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云梦暖》椒泽

72、甘愿

　　宣平侯府里挂满了红绸，陆松清红光满面地坐在一把轮椅上，管家将他推到了门口，他脸上挂着笑，对着来往的宾客拱手回礼。

　　今日是陆英大喜的日子，来往的宾客也知道陆松清身子不好，都劝他回府里等着，他摆摆手拒绝了。

　　他的眼神时不时往路的尽头瞟去，陆英一早就去接亲了，走之前让他在屋里待着就行，他没忍住还是让人将他推到了门口。

　　他想看着陆英骑着高头大马将新娘子接回来的样子。

　　又等了片刻，叶安宁和谢然下了马车，两人和陆松清打了招呼，之后有人将他们引到处了宴席处。

　　陆英和黄惜弱的婚宴布置得很简单，府里除了到处可见的红绸外，其他的装饰几乎没有，宾客也只请了一些亲近的好友故旧，总共也不到二十桌人。

　　婚宴如此低调，一来跟陆松清的病有关，二来时间仓促，三来或许跟陆英的心境有关，他现在没有大操大办的心思。

　　只是太委屈那个新娘子了，人生中最重要的大事，办得如此仓促，虽说嫁进了侯府，但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太好过。

　　叶安宁止不住地对那个叫黄惜弱的女子产生了同情。

　　等拜完天地，新娘子被送入了洞房，叶安宁离开了婚宴，去了新娘子的房间。

　　房门外没有人守着，叶安宁屈指敲了敲门，片刻后里面传出一声，“进”。

　　叶安宁推门走了进去，黄惜弱穿着红嫁衣盖着盖头端坐在床上，她轻轻坐到了她对面的椅子上，问了一句，“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叶安宁是成过婚的，知道她今日到现在什么都没吃，应该是饿了。

　　黄惜弱以为是自己的丫鬟回来了，听声音不对，将盖头缓缓揭开，看到叶安宁，惊讶道，“郡主怎么来了？”

　　她与叶安宁没有半分交情，没想到叶安宁会过来看她。

　　“来看看你，”叶安宁有心替陆英解释几句，也让她心里好受点，说道，“陆英这几日忙着照顾侯爷，这婚礼是仓促了些，希望你不要介意。”

　　黄惜弱听了她的话，立刻明白了她的来意，她早听说陆英和叶安宁是好朋友，两人一起长大，叶安宁是怕她觉得陆英慢待了她，觉得委屈，特意来帮陆英说情的。

　　但黄惜弱不这样想，她朝叶安宁笑笑，说道，“郡主不必担心，我知道世子是怎么想的，也知道嫁进来要面对什么，我仰慕他，能陪伴在他身边已经很知足了，至于其他的，我不是很在意。”

　　叶安宁有些惊讶，她以为黄惜弱嫁给陆英只是难违父母之命，但她说她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

　　“你知道陆英是怎么想的？”叶安宁忍不住问道。

　　黄惜弱点了点头，“我知道世子娶我只是为了让侯爷开心，为了给侯府延续香火，但这世上的女子哪个不是这样呢，我能嫁给喜欢的人已经很难得了，对我来说已经够了，还能要求什么呢。”

　　从前她曾在去寺庙的路上遇见一群山匪，慌张无错之际，是陆英出手救了他，当时她想报答他，但陆英毫不在意，让她不要放在心上，甚至连自己的姓名都没有透露。

　　后来她才知道他叫陆英，是侯府的世子，她说通了自己的父母，又使了法子让媒人去侯府帮她牵线搭桥，那媒人倒是没辜负她的期望，事情是办成了，陆松清对她也挺满意。

　　但问题是陆英不满意，他不愿意来见她。

　　她没了办法，正当她心灰意冷之际，陆英又突然来找她了，问她愿不愿意下个月成婚，她自然答应了。

　　她知道陆英来找她不是因为喜欢，而是她出现在了合适的时间，能帮他解决一个难题，但婚姻不就是在合适的时间遇见合适的人嘛，她觉得这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她会好好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如世间其他女子一样相夫教子，守在夫君的身边，为侯府开枝散叶。

　　叶安宁听了她的话，很想说并不是所有女子都是这样，他并不爱你，你为何不嫁一个喜欢你的人呢？

　　但陆英的事给她敲响了一记警钟，她不能什么事都去干涉，她知道上辈子陆英娶了江离秋结局不好，那她这辈子就无法旁观他再去走那条错误的路，她劝了，陆英听了。

　　但现在情况不同，她不知道陆英和黄惜弱日后会如何，她不能因为自己的猜测而去随意阻止别人，况且，这是黄惜弱和陆英都心甘情愿选的路，两人都是清醒理智的，他们有权利决定自己的人生。

