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抓到你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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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睁开眼的时候是在一个有着繁复花纹的托盘之上，稍稍动了一下四肢坐起身来就感到了些失重感，自己坐着的这块在向下沉，因为担心掉下去出于本能就站起身来，光是走动着还不够，不知不觉便小步奔跑起来，奔跑时有种奇特的感觉，似乎地面在随着自己的转向踏步而倾斜，就像是一个固定在陀螺形状模型上面的圆盘，跑到哪里哪里就下沉倾斜，有时转速又会变慢，像是倾斜排列的星系，倾斜着缓慢地运转。
在托盘上的奔跑一直是个循环原地踏步的过程，可周遭的情景却不断地变换着，看不清具体的画面，只能感知到一段是白色的，之后是黑色的，最后在铺满红色的画布处停了下来，眼前又是那面熟悉的白色墙壁。
第二次进入到这里叶书桉已经变得轻车熟路，掀开流动的墙壁便走了进去，坐在依旧纯白的草地上无所事事地等了一会也不见隐尘的人影。
上次来时有种新鲜感，这次再来对着这片一成不变的场景只感觉荒芜又无聊，叶书桉抱膝坐着，不一会就感到了困意，等待的时间无限拉长，困意越来越浓，她也逐渐从坐姿转为侧躺在草地上，这草地意外地躺上去格外柔软舒适，是个睡觉的完美地方。
“怎么每次来都带着伤。”
一句低喃伴着指尖触碰手臂的痒意传入耳中，睁开眼时透过面具的孔洞看到了一闪而过的白色睫毛。
“好久不见。”
叶书桉皱着眉坐起身，没什么精神地打了个招呼。
隐尘歪着头看了眼她，手指又覆在那几道疤痕上停留了一会，缓慢收回手的时候下了结论，“你似乎过得很辛苦，作为补偿，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因“辛苦”这个字眼，叶书桉眉间的褶皱又加深了几分，伸手扯下衣袖，冷声道：“你不说我也会问的。”
隐尘撩起袍子与她隔了点距离坐下，没应声，反而摆弄起放置在一旁的小巧精致的银色天平，拎在手里专心致志地观赏着。
“没有办法消除之前的记忆吗？”叶书桉不管他究竟有没有在听，单刀直入地问出自己的困扰，“总是一阵一阵的回忆起那些就像没经历过一样的记忆实在很烦人啊，除了使人混乱的作用之外毫无用处。”
“你确定吗？”
隐尘将天平举高，微微仰头观察，肩膀处的编发因动作滑落，他眼神片刻不离天平，漫不经心地回复。
叶书桉不假思索地，“我确定。”
“不好意思，不支持这项服务哦。”
隐尘终于舍得移开目光，白色面具转向叶书桉的方向，不知为何，尽管看不见，叶书桉仍是觉得他一定露出了个令人厌恶的假笑。
“你之前说，有的人感受不到命运的变动，只觉得像是羽毛飘落般地触感，可死亡分明是很痛的事为什么还是没有记忆。”
听了这问题，隐尘不满地抱怨，“怎么总是问些复杂问题。”说完大抵是今日心情尚可，又慢慢解释了起来，“人类这东西，每个都不太一样，所以会出现各种各样的情况，就过往的经验来看，即使是死亡的疼痛也感知不到命运的改变，或许是他并不在意、不畏惧死亡，换句话说，这可能是本就期待的。”
“而且啊，你自己也知道，记忆这个东西，并不是积累得越多越好，来回反复的次数越多越容易混乱，痛苦也累积的更多，并不是很多人都能清晰记住的，甚至可能会遗忘更多，所以，我们都不知道下一次死亡之后你是否能再回到这里，也不知道你是否还会有清晰的记忆，保险起见，要珍惜生命哦。”
叶书桉低下头，沉默地梳理着这不明确的话，还没梳理出个结果就被打断了思考。
隐尘凑近了些，没头没尾地问了句，“你有没有想过，现在出现在你生命里的一些人，本不该存在？”
叶书桉抬眼看向他，不愿回答这个问题，只说，“就算不该存在也已经全都发生了。”
隐尘夸张地笑出声，撤开了距离，“对啊，按照既定有什么意思呢？配对游戏很有趣哦。”
他将托盘轻微晃动的天平举到视线中间，“那么，问答时间结束，选择开始。”
眼前原本覆满银白色的托盘忽地自中心迅速爬满了花纹，这熟悉的纹路与配色，与一开始自己所处的旋转托盘的花样一模一样。
再下一秒两边托盘上各显现出一个人影，身影的颜色墨汁晕染一般逐渐变深，这再熟悉不过的背影。
付美心和叶蕴方，她的爸爸妈妈。
简单的爱爸爸还是爱妈妈的选择游戏？怎么可能？叶书桉神经陡然绷紧，摸不清究竟是什么意思，警惕地看向隐尘，“这是什么意思？”
“选择而已。”隐尘笑着，毫不在意地，“就像是简单的喜好测试？啊，要是面对人类很难抉择，帮你换成别的替代物也不是不可以，水果？食物？还是颜色呢？”
叶书桉对他的恶趣味毫无兴趣，“我是问你选择之后会发生什么？”
“不知道啊。”隐尘闲散地一手支着脑袋，一手拎着天平，“但是你没必要这么敏感啊，因为...”
