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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勇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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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饭菜端了上来,叶安宁和谢然坐到了桌前。
厢房不比正房,外面太阳晒着,房间里还是有些阴冷。
叶安宁看谢然似乎有些畏寒,便说道,“这天气一日比一日暖和了,再过些时候就该到夏日了,到时候就不必担心会冷了。”
谢然听了这一句,只垂了眼,掩去了情绪,说道,“我倒更喜欢冬日。”
冬日多冷啊,叶安宁刚想问,这时候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钟信开了门,方平匆匆从外面进来,神色凝重地说道,“宋夫子的案子结了,刚发到大理寺了。”
刑部结案后大理寺复核,这是他们意料之中的,叶安宁见他神色凝重,猜测他是听到了什么不好的消息,心中微动,又问了一句,“刑部如何判罚?”
方平神色越发凝重,皱眉沉沉道,“宋夫子和众学子皆被判处弃市之刑。”
于闹市中斩首,是为弃市之刑。
话音刚落,筷子掉落的声音响了起来,谢然半个身子都僵硬了,一首双手微微发着抖,他俯身想把筷子捡起来,试了几次都没成功。
叶安宁微微叹了口气,将筷子递到他手里,怕他心绪不平伤了身子,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胳膊,劝道,“先别着急,大理寺还未复核呢。”
方平站着未动,面色不大好看。
叶安宁心里一沉,又问了一句,“还有什么?”
方平垂了眼,懊恼道,“刚传来的消息,大理寺的沈大人突然被外调去登州查一桩谋反案,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暂由别人接手宋夫子的案子。”
谋反案?怎么会这么突然?
叶安宁心里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早不调晚不调,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将人调走了,恐怕是有人故意为之。
谢然冷静了下来,右手拇指搓着食指上的骨节,心绪翻涌,片刻后他突然轻声说了一件看似毫不相关的事情,“二皇子被禁足了。”
“嗯?”叶安宁先是疑惑,细细思量之下,片刻就明白了谢然的意思,二皇子被禁足一定会迁怒酒楼失火案里的那些学子,他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
叶轩料定沈崇山不会按他的意思做,于是干脆找了个由头将人调走,普通的案子不行,若是谋反案那调一位重要的京官去审理也说得通。
这样一来,宋方砚和明心书院的学子的处境就危险了。
电光火石间,叶安宁突然想到叶允承似乎认识这位沈大人,也许可以让他从沈崇山那里探听些消息,至少要知道被调过来的是什么人。
谢然紧握的指节渐渐发白,一颗心止不住地发冷。
短短的时间里心里闪过了无数猜测,叶轩正被禁足,就算想做什么恐怕也事有心无力,此事怕是皇后的手笔,能在短时间内安排一出谋反案,同时将沈崇山调走,再安排自己人进去,这本事,说是只手遮天也不为过。
大梁的半壁江山都是崔家人在守着,崔心柔做什么都无所顾忌。
他必须想个办法救宋方砚出来。
叶安宁看他脸色发沉,知道他多半是往不好处想深了,于是安慰道,“父亲似乎认识这位沈大人,一会儿我去问问,或许能有什么有用的消息。”
谢然原本心里沉得厉害,一转头看见叶安宁一脸担忧的模样,不忍叫她担心,尽力扯出一个安慰的笑,点头答应了下来。
吃过了饭,叶安宁去了叶允承的房间,穿过一道月门,古朴的房间映入眼帘,房间门前的青砖上跪着一道笔直的身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走得近了,她才发现那跪着的人是叶清淮,只见他额头布满了细汗,脸色晒得有些发红,嘴唇干裂发白,看着不太好,也不知在这儿跪了多久。
叶安宁既惊讶又是心疼,忙走过去想要将叶清淮从地上拉起来,她拽了他的胳膊问,“这是怎么了?你先起来。”
她一时疑心叶清淮犯了什么错,惹了叶允承生气,被要求在这儿罚跪,但转念一想,叶清淮最是敬重叶允承,又怎么会惹叶允承生气呢。
或许只是叶允承心血来潮,看叶清淮不顺眼于是让他罚跪,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发生过。
从前叶安宁只是听说,如今既然被她撞见了,她就不能不管。
但叶清淮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跪得稳稳当当,脊背挺得笔直,转头朝叶安宁笑了笑,说道,“是我惹了父亲生气,在这里跪是应该的,安宁不用管我。”
说罢将叶安宁手里的胳膊抽了出来,继续面朝房门面无表情地跪着。
听了他的话,叶安宁就更加惊讶了,她心知从叶清淮这里也问不出什么来,抬头看见叶允承门口立着一个伸长了脖子朝这边看的仆役,于是将人叫到了一边,皱眉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仆役瞄了一眼叶安宁的脸色,战战兢兢地答道,“今日一早,清少爷进去找王爷说了什么,然后就听见王爷生气摔杯子的声音,后来清少爷就出来自己跪在那儿了。”
他朝天上看了一眼,有些佩服道,“这都跪了两个多时辰了,连姿势都没变过。”
一般人早撑不住了。
叶安宁眉头皱得更深了,下意识问道,“他们说了什么?”
