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砂琉璃》尾行的竹子

37、花非花

　　楚碧痕口中的“月幽之境”是神农洞深处一座终年冰雪不化的洞窟。踏着寒冰，韩菱纱好奇地四下里张望，心中更加笃定这一趟没有走错。熔岩包围之中能有这样一处冰寒的地方，那至阴至寒之物藏在此处亦是理所当然。
　　冰洞的深处有一株怪树，一名绿衣女子便在那树下一动不动地站着，仿佛没有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楚碧痕面色微变，韩菱纱听到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方一步一步上前，轻声唤道：“姐姐……”
　　女子轻轻“嗯”了一声：“你回来了。”
　　“姐姐，我……”
　　女子缓缓转身，与楚碧痕几乎一模一样的俏脸上多了些许楚碧痕没有的淡漠。她绿色的眸子闪动着难以名状的微光，仔细打量着远来的几人：“为什么将生人带了回来？”
　　楚碧痕轻轻地道：“姐姐，他们、他们是要来找寻一件至阴至寒之物，想要救人……”
　　慕容紫英上前一步，拱了拱手：“冒昧打扰，实不得已。姑娘若是知道，请不吝赐教。”
　　女子凝视他片刻，淡淡地道：“你们回去，我无可奉告。”
　　“姐姐，你不能这样！”楚碧痕忽急道：“这么多年来，只有这些人进到这个山洞，而且他们还身怀法力，错过这一次，又要等多久，才会有人帮我们去找炙炎石啊？！”
　　女子目光微凝，看向自己的妹妹：“碧痕你……你还不死心吗？”
　　楚碧痕神情倔强：“我不可能死心的，我连做梦都想要找到那块石头！”
　　慕容紫英略一思索，道：“二位姑娘若有为难之事，不妨说出来，看我们是否能帮得上忙。”
　　女子转过身去，背对众人：“几位请回罢。”
　　“姐姐！”楚碧痕急叫一声，忽咬唇道：“我来说吧，你们要找的至阴至寒之物，十之八九便是这梭罗树上的梭罗果——”
　　女子骤然转身，面上风云变色：“碧痕！”
　　云天河好奇地打量那棵怪树：“可这树上没有果子啊。”
　　楚碧痕道：“我和姐姐正是这里的梭罗树仙。当初，主人为这颗树注入灵力，使我俩成为半仙之体，身中却只有幽寒之气。”
　　女子目视她片刻，低叹一声，没有说话，楚碧痕的话便得以继续：“待我们成年之后，就能使用一种叫“炙炎石”的灵物进行身合，届时树顶结出果实，我们便会成为真正的地仙，从此不必再困守洞中。”
　　慕容紫英心中一动：“冒昧请问，你们的主人，又是哪位高人？”
　　楚碧痕面露恭敬之色：“主人是与伏羲、女娲并称“三皇”的神农。”
　　想那三皇神农的名号何等响亮，慕容紫英自然不会不知，当下惊诧之中更带了几分敬重：“竟是神农？！那他现在何处？”
　　“主人……可能已经不在世上了……”那女子突然接口道：“那个时候，他正和另一位大神伏羲相争……有一次离开以后，就再也没有回来……”她轻叹的，眉目间闪过怀念之色：“若不是落败身死，主人是不会丢下这里不管的，他的心那么善良，这儿的一草一木，他都十分爱惜……”
　　韩菱纱握紧了柳梦璃的手，只觉手心出汗，浑身冰凉：“神农、伏羲、女娲……那些、那些都只是传说啊！如果是真的，你们在这究竟待了多少年？！”干她这一行的，原本便不能太将鬼神放在心上，否则便是寸步难行。可如今却告诉她，这些大神是切切实实存在的，这未免太过震撼。
　　柳梦璃看出她的惊惧，拍了拍她的手背，悄悄用上了宁神的香，向让她镇定下来。
　　“不知道，总之是很久很久……”那女子的目光有意无意往两人紧握的双手上瞥了一眼，道：“这个山洞渐渐地气候失衡，越来越炎热，成了怪物聚集的场所……”她向楚碧痕看了一眼：“起初，我们姐妹俩还不能维持人形很久，等到修炼千百年，终于可以了，外面却变得妖怪环伺，更是炎热无比……”
　　韩菱纱艰难地吞咽一下，勉强镇定心神：“不对啊，依我看这儿的风水，并非穷山恶水之相，怎么会聚集了这样多的怪物？”
　　女子蹙眉道：“我不懂你的意思……不过主人在洞府内还豢养了许多兽类，这些兽最后都化成了妖……”
　　楚碧痕忽插口道：“求求你们，帮帮我和姐姐，在洞府里找到那块炙炎石好不好？”
　　女子疾声喝道：“碧痕！”
　　楚碧痕抓住了她的手臂，哀求道：“姐姐，你告诉他们石头在哪里！主人只说给你听过！”
　　女子缓缓摇头，道：“不可，洞中妖类潜伏，此行对凡人来说太过危险。”
　　云天河听得两人境遇如此不堪，不由大起怜惜之心，握拳道：“你放心，我们不怕妖怪！”
　　女子仍是摇头：“我是不会答应的。”
　　楚碧痕心中大急，眼角淌下泪来，只是看着女子，也不作声。女子一怔，伸手轻触她面上的泪痕，轻轻地道：“碧痕……你、你哭了？”
　　“你永远只会说不可以、不可以！但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吗？！”楚碧痕陡然拍落她的手，悲声道：“想去看看洞府外是什么样子，而不是永远守在这里，永远只能面对同一个人！”
　　女子后退一步，素手慢慢垂了下去。
　　“姐姐你又是这么冷淡……月幽之境四面被熔岩所围，可我的心、我的心早就已经被冻成冰了！”
　　女子微闭上眼，神情痛苦：“碧痕……”
　　“这样……真的太可怜了……”韩菱纱简直无法想象被困在冰洞里的滋味：“我不过闭关几日，就觉得坐不下去，何况是几百年上千年……这和囚禁又有什么区别？”
　　慕容紫英亦叹道：“姑娘，且让我等略尽绵薄之力吧。”
　　女子沉默不语，良久，方叹道：“唉……碧痕，你可知用炙炎石身合并非万无一失？你主意已定，绝不后悔？”
　　“姐姐，你答应了？！”楚碧痕面上泪痕未干，却已满是喜色：“我、我早就想好了，就算是命赴黄泉，我也甘愿！好过这样永无止境地等下去！”
　　女子怔怔地看着她，许久之后，摇了摇头，道：“既然如此，就要烦请诸位去月幽之境西北的炙焰洞取那块炙炎石了，它会发出极大的热力，绝无可能认错。”
　　云天河挠了挠头，犹豫道：“那……我们是不是不能带走梭罗果？”
　　“不碍事，梭罗果只是一种依凭，若真成为仙身，反倒不重要了。”女子微垂下眼：“……就送给你们，当作报答吧。”
　　“哈哈，太好了！”云天河欢呼道：“看着吧，要不了多久，我们很快就会回来的！”
　　当下四人告辞离去，去寻那炙炎石。女子目视四人离去的方向，久久不语。
　　楚碧痕在一旁笑道：“姐姐～我们就要真正成仙了，你怎么一点都不高兴呢？”笑容中却似隐约有一丝讥讽。
　　女子转过身，伸手轻抚上她的面颊，幽幽地道：“傻丫头……”
　　楚碧痕垂下头去，嘴角却扬起了一抹邪异的笑容。

作者有话说

　　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