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待花开[八零]》八于小闺女儿

16、第 16 章

　　李玉的精神一直不好，妈妈知道后来学校接李玉回家。妈妈专门做李玉爱吃的菜，全家都小心翼翼地不提王永刚，也不说新闻。

　　这天，李玉对妈妈说：“我想去奶奶家住几天，我挺想她的。”

　　妈妈不放心她一个人去，李玉故意表现出没事的样子，妈妈只得由她去了。

　　李玉的奶奶是从旧社会过来的人，四五岁开始裹脚，只有大拇指是正常伸直的，其他四个脚趾都是弯曲的，所以奶奶的鞋像个小船，前头是尖尖的，那时候女人不裹脚是嫁不出去的。小时候每次李玉等奶奶洗完脚后，就用小手把奶奶弯曲的脚趾给掰开一条缝，奇怪为什么奶奶的脚趾和自己的不一样。

　　虽然奶奶有着三寸金莲的小脚，但不耽误奶奶干活，只是看着奶奶走路都是脚后跟先着地，走起路来有点一顿一顿的。奶奶的脸很漂亮，大眼睛，大额头，脸型圆润，嫁给爷爷的时候是十里八村的美人，爷爷家当时在庄里算是富足的，有田地，农忙的时候都是要请人帮工的。只可惜奶奶的好日子没过多久，爷爷年轻轻的出了事故先走了。那时李玉的爸爸和叔叔都还很小，奶奶就守了寡。家里的顶梁柱没了，外人都等着看笑话呢，奶奶一点不含糊，挑起了家里的重担，像个男人一样下地干活，回家来养猪做饭收拾家务，一样也没落下。奶奶总说“你得先自己看得起自己，才能让别人看得起你。”她在日复一日地劳作中把家撑了起来。

　　李玉自小跟奶奶一个屋里睡，与奶奶的感情甚至好过妈妈。其实李玉是敬佩奶奶的，不说奶奶自己拉扯两个孩子长大，就是每天都把自己收拾得干净利索就令李玉佩服。奶奶的头发很好，即使到了老年仍有很多黑头发。每天早晨第一件事就是把头发梳得光溜溜的，表面抹了一层不知什么油，反正就是没有一丝头发是乱的，每一根都顺溜溜地呆在该呆的地方，乱了秩序是不行的，所有的头发都拢在脑后梳个圆圆的发髻。

　　奶奶的衣服从来都是干干净净的，裤脚都咂着绑带，绑带是黑色的，大约十来公分宽，一米来长，从上往下绑，尾部的穗穗在脚腕处塞进绑带里，外表根本看不出接头在哪里。

　　因为爷爷去世早，奶奶年轻时就是家里的主心骨，为了不让人看一个寡妇的笑话，背地里吃的苦只有奶奶心里最清楚，她没有时间感伤，只有用自己辛勤的劳动赢得别人的尊重。奶奶的口头禅就是“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大概这句是从《西游记》中孙悟空西天取经的经历得出来的。每当遇到难事时，这句话就会起作用，而事实证明奶奶总是对的。李玉小时候不懂这句话的来历，反正感觉着火焰山肯定是很高很热，难以逾越。

　　所以，在李玉的心里，无论多大的事，到了奶奶这里都有办法解决。

　　奶奶看到李玉回家当然很高兴，不过这不年不节的，也没放假，奶奶高兴之余透着些许的担心。所以到了晚上吃完晚饭，收拾完了。奶奶盘腿坐在炕头上，对着李玉：“玉儿，碰上难事了？”

　　“没事，就是想奶奶了。”

　　“从你一进门我就看出来了，说说，奶奶给你做主。”

　　李玉把王永刚的事说完，已是泪流满面。奶奶搂着玉儿，像哄孩子睡觉似的用手狯着她。“我的玉儿是遇着大事了，奶奶懂。”

　　“人这一辈子呀，不知会遇着多少坎儿，可哪次都得使劲儿越过去，没劲儿攒劲儿也得越，要不往后的日子就没法过了。”

　　“你这才哪到哪啊？玉儿，你要老是仰头看这难事，越看越难，你要是攒足劲儿越过去呢，再回头看就没什么了，一次不行两次，两次不行三次，老话说的好，事儿不过三。玉儿，你听奶奶的，准没错，啊。"