　　世上有人爱自由，也有人不爱，不能因为自己的喜好而去否定别人的，黄惜弱想在后宅相夫教子过一生，那于她而言，那就是最好的生活。

　　从新房出来回到婚宴的时候，叶安宁还有些恍惚。

　　谢然握了握她的手，关切地问她怎么了。

　　叶安宁朝他露出一个笑来，说自己没事，这时，陆英摇摇晃晃朝两人走了过来。

　　婚宴开始没多久，他居然已经喝得半醉了。

　　陆英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盯着谢然看了半晌，谢然平静地回视。

　　陆英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哼，随后软了神色看向叶安宁，举着酒杯说道，“安宁，祝我新婚快乐。”

　　同时他听见自己心里有一个声音在说：我可能永远都不会快乐了。

　　叶安宁接过他手里的酒杯，一饮而尽，随后看着他缓缓说道，“陆英，新婚快乐。”

　　“好，”陆英笑起来，状似癫狂，片刻后转身晃着走远了。

　　一场婚宴下来，叶安宁不知不觉喝了许多，谢然拿给她的那些酒带着淡淡的果香，跟其他人酒杯里的完全不一样，她心里不太痛快，不知不觉就喝得有点晕了。

　　她被谢然扶着坐上马车的时候，眼前的东西都在晃。

　　谢然一手扶着叶安宁的头，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吩咐外面的车夫回府。

　　马车走了起来，叶安宁灼热的呼吸喷在谢然的脖子上，带起了阵阵痒意。

　　叶安宁靠得不舒服，闭着眼睛往谢然那边蹭了蹭。

　　谢然配合她换了个让她靠起来更舒服的姿势，他垂眸看着近在咫尺的一张精致的脸，轻轻在她额头印下了一个吻。

　　片刻后，谢然轻声问了一句，“今日很不高兴吗？”

　　他敏锐的感觉到，叶安宁心情很低落，即使是笑着的时候，也不是开心的。

　　叶安宁其实没睡着，她头有些痛，整个人都不太舒服，但她依旧分出了心思去关注谢然的感受，从这句话里听出了些许的酸味。

　　她以为谢然误会她，看到陆英成婚不高兴。

　　于是，叶安宁缓缓坐了起来，两只手捧起谢然的脸，在他唇上印了一个蜻蜓点水的吻，片刻后朝他笑道，“你放心，我只喜欢你一个。”

　　她身上的淡淡酒味和若有若无的熏香味，瞬间涌入了谢然的鼻腔，刺激着他的神经。

　　谢然扶着她坐好，知道她误会了什么，也不解释。

　　他只觉得叶安宁的话似带了某种蛊惑人心的魔力，纠缠着他，让他想要继续探究下去。

　　他握着叶安宁的手继续问道，“永远吗？永远只喜欢我吗？”

　　叶安宁歪头看他，似在思考这句话该怎么回答。

　　谢然紧紧的盯着她，迫切又恐慌的等着她的答案。

　　叶安宁皱起了眉，似乎在思考一个大难题。

　　“我不知道，”叶安宁缓缓说道，“我不知道永远有多远，所以我无法保证我不知道的事情。”

　　谢然没有得到期待中的答案，心里像是突然空了一块，他觉得这更像是一种拒绝，她并不像他一样对未来那么坚定。

　　这个念头令他瞬间慌张了起来，他迫切想要做点什么，甚至产生了一些疯狂的念头，想把叶安宁永远困在自己身边。

　　他抓住了叶安宁的腰侧将她带到了自己身前，一手托着她的后脑深深吻了下去，一路撬开她的唇齿，带着攻城略地的强硬姿态。

　　叶安宁承受着他疾风骤雨般的吻，略有些不安的往后退开些许。

　　只是瞬间，谢然感受到她微弱的退意，立刻收紧了放在她腰侧和后脑的手，让她无路可退，只能仰着头承受这个吻。

　　叶安宁不敢再动了，她无意识环住了谢然的腰，马车里温度暧昧炙热，烘烤着身在其中的两人。

　　空气一点点被消耗，唇上传来酥麻感，还有淡淡的血腥味，叶安宁感觉自己快呼吸不过来了。

　　但比起她，谢然更像一个快溺水的人，他眼底带着绝望的癫狂，哑着声音在叶安宁耳边轻声说道，“永远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我的命是你的，永远跟我在一起，好不好，安宁？”

　　谢然声调暗哑，像在诱哄，又像在祈求。

　　叶安宁脑子里混沌一片，谢然的气息紧紧包裹着他，他的手钳着她的腰，让她无处可退。

　　她下意识呢喃出声，“好，我都答应你。”

　　她像一个被妖妃蛊惑的君王，将所有东西抛到了脑后，满心满眼都面前极具存在感的人。

　　他想要什么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