乱，母后挂念着孤，不肯离去。”她抬眼，看向了守着殿门的平安：“你知道该怎么办的。”
　　平安行礼，走到了姚后身边：“皇后娘娘，奴才得罪了。”
　　他大力敲在姚后后颈。
　　姚皇后已久居深宫，纵使幼时学过拳脚，这些年也早已荒废，轻易被平安制服。
　　“就算是姚家造反的时间提前了，还外带了一个关山侯。孤也不回轻易放弃。”
　　殿外的雨幕中，跪着一个暗卫。若仔细看，是刚刚和李乐康出东宫那人。
　　“回殿下，已清点人数，并无活口。”
　　或许是这雨中满地的血色，将李乐康的眼睛也染成了红色。
　　“好。剩余人随孤前往乾清殿。”
　　若她坐不上皇位，那或许今日之后，大庆便不叫大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