仆役露出为难的表情,“那小的没听见,也没那个胆子偷听。”
没听到满意的回答,叶安宁挥了挥手,让仆役回去了。
她伸手捏了捏眉心,想到此次来的目的,只好先将叶清淮的事情放了放,准备一会儿说完正事后,再帮叶清淮求求情。
到了门口,她抬手敲了敲门,冯望应了一声过来开门,将叶安宁请了进去。
叶允承端坐在上首的椅子上正喝着茶,脸上带着倦色,似乎精神不太好,叶安宁不知是不是跟叶清淮有关,小心地问了一句,“父亲,昨夜没休息好吗?”
叶允承昨夜休息的还行,他知道叶安宁其实是想知道叶清淮怎么跪在外面,但他现在还在气头上,不大想提上午发生的事儿,于是敷衍了两句,又问她来做什么。
叶安宁看他不想说,也没再勉强,转而说起了方平带回来的消息。
本以为案子到了沈崇山手里会有转机,但如今被横插了一杠子,处理起来颇有些棘手,为今之计,也只能先弄清楚是谁接手了酒楼纵火案。
想知道最详细确切的消息,从沈崇山那里打听无疑是最快最保险的。
叶允承知道安宁来找他的目的后,脸色就更不好看了,也不知怎么,自上次他提了一嘴沈崇山后,叶安宁就认定他和沈崇山认识,遇到这事儿第一个就想到了他。
想到从前的事儿,叶允承心里升起了几分烦躁,他是认识沈崇山不假,但那都是十多年前的事儿了,两人道不同不相为谋,早没了联系,此刻让他去找沈崇山,还是找对方帮忙,心里说不出的难堪。
他本想拒绝,这事儿从别处打听也是一样的,但一抬眸看着叶安宁期盼的眼神,到嘴的话忽然就说不出来了。
叶安宁有多重视谢然他是知道的,这事儿是关谢然的师傅,于情于理他都是该帮的,不过就是去问个消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平静道,“为父就帮你走一趟。”
闻言,叶安宁瞬间高兴了起来,笑弯了眼睛,嘴也似抹了蜜一般甜,“谢父亲,父亲最好了。”
叶允承无奈地摇头笑了笑,叹女儿虽成了婚,但偶尔还像从前一样,会露出孩子气的一面。
同时他也深觉招赘的好处,叶安宁不用去后宅伺候婆母勾心斗角,可以一直这么开心下去。
为了女儿高兴,他受点累也不算什么。
叶安宁瞧他眉眼放松,心情似乎不错,于是小心翼翼地提了一句,“我看哥哥跪在外面,不知犯了什么错?”
一听这个,叶允承脸上顿时阴云密布,重重地哼了一声,怒气冲冲道,“不要跟我提他。”
什么事儿能让叶允承发这么大脾气?
叶安宁一怔,更加好奇叶清淮到底说了什么,同时心里生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这个猜测让她迫切想要求证什么。
她按捺住自己将要冲口而出的话,耐心朝叶允承道,“父亲就跟我说说吧,他做了什么惹您这么生气,我也好帮你训他几句。”
“哼,”叶允承面色发冷,一想到叶清淮来找他说的话,就气不打一处来,带着怒气道,“他想退了刘家的婚事,我是绝不可能答应的。”
更不可能答应叶清淮娶深崇山的女儿,看上谁家的女儿不好,偏看上他的女儿,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的。
听叶允承这么说,叶安宁心头一动,她猜的果然不错,确实是叶清淮在自己的婚事上做出了抗争,这么看来,叶清淮确实很喜欢沈千霜。
喜欢到愿意为了她而改变,一个那么顺从的人,为了喜欢的人头一次反抗了自己的父亲,实在不容易。
她不禁为了叶清淮的勇气感到高兴,但同时也感到忧心,看叶允承的态度,似乎极抗拒这件事。
为什么呢?因为他的权威不可践踏,还是因为沈千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