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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挑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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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飞快,一晃半月已过。
日子渐暖,太阳当空照着,隐隐有了几分夏日的错觉。
于知节的罪行被查实,入了刑部大牢,从前他是如何折磨别人的,这一回那些刑具都加在了他的身上,一件件试了下来,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任他如何嘶喊也无济于事。
后来被判了弃市之刑,秋后处斩。
沈崇山果然留下清查了酒楼纵火案,事情本就破绽重重,以他的能力不到半月便水落石出,宋方砚和众学子恢复清白,今日就被放归家中。
宋方砚走出牢狱前特意换上了宋天川送来的新衣,遮住了一身的伤疤。
牢狱外,宋天川和谢然一早就来了,两人站在马车前,正对着大理寺的偏门,只要人一出来就能看见,但其他学子都陆续出来被人接走了,单单不见宋方砚。
宋天川焦急地朝门口张望着,吐槽道,“老头儿莫不是在里面住习惯了,舍不得出来不成,这都这么久了,磨蹭什么呢?”
谢然两手交叠身前静静立着,眼睛盯着门口。
片刻后,宋方砚缓缓从里面走了出来,他走路一只脚使不上力,有些一高一低,宋天川见了立刻迎了上去,稳稳扶住了他的胳膊。
宋天川心知他在里面受了不少罪是心疼的,嘴上却还不饶人,“我的爹啊,你在里面磨蹭什么呢,人都走光了你才出来。”
宋方砚板着脸,对自己的伤毫不在意,他一直相信公道自在人心,没做过的事就是没做过,若因此蒙了冤,那也不是他的错。
他不怪那些妥协的学子,只是多少有些失望罢了,在牢里伤痛加身的那些夜晚,他唯一担心的就是身边这几个亲近的人,他知道他们一直在为他奔走,在想办法救他出去。
宋方砚最担心的就是陪伴多年的妻,那些设法送进牢里的东西大部分都是出自柳素心之手,想来这回差点死在牢里,让她担心坏了。
他朝马车看了过去,心虚地问宋天川,“你娘呢?”
宋天川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说道,“别看了,我娘在家呢,谁让你总惹她生气,你还指望她来接你这个糟老头子不成。”
闻言,宋方砚倒是放松了不少,他其实害怕柳素心看到他这一身的伤,所以才穿戴整齐后出来。
没来也好,没来也好。
谢然扶着他上了马车,三人一起往宋府去。
柳素心早早做好了一桌子饭,在门口翘首盼着,她其实是想去接人的,但她知道宋方砚的脾气,怕是不想被她看见一身伤的模样,于是忍了忍留在家里等人回来。
想到他在牢里待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也不知道受了多少刑,身上带了多少伤,不知不觉就红了眼眶。
远远看见马车来了,她赶紧拭了眼角的泪,换上了一副笑脸。
吃过饭后,谢然回了王府,叶安宁知道他今日去接人了,特意坐在廊下等他回来。
谢然刚迈进院子就看见叶安宁正朝他看了过来,他提了袍子,走到叶安宁身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和风日暖,茶香阵阵。
叶安宁给他倒了一杯清茶,问道,“怎么样,人还好吗?”
谢然垂眸接了那杯茶握在手里,平静地答道,“还好,大夫看了说都是皮外伤,多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叶安宁看他神色似有不快,以为他还在感伤宋方砚的事情,于是安慰道,“既然大夫都说了没事,你也别再担心了,总之人是救出来了,有惊无险。”
谢然其实不是在担心这个,但她话里关切之意明显,让他心头微动。
他顿了一下,唇边忽然漾开一个浅浅的笑来,那笑如春回大地,给那张清淡的脸上添了几许灿若星辰的亮色。
叶安宁看得入神,只想着谢然若是能多笑笑就好了,这样好看的脸,总是没什么表情,多可惜。
谢然一抬头直直撞入叶安宁一双幽深的眸子里,那眼神中带着他看不懂的密语,只是顷刻间,他觉得自己仿佛已沉溺其中,难以自拔。
眼神交汇处,空气似乎都热了起来。
叶安宁反应过来谢然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瞬间转头看向了别处,清了清嗓子,莫名觉得有些心虚。
谢然从她转过来的侧脸上看到了她微微发红的耳根,心里像是被一根羽毛轻轻挠了一下,有种酥麻过电的感觉。
他忍不住盯着那侧脸看了起来,细长雪白的脖颈,圆润的耳朵,小巧的唇上泛着水光,长长的睫......
