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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哑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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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崇山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平静地说道,“你要说的事儿,我帮不上忙。”
叶允承微怔,神色暗了几分。
沈千霜听的一头雾水,叶允承什么都没说呢,他怎么就说帮不上忙,再看两人的面色都有些凝重,已猜到他们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儿要说。
再在这里待着就不合适了,她起身拜别,转身出了亭子,往外走。
转过了一个拐角,她立刻停了下来,脚尖一转朝另一个方向走去,叶允承到底为了什么事儿而来,她实在好奇的紧,于是藏在了一个不引人注意的山石后面,静静地听着亭子里的动静。
见沈千霜走远了,叶允承将视线收了回来,淡淡地说了一句,“你这女儿倒是比你强多了,知书识礼有大家闺秀的风范。”
沈崇山这个人,懂规矩但又不总是按规矩办事,在官场上八面玲珑,他本以为以沈崇山的为人,教出来的女儿大抵没什么规矩,但今日一见,沈千霜仪态大方,端庄稳重,倒让他有些意外。
沈崇山听了他的话却是眉头一跳,暗道,那你没早来半刻钟,见她无法无天的样子,知书识礼只是装出来的罢了。
他不欲在这个话题上深究,转回了正事上,“过几日我就要去往登州了,大理寺的事情暂交刑部侍郎接手,这是上头的意思,我也无能为力。”
刑部一共两位侍郎,其中一位与他们有过节,谢然的一句话差点害他丢了官位,另一位不曾打过交道,但怎么说也比另一位好一些。
叶允承眉头微动,问道,“刑部哪位侍郎?”
沈崇山轻吐出三个字,“于知节。”
听到这三个字,叶允承忽觉心里沉甸甸的,寒意顺着脊背往上窜,好巧不巧偏是于知节,案子落在他手里就更难办了。
他心思一转,想到或许这是有人故意安排的,既费力调走了沈崇山就必定会找一个得力心腹处置那些被抓的学子。
沈崇山看他神色就大概猜到了他的担忧,刑部审理纵火案极快,前后也不到半月时间,定的罪又极重,处处透着不合理,若是他没被调走,自是要好好查一查背后的猫腻,但他已无权置喙此事,纵有心帮也无力。
于知节为崔家效力,一直都是皇后的心腹,没少罗织冤狱为皇后清除政见不合之人,简直就像一条听话的狗。
那些学子聚众闹事导致二皇子被禁足,想来皇后是不会轻易放过他们的。
叶允承愁眉不展,直觉于知节是此事的关键,于是问道,“于知节可有什么软肋?”
软肋?
沈崇山轻笑一声,说道,“刑部是什么地方,他在那修罗殿里当值,就是皇后娘娘手里的一把刀子,刀子能有什么好下场,你以为这个道理他不懂吗,身家性命都不在乎了,还能有什么软肋。”
“而且,就功名利禄来说,谁还能比皇后娘娘的出价更高,想收买是不可能的了。”
听了这话,叶允承眉头皱得更深了,这么说就是无法可想了?虽然沈崇山说得都是实话,但听着怎么这么教人不舒服,他不禁抬头瞪了沈崇山一眼。
沈崇山被他看得莫名其妙,心说这又不是我安排的,你瞪我有什么用。
他也没耐心跟叶允承讲道理,见他无话可说了,于是下了逐客令,“要没别的事儿,大门在那边,慢走不送。”
说完,伸手一指亭子外的那条小路。
在一旁偷听的沈千霜一颗心突然提了起来,这才说了几句就要走了?
等了片刻也没听到脚步声响起,只听一个闷闷的声音响了起来,竟似带了几分扭捏,“谁说我没别的事儿了。”
沈崇山一挑眉抬头看他,只见叶允承眼神往别处瞟,伸手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末了神色极不自然地咳了两声。
这幅模样倒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儿。
沈崇山也不着急,也不追问他还有什么事儿,只静静地喝茶,摆出一副毫不关心脸。
沈崇山不急,倒是急坏了山石后的沈千霜,心里不断催促他,你倒是快问啊。
叶允承等了半天没等到沈崇山发问,心里暗骂了一句,这个老狐狸。
但话都说出来了,他也不能半途而废起身离开,那样倒像是他露怯了似的,于是他整了整袖子,一脸平静地说道,“听说你的女儿今年年满二十,仍然待字闺中?”
绕了半天,看来还是要说婚事。
沈崇山只一听他的话就将其中的意思琢磨了个明白,想来提亲,又要面子,先将对方的劣势摆出来,好教自己在谈判中占优势。
但沈崇山可不是吃这一套的人,他在官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这点小小的伎俩他根本不放在心上。
他敛了眼眸,只云淡风轻的回了一句,“千霜知书识礼,不愁找不到好人嫁,她的婚事不急。”
山石后的沈千霜听了这话暗暗捏紧了拳头。
不急?是谁刚才还拿着竹枝要让她尝尝家法的厉害,说再不嫁人就把自己赶出府去,这会儿又不着急了?
