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碎》琉瑟

8、8

　　“八重。”声音不大，但足以使八重雪停步。李琅琊知道八重这时候在值班，特意在这边等八重，再怎么样也要想八重雪问个理由。
　　“我们谈谈好吗？”
　　八重握着刀柄的手指泛白，极力克制住自己不要回头：我在值班。
　　“就一会行吗？”
　　“我没话谈。”
　　“我爱你，雪。”众人大吃一惊，温文尔雅的九殿下在皇宫大庭广众之下向金吾卫首领表白，端华嗖地抬头看琅琊，眼中是不可遮掩的伤痛。
　　八重雪的身形一颤，几乎差点站不住：“对不起，九殿下，如果以前八重做过什么让九殿下误会的事情，八重这边道歉了。
　　“不是的，不是的，雪，你是骗我的是吗？”李琅琊几乎嘶声力竭地大吼。
　　“我说的都是真的。”冰冷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感情。
　　“你是不是跟我开玩笑的？你说要保护我的，你都忘了吗”李琅琊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好像很轻松似地。
　　“九殿下，你知道八重没有跟你开玩笑。是，我说过，那是因为你是殿下，我是臣子，臣子自然要保护主子的。”
　　李琅琊咬了咬嘴唇，拼命地要把眼泪给逼回去，嘴里一股血腥味，嘴唇咬破了，但是仍旧控制不住，一滴，两滴，沿着消瘦的脸颊，想连串的珠子滚进尘土。
　　“给上将军添麻烦了，一开始就是我一厢情愿。”几乎是哭着把这句话说完整地。没有狂奔，只有静静地转过身，寂寞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城门外。
　　端华再也忍不住，发足狂奔去追小九去了。和小九青梅竹马这么多年，从未见过他如此伤心过，连王妃死的时候，小九也没有这样哭过，伤痛欲绝的眼神，仿佛眼前这个人随时随地都会消失。
　　很多年后，端华仍然能清晰地记起曾经有这样一个眉目如画，恬静温柔的人，却有着绝望的眼神，绝望到令看着的人都有想哭的冲动。
　　“头。。。。。。。”燕燕不知道说什么，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头目哭，没有声音，没有哽咽，只有眼泪顺着那张精致的脸往下流。在他心目中，头目一直是个内心坚强的人，但是今天才发现，其实他们那个暴躁的头目心里也是很脆弱的。
　　八重雪伸手轻轻摸了一下眼角：去巡逻。脚步不停地往前走。刚才的瞬间让燕燕感觉像是在做梦一样，不真实却又很真实。
　　“琅琊，琅琊，小九”端华追上前面的李琅琊。
　　听到端华的声音，琅琊脚步慢了一点，朝端华笑笑，一脸轻松道：让你见笑了。
　　端华啪啪李琅琊的头，道：你从小到大，哪个丑样我没见过，还不是有我罩着。
　　“嗯，端华我们我们去喝花酒吧。”
　　“哇，小九，我回去会被骂的，不过今天我舍命陪君子。”端华故作轻松道。
　　说是来喝花酒的，最后是李琅琊一个人拼命地灌酒，以前也没见过他这么能喝的，脸上的红晕渐起，白瓷般的肌肤，微眯的双眼，端华端起面前的酒喝了一口，索然无味。
　　李琅琊迷迷糊糊地伸手去拿酒壶，却摸大了端华的手，端华心一抖，差点挣脱，掌心滑腻，被握着非常地舒服。这样的景致实在是太诱惑人了，自己不是不知道，在长安这样色香味俱全的地方，一些有短袖之之好的富家公子早就对薛王府相貌俊美，温柔近人的九殿下馋眼已久，要是这幅画面让那些人看到，小九还不要给吃个连渣都不剩。“我在想什么啊。。。。”端华晃了晃脑袋“琅琊你喝得太多了，我先送你回去吧。”
　　端华背起醉的不省人事的李琅琊，把他送回了薛王府。王爷看到平时乖巧地小九今天喝成这个样子很是纳闷，端华总不能说小九失恋了吧，含含糊糊，之之掩掩，说了个不知所以然。
　　晚风吹起，忽的感觉肩膀上一阵凉意，伸手摸了摸，全湿了，真的好冷。
　　李琅琊从来没有喝得这样醉过，半夜起来吐了几次以后，就再也睡不着了，索性起了吹吹晚风，想起和八重雪一起坐在庭院里喝茶聊天，一起去看清心池的睡莲花开，狩猎场的表白与相拥，都仿佛已经是前世的事情了，明明都是伸手就能触摸的事情，却是遥远如梦境。
　　到头来难得痴心一次，却是一厢情愿，
　　薛王府的九殿下病了，太医检查过就是风寒，可是连着几天都没有好转，反而更重了。高烧不退。安碧成来了，带了些西域的熏香，看了看病床上的李琅琊，摇了摇头道：心病，是自己不想好，再好的太医，再好的药也无能为力。
　　端华给李琅琊掖了掖被子，道：你在这看着小九，我去找头目问个明白。
　　安碧成一把拉住端华：你找了也没用，八重雪是不会来的，这些事不是你我能干涉的。他不来，也是为了殿下好。
　　端华几乎要怒吼了，红色的长发燃烧了起来：凭什么要这样对小九。
　　安碧成没说话，走到窗前，看着沉睡中的九殿下，忽然有一种脱力感，这一次竟然连自己都不知道有什么办法，自责，是必须的。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整个房间只剩下低低地呼吸声。
　　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安碧成转身准备出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的说了一句话：不要怪八重雪，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安碧成走了，李琅琊迷迷糊糊，时醒时睡的。李隆基也来看过一次，嘱咐太医一定要尽快医好九殿下。
　　李琅琊睡的时候安安静静的，醒的时候要么就是两眼无神的发呆，任是端华跟他讲话，哪里又开了一家酒楼，哪里又来了几个漂亮的胡人小姑娘，李琅琊永远只有一句话：雪有来过吗?
　　端华从来没有如此恨过自己这么笨嘴笨舌，不会说话，端华从来没有觉得这么一句简单的问句会是这么难以回答，每次李琅琊都是静静地等着有人能回答他，可是每次都是落空的希望。渐渐地，他也不问了，端华看着他，看着他憔悴的脸，无神的眼睛，让人怀疑这个还是一个活人吗？
　　说不痛苦是假的，看着小九心里这样，真会相信他会就此而去，端华发了疯地一路直奔皇宫，扯了八重雪就往外走。八重雪直接一掌打开端华，没有任何表情地往回走。
　　“头目，我以前从来没有觉得你是如此绝情的人，就算是我求你，你去看看小九好吗？哪怕就是看一眼也好的。”端华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几乎是哀求八重雪。
　　“我不会去看他的。”八重雪的脚步没停。
　　眼泪模糊了双眼，迷雾中的八重雪的身影也是如此的消瘦，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