“因为什么？”
“因为我完全可以给你换成别的，葡萄和橘子怎么样？”
叶书桉不说话，她凭直觉不愿做这个选择，可又怕如隐尘之前所说的随机结果。
隐尘压根不给叶书桉思考的时间，顷刻间那小小的人影便幻化成正常人大小的背影，缓慢地朝对面的门走去。
隐尘无声地凝视着她，一言不发却有着明显的催促意味。
叶书桉焦躁地站起身，紧紧盯着爸爸妈妈的背影，根本不知如何是好，就在两人即将穿过那道门时，付美心忽地趔趄了一下向前倒去，完全没思索地，她下意识地就跑了过去想要去扶，可手刚搭上去的瞬间，两个身影都消失了，再转过身时只看到隐尘冲自己举起天平。
此刻天平已打破平衡向一边倾斜，他轻轻晃了晃，“选择结束。”
隐尘那漫不经心的态度实在令人厌烦，叶书桉毫无办法地握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手心，一言不发地走过他，想要离开这个地方。
隐尘的声音又在身后响起，“我也是因既定的轨道而存在的东西，一举一动都遵循着这摸不到的制度，但就如同未知的结果一般，凡事都有例外，这地方，没有人是上帝，秩序之外的事也会发生，所以，最后提醒你一次。”
“注意观察四周。”
听了这话叶书桉随意扫了眼四周，这地方空旷的不行，若是真想藏些什么必定一眼被发现，可只看这一眼她就被吓了一跳，那原本什么都没有的角落现在堆积着数量庞大的大小纸条，上面黑色歪斜的字迹不怎么工整地写着一行字。
【不要去救他】
视线再向左移、右移，接着向上，这间正方形的白色屋子的墙壁地面房顶全部被贴满了那有着黑色字迹的纸条，都是那重复的一句话，不要去救他、不要去救他、不要去救他...
“这是...”叶书桉蹲下身捡起一张字条，这上面的字迹与第一次看到时如出一辙，有些恍惚地喃喃自语，“我见过这句话，这是谁写的？你吗？”
“当然不是，我只负责传递而已。”
“那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我没有喔，这个提示一直存在，存在在这个地方的所有角落，存在在你每次过来的道路上，可不是你没看到就不存在哦，只是你好像一直没注意，我才提醒你的。”
“我不会故意卖关子吊人胃口的，毕竟我们不是那种可以约定下次见面的关系，不过到了离别的时刻，该有的礼貌还是应该有。”
“祝您拥有幸福生活，再见。”
“叶书桉！”
叶书桉猛然从睡梦中惊醒，整个人从书桌上弹起来，被付美心直呼大名叫到书房的时候已经临近十二点，按往常的作息付美心早该睡觉了，今天也不知为何这么晚还在工作。
叶书桉睡着前正陷在题海之中，起身的时候只觉得困倦疲惫，甚至进到书房那过分明亮的白炽灯晃的她脑袋有些发晕，她抓了抓本就乱七八糟的头发，没注意到自己略带不耐的语气，问了句“怎么了”。
付美心倒是一副神采奕奕的样子，穿着平日不怎么穿的正装，戴着银框眼镜拿着课本坐在书桌前，见她进来又忙坐正了些。
“来来来，帮我拍个照片，这个姿势怎么样？是看着书好还是看着镜头好？”
叶书桉兴致缺缺地拿起手机，将付美心框在小小的镜头之中才想起来问了句，“怎么突然要拍照片？”
“学校要评优秀教师的奖，我入选了，说是要提供一张生活照和一张上课照片，讲课的照片有老师帮我拍过了，你爸这几天又不在家，你就帮你妈我拍拍吧，拍好看点啊。”
“生活照你这也穿的太正式了，一看就看出来是摆拍了。”叶书桉忍不住吐槽，举起手机没怎么用心地拍下了张照片，没多拍几张是因为在她眼里付美心摆的所有姿势拍出来都一个样。