她尽力克制着自己,生怕自己一个没忍住冲出去再跟沈崇山大吵一架,破坏了她在叶允承心里知书识礼的好印象。
叶允承直在心里骂他老狐狸,但面上依旧是淡淡的,状似好意地劝了一句,“女子终究是要嫁人的,这个年纪也该操持起来了。”
沈崇山没好气得瞥了他一眼,心说,这干你什么事,用得着你来告诉我吗,想提亲就直说,搁这儿打什么哑谜。
片刻后他忽而想起了什么,轻笑了一声道,“我倒是有些羡慕王爷,招个女婿入赘似乎也不错。”
谢然入赘,叶允承自是高兴的,但要让叶清淮入赘到沈府,他却是一百个不愿意,沈千霜能嫁到王府已然是高攀了,还想入赘,门儿都没有。
叶允承脸色不大好看,直觉在这儿说一下午车轱辘话他也未必能占得沈崇山半分便宜,干脆把话挑明了,“别装了,我什么意思你明白得很,行不行你给句准话。”
沈千霜又紧张了起来,手指紧紧地抓着山石边缘,连呼吸都放轻了。
沈崇山还以为叶允承要跟他一直周旋下去,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没了耐心,当下便有些可惜,他还没说够呢。现在是叶允承在求着他,他心里畅快得很。
不过,沈崇山眯起了眼,沈千霜的态度他看得明白,想来是中意叶清淮的,虽不知道两人是如何搭上的,但叶清淮的为人他听说过,算是个良人,配他的女儿也算合适。
他知道山石后有人在偷听,不是沈千霜还能是谁。
但他不想这么轻易就答应叶允承,多年前的旧事浮现在眼前,他板起了脸,朝叶允承说道,“要我答应也可以,但你要为多年前的事跟我道歉。”
空气有一瞬间的安静。
听了这话,叶允承脸色突变,豁然起身,沉着脸一甩袖子,冷冷地扔下一句,“你做梦。”
说罢,便转身出了园子。
等人走了,沈千霜才从山石后走了出来,疾步到了沈崇山跟前,怒气冲冲道,“爹你怎么把人气走了?”
沈崇山瞟了她一眼,依旧不紧不慢地喝着茶,末了,平静地说了一句,“我不气他,难道还等着他气我不成?”
“爹,你,”沈千霜气结,她刚才在山石后听得明白,明明是沈崇山一直在气叶允承,叶允承好脾气没发作,他还要人为了多年的事道歉,才答应婚事。
哪有这么不讲理的人,过去的事都过去了,难道能比她的婚事还重要吗?
沈千霜越想越气,蹙眉瞪着沈崇山,怒道,“爹,若你不答应这桩婚事,我就一辈子不嫁人了,等过几年我就去寺庙里当个姑子去,省得在你面前惹你心烦。”
少女眼中带着决然,话说得又冷又直。
沈崇山闻言,重重放下了茶杯,瞪着眼,“你听听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一个女儿家也不知收敛,莫非你还非他不嫁了不成。”
“是,”沈千霜应得极快,语气坚决,“女儿这么多年不嫁人就是在等他,若他不娶,我就去边关找哥哥去。”
沈崇山似被这一句话惊住了,好半天反应不过来,他沈崇山的女儿这么多年不嫁人居然是为了叶允承的儿子,这个念头一出,脑仁嗡嗡作响,心脏都开始隐隐作痛了。
他闭着眼指了指左侧的小径,抖着手说道,“你给我走,现在就走,我不想看见你。”
“走就走,”沈千霜赌气,提着裙摆离开了亭子。
等人走了,沈崇山拍着桌子,愤恨地叹了一句,“造孽啊。”
王府的池塘边,叶安宁抓了一把鱼食,一扬手往池塘里撒了过去,池塘里的红鲤感受到水波的震荡,纷纷朝这边游了过来,争相张着大嘴吞咽水面上的食物。
她的身旁立着管家冯望,正垂眸等着叶安宁问话。
叶安宁越想越觉得叶安宁对沈崇山的态度十分古怪,其中必有什么她不知的内幕,这事儿牵扯到叶清淮和沈千霜的婚事,还是搞清楚比较好。
于是她将冯望叫了过来,冯望是府里资历最老的人之一了,有关叶允承的事儿,问他肯定没错。
叶安宁将自己心里的疑问说了出来,“父亲与大理寺沈大人到底有什么旧怨?”
冯望心头一震,垂着眼不大敢看叶安宁,苦着脸道,“这事儿王爷曾交代过不让提的。”
那都是十多年前的事儿了,当时叶允承发了火,不准任何人再提起,否则就打了板子发卖出去,即使过去了这么久,他也是不敢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