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照彩云归》溪淼淼

109、第 109 章

　　寒霜入两鬓，渐积不肯消，是从一而终的坚持；身寄虚空如过客，心将生灭是浮云，是阅尽千帆后的唏嘘。

　　又是一个霜降的夜。

　　京中越发的纷争，柳仁愿是一滴热油，让一锅本就沸腾的水，无法再平静，就是宫中，皇后也屡屡出手，与两妃对峙。

　　这些与初霁无关，就像从一开始，就是该如此的，诸王相争，怎么能少了皇后。

　　未央宫是整个皇城里的一个角落，却在淡淡的隐去，好像很多人开始渐渐忘了，曾经有一个贵妃，做了很多事。

　　岑嬷嬷取来一个手炉，塞在初霁的手中，偶尔还有一缕小小的烟雾缭绕。

　　初霁的脖子上带着苗欣赠来的松木，薛济很忙，匆匆将此物带来，就很久没有再在宫中停留。

　　岑嬷嬷呼了一口气，已隐隐有些白雾，“陛下已经传讯了，让娘娘早些安歇。”

　　近些日子，魏明帝又回到了紫宸殿，纵使他不想，群臣也不会让了，就是皇后与诸妃，也时常在紫宸殿中陈情。

　　初霁点了点头，手中是一沓信件，有王静芝的，有庞楚英的，有豚女的，也还有苗欣的......

　　王静芝说家里的花，今年格外的红；庞楚英说二哥大约脑子不好了，从回鹘抢了很多的马，让她与陛下求情；豚女喊她小妹，说在海边给她训了一只可爱的白豚，让她若是哪日得了空，一定要去看看......

　　初霁的肚子很大了，再过两月就要生了，春儿端进来一个木盆，这个孩子再安静，初霁的脚还是有些肿，春儿每日都会擦一擦，再按一按。

　　“院判说，您近日可不能再躲懒了，让奴婢盯着您明日动一动。”

　　初霁叹了一口气，天冷了，她不想动弹，但似乎，有人管着，初霁拍了拍肚皮，觉得，要是这个孩子不来也不错。

　　那日，莫名心烦了，跟魏明帝撒气，魏明帝啼笑皆非，把她抱在怀里哄了许久，想想换做平时，大约她不会这样。

　　进保急匆匆的赶来，说道：“娘娘，陛下让您今日不要等了，柳大人中毒了，陛下要去柳府。”

　　甚至来不及喝杯茶水，就又赶忙往紫宸殿跑。

　　初霁看了看进保的背影，顿了一顿，又低下头，取出苗欣的信，信里很开心，她说见到了初霁曾说过的深山中的庙宇，还去学着采了药，只是不小心摔了腿，在一个村子里养了一月有余。

　　春儿看了看初霁平静的面容，张了张嘴，又将话咽了下去。

　　魏明帝来了柳府，柳仁愿躺在床上，太医正在为他扎针，魏明帝看着窗外黑沉沉的天，心思难辨。

　　魏明帝忍不住想到那年的东宫，一碗药下去，当日无事，却随着时间的推移，某一日，病发，满口吐出的鲜血，染红了被子。

　　就像柳仁愿，多日不显，却在今日，面容青黑。

　　柳仁愿的住宅，是工部批的，他的人正在柳府里排查。

　　施了针，柳仁愿来了精神，缓缓的睁开眼睛，就看到了窗户前的魏明帝，一如当年。

　　那些年，东征西跑，若是有人伤重，魏明帝都会如此，静静的等到他们醒来。

　　“景思......”柳仁愿咳了咳，在皇城，他是陛下，在柳宅，他是景思。

　　魏明帝回头，坐上床沿，太医弓着身子下去端药。

　　“景思，多久我们没有这样好好的聊天了。”那还是在边地的时候，只是后来，他成了帝，而他也成了臣。

　　魏明帝笑笑，“我记得告诉你，不存敬畏，终有所损。”

　　柳仁愿翻了一个白眼，这是老生常谈了，魏明帝敬重未知，但他偏不是，既然未知，就把它弄到已知不就好了，就像世人常以为与飞鸟虫鱼沟通很难，但没做过，怎么就认为自己做不到了？

　　魏明帝接过太医的药碗，往柳仁愿的口中灌了一口，倒的有些多，柳仁愿又翻了一个白眼，还是这么小心眼。

　　“知道是何人吗？”魏明帝问道。

　　柳仁愿轻嗤了一声，语带嘲讽，“左右那么些人，过了十几年，也只会这些法子，一点长进也无。”

　　弄官、贪腐、结党、用毒、构陷，翻来覆去的那么几招，毫无新意。

　　魏明帝摇了摇头，“珠珠儿说你是狂士，还真把自己当成天下第一狂人了不成？”

　　柳仁愿瞪大了眼睛，“除了柳灵运，天下谁人敢与你同谋，”柳仁愿指了指自己，“只区区不才而已。”

　　想了想，又‘嘶’了一声，“还有嫂子。”

　　魏明帝将喝完的药碗放到一旁，将柳仁愿扶着坐了起来，权谋说起来很阴诡，但是想来，在熙文太子还有初霁这样的人眼中，是简单的。

　　就是柳仁愿亦是如此，权谋说到底，不过是读懂了欲望。名扬天下，官居一品，就是满朝官员口中的为百姓计，又有多少时候是出自真正的真心呢。

　　魏明帝听他提到初霁，笑了笑，“裴氏的裴景思，对得起所有人了。”所以，有些事，要在他这里终结，有些事，亦要从他这里开始。

　　柳仁愿一愣，不顾身上还痛着，大笑了起来，“就佩服敢做这般决定的裴景思，便是舍了这条命，陪你玩一场，亦不付此生！”

　　魏明帝亦笑了起来，一个法子，哪能同样用两回呢。

　　魏明帝走出了柳府，柳仁愿被层层叠叠的保护了起来，一次失手，再也没有其他机会了。

　　夜幕很黑，魏明帝以往会觉得日复一日的白天黑夜，但今日，却难言的，期待起了一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