“这样行吗？”
叶书桉把手机递过去给付美心看，结果她摘掉眼镜凑近屏幕看了好一会。
“怎么了？不好看我再重新拍？”
“不是，挺好的就这张吧。”付美心笑着摇摇头，“只是突然感觉好几年没仔细看过自己的脸了，虽然每天都要照镜子好像还是跟照片里不一样，这突然看到照片才发觉自己是老了点。”
“你已经比同龄人看起来年轻多了，再说了，你要是少操心点那帮学生的事你会更年轻。”
叶书桉点点手机将那张照片发给付美心，准备离开书房的时候忽然又被付美心叫住。
“这么热的天，你怎么穿上长袖睡衣了？是不是生病了？”
叶书桉不着痕迹地拉了拉袖子，语气平淡，“空调吹的太凉了。”
付美心放下心来，略带责备地，“都给你说了空调温度不要调那么低，夏天虽然热，不能贪凉，还有，不要老是吹一晚上空调，不然以后老了有你受的。”
“知道了知道了。”
叶书桉敷衍地应着，不自觉加快脚步离开书房，离那天和那场梦境已经过去了几天，许久没感觉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她也莫名烦躁不安起来，所有事情都变得一团糟的时候，第一个念头便是迫切地想要再快点确认那女人的身份。
就像是，只要知道了那人是谁，一切就会回到正轨，不会整日担忧成绩、不会总是和周洲衍吵些无聊的架、不用每天准时去那地方当二手烟过滤器、更不用，进入那该死的地方做些毫无意义的奇怪选择。
值得短暂庆幸的是，虽天总是不遂叶书桉的愿，但这次还真不算晚的完成了她的愿望。
在与周洲衍发生争执的两天后，叶书桉见到了那女人，看到她进来的瞬间，狂跳的心脏彰显了兴奋的心情。
叶书桉一眨不眨地在显示屏上追逐着这女人的身影，见她走进卫生间后自己也站起身跟了过去。
因为手臂受伤，叶书桉最近都会穿着薄外套，好在KTV冷气还算足不至于很热，所以这么穿也不怎么稀奇，她进去时那女人正对着镜子补妆，丝毫没注意到她一般。
叶书桉拉起袖子走到她身旁洗手，边洗边悄悄透过镜子观察这人，这次在灯光下才勉强看清她的脸，要说为什么是勉强，是因为这个女人的妆实在很重，肉眼可见的粉底十分厚重，夸张的眼妆更是无法辨清原五官，在此之前叶书桉有留意过校医老师的脸，记下过一些校医老师脸上的特征，如痣、雀斑、眼型嘴型等等，虽几乎被这浓重的妆和假发的发型遮盖完全了，但仔细看来的确有几分校医老师的影子，而且，离近了才发觉她身上的香水味十分浓，那次雨天遇到大概也是因此立刻察觉到的。
想到这，叶书桉低垂下眼睫，快速洗完手紧跟着那女人出了洗手间，就在两人即将错开时，她走快了点故意重重撞到那女人身上，撞到的瞬间将自己一直攥在手里的一包纸巾丢在那女人的脚下，自己则借力就势往前趔趄了几步。
“对不起对不起，不好意思。”几乎是立刻转身低着头卑微道歉，语气里的诚恳和歉意真诚的全然没有半点虚假之意。
那女人弯腰捡起那包纸巾，似乎不想浪费时间，并未多责怪，只递过来淡淡说了句“没事。”
叶书桉低着头双手接过那包纸巾，“谢谢。”
再转身的时候她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抓到你了。”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抓到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