一想到这么美好的人现在是属于他的,谢然的一颗心就止不住的发着烫。
“你刚才笑什么?”叶安宁很快缓了过来,又转回头朝谢然问道。
谢然的思绪被打断,心里盛着满满的甜蜜,垂眸看着茶杯里飘着的茶叶说道,“这次若不是有郡主帮忙,师傅是不可能这么轻易被放出来的,郡主待我这样好。”
他抬头认真看着叶安宁道,“我肯定是上辈子积了什么德。”
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眼神炙热。
叶安宁被他看得迷了眼,愣了片刻,而后忽然想到什么,又自嘲地笑了起来。
谢然上辈子可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大概是没积下什么德吧,所以这辈子才与她绑在了一处。
谢然不太理解她这意味不明的笑,眼神疑惑。
叶安宁也不解释,只道,“不用放在心上,于知节是叶轩的人,叶轩不想让我好过,我这也算是为自己报了仇。”
她心里一直隐隐觉得上辈子王府被陷害的事与皇后脱不了干系,既然已站在了崔家的对立面,那就不能再畏缩了。
这段时间谢然其实一直惦记着一件事,现在宋方砚也脱离了险境,叶安宁看起来心情不错,于是他问道,“过几日就是郡主的生辰了,郡主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想要的东西?
叶安宁认真想了想,她的吃穿用度一概不缺,这辈子只希望家人平安,至于其他的,还真没什么想要的。
她转头看到谢然带着期盼的眼,又不忍拂了他的心意。
但要什么东西好呢?
一抬头,视线远处,一只蓝色的风筝正在天上飘着,于是她指了指那一处,说道,“不如就要那个吧。”
反正买一个风筝也用不了多少银子,叶安宁觉得这个礼物不错。
谢然的视线久久定格在天上那一抹蓝色上,嗓子干涩得像是有火在烧。
半晌后,他轻轻吐出一个字,“好。”
午后时光静谧,谢然今日休沐,两人又坐了一会儿叶安宁就被叫回了屋子,谢然回房看书去了。
书桌上放着几本包了书皮的书,谢然将他们整齐地摆在一边,这些日子他又命钟信买了几本回来,闲暇之余翻来看看觉得很有放松身心的效果。
其中有几本写的不错,将两个主角的情意写得极其缠绵悱恻,读来让人动容,谢然甚至在上面做了笔记。
片刻后,他想写点什么,才发现书桌上没有纸了,于是唤了钟信进来去库房里取一些纸过来。
钟信应了,退了出去。
屋里只有翻页的声音,静得厉害,此时屋外一点动静就足够引起他的察觉。
丫鬟说话的声音自屋外传了进来,似在跟谁打招呼,谢然偏头,刚好看到陆英朝他看了过来,眼神中似带着挑衅。
陆英边看谢然,边对院子里的下人说道,“去告诉郡主,就说我来找她出去踏青。”
上次叶安宁走的时候答应下次和他一起去踏青的,陆英有恃无恐。
他早知道叶安宁和谢然是分房睡的,两人不过是在一起吃饭罢了。
上次叶安宁大晚上的去找他,想来也不在乎谢然的感受,可见她与他没什么情意可言。
陆英抬高了下巴,十分傲气地看着谢然。
谢然从他的口型中读出了他的话,也读出了他的情绪,他在炫耀。
炫耀他与叶安宁的情谊。
他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这一点是他永远比不上的。
谢然握紧了手里的书,指节泛着白。
片刻后,叶安宁朝陆英走了过去,她朝陆英笑了,他们似乎聊得很开心。
忍冬将她的马鞭取了过来,他们要走了吗?
谢然忽然再也坐不住了,他豁然起身朝外面走去,打开门,钟信刚好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叠纸和一把裁纸刀。
钟信还在向谢然解释,“库房里没有少爷常用的纸了,先把这个裁一裁将就一下。”
谢然看到钟信手里的小短刀,心里忽然空白了一瞬,一个可耻的念头凭空出现,紧紧抓住了他。
他只知道,他不想让叶安宁离开,不想让她跟陆英走。
他要阻止他们。
他劈手将那把刀拿了过来,刀子在手里转了个方向,谢然对着自己的手臂就划了过去,一阵尖锐的痛楚袭来,他愣是眉头都没皱一下。
鲜血顺着伤口涌了出来,眨眼间顺着手背流到了地上,他倒觉得心里好受了一些。
钟信看着他这一连串动作,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鲜血染红了他的眼,短暂的震惊过后,他立刻杀猪般嚎叫了起来,“少爷,你的手,快来人啊。”
院子里的人都朝这边看了过来,陆英和叶安宁也朝这边转头。
待她看到谢然手臂上的伤,心顿时揪了起来,立刻吩咐人去找大夫,同时快步走到谢然面前,紧张的看着他不停流血的手臂,严肃地问,“怎么回事?”
钟信楞楞的说不出话来,他方才看到谢然对着自己的手臂毫不留情地......
那伤口有一个手掌那么长,鲜血顺着手掌流到了地上,滴滴答答,晕成朵朵红梅。
谢然却似感受不到疼一般,朝她笑笑,“不碍事的,是我自己不小心划的。”
看到叶安宁关切的脸,他忽然觉得满足,只要有眼前的这点甜,让他做什么都甘愿。
一点小小的伤又算得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