　　“奶奶，可我就是过不去呀，老是想到他，什么也干不下去。一想到往后就是我一个人了，我就觉得活不下去了。”

　　“傻孩子，你第一次遇到这么大事，是难。想当初你爷爷刚出事那会，奶奶也觉得过不下去了，你爸爸和叔叔还那么小，你妈也来家没多久，我一个女人家可怎么养活他们呀。可是奶奶不想让别人看笑话，奶奶得把你爸爸和叔叔养大，能怎么办呢？打掉牙齿往肚里吞，人人都说奶奶刚强，不是也过来了？还有了你们几个孙男嫡女这么个大家庭。”

　　“玉儿啊，人活得是一口气。你这样无精打采的，王永刚在天上看着呢，活出个样儿来让他看，让他看看他的眼光没错，玉儿值得他稀罕！”

　　玉儿在奶奶的拍打中睡着了，睡梦中王永刚朝他走来，依然是迈着矫健的步伐，只是脸色苍白，他微笑地看着玉儿，玉儿一下子拉住他的手：“永刚，你别走！”

　　王永刚握了一下玉儿的手，“玉儿，我放心不下你。我要看着你好好的。”

　　“可是我的另一半没有了，我这一半撑不下去了。你说过要保护我一辈子的！”

　　“玉儿，我已经完成了我军人的使命，但不能兑现给你的承诺了，对不起！我会在天上保佑你。还记得我们的承诺吗？玉儿，你是我的骄傲！玉儿，你是那么的善良，勇敢。第一次射击都能打出七环的人是多么厉害！我相信你还是那个阳光明媚的玉儿，我不会看错的。”

　　永刚的手用力握了握，玉儿感觉到一股力量。这时她醒了，在黑暗中搜寻王永刚的身影，但什么也没找到，可手上明明还留着他的温度，玉儿把手贴到脸上，用力感受这最后的温柔。

　　李玉再也睡不着了，两眼瞪着漆黑的夜。

　　西南前线取得决定性的胜利，新闻里都是欢欣鼓舞的声音，一批批的英雄回来了，学校里也沸腾了。校板报拦贴着大幅的通知，明天英模报告团要来师大做报告。英模报告团的成员之一就有郝运。

　　学校了解到李玉他们友好宿舍及李玉和王永刚的关系，决定让518宿舍全体成员为英雄献花，特来征求她们的意见。别人肯定没问题，主要看李玉的决定，同宿舍的姐妹们怕刺激到她，不知她能否承受得住。

　　李玉决定接受这次特殊的任务，要坚强就从这一刻开始吧。

　　报告会从下午两点半开始，主席台上方挂着大红的横幅“英模报告会”，上面一排桌子，中间是英模做报告的主桌，两边的桌子隔开一点距离，是学校领导和英模报告团的成员。

　　这次有三人做报告，郝运是最后一名。当再次从郝运口中听到王永刚的英雄事迹，李玉不仅仍然心痛，却也为王永刚骄傲和自豪。他不仅是我的英雄，也是全国人民的英雄。

　　等郝运做完报告，台下想起热烈的掌声，同学们为英雄们的事迹所感动，这是献给英雄的最高礼遇，主持人宣布由518宿舍女生献花时，徐苑用胳膊碰了一下李玉，李玉擦干脸上的泪水，捧起鲜花，五人走向主席台。

　　老二和小七献给另外两位英模，李玉走向郝运，徐苑和默白站在她两侧。郝运接过鲜花，举手敬礼，李玉盯着郝运的脸，郝运幻化成王永刚，这棱角分明的脸，明明是王永刚回来了，是她的永刚，怎么一眨眼又变成了郝运，李玉固执的又把郝运变成了王永刚，就这样王永刚和郝运的脸交替出现在她面前。郝运看着李玉流满泪水的脸，一直举手敬礼，迟迟不放下。徐苑看出不对，握了一下李玉的手，李玉一个激灵回到现实。：“欢迎英雄凯旋。”郝运放下了手。

　　这花是送给郝运的，更是送给那些浴血奋战的英雄们的，更是送给王永刚的。

　　回到宿舍，李玉把那件红色连衣裙仔细地叠好，放进一个小木箱里，这件衣服不可能再穿了，这是属于她和王永刚的永远的记忆，连同王永刚留下的包裹，就让这些留在心中最隐秘的角落，暂时李玉不敢再去碰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