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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分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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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信本来还担心谢然来了王府会被人欺负,但只过了一日,他就打消了这个想法。
今日忍冬带着他参观了一下叶安宁给谢然准备的屋子和书房,下午冯望又送来了许多东西,还有不少的金银玉器,说是叶安宁特意给谢然备下的,钟信又惊又喜,简直只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一个劲傻傻地道谢。
他将东西都收了起来,只等谢然回来看。
那屋子宽敞舒适,比谢然从前的卧房大了一倍不止,里面的装饰也颇为雅致,带着浓浓的书卷气,一看就是精挑细选的。
卧房里靠墙置了一张厚实的拔步床,那雕花工艺精美,看着就造价不菲,他都不敢上手去摸。
还有书房,书房一侧的墙边立着一排书架,书架上放了满满的书,经史子集应有尽有,甚至还有一些书市上难买的孤本,排得满满当当整整齐齐,除此之外,那书桌、笔墨纸砚也是极好的,是他们以前舍不得买的上品。
要知道以前谢然连个书房都没有,所有的书都堆在箱子里,想看哪本要一本本翻出来去找,写字也只有一张吃饭的桌子,只能将就着用,笔墨纸砚更是只用得起次等的,那砚台都快不出墨了,也还在将就。
谢然的俸禄本就不多,没钱置办这些东西。
谢然平日里大部分时间都在读书,却连个像样的书房都没有,钟信不知道多少次在心里叹息,但现在好了,那明亮的书房,一排排整齐的书,看着就赏心悦目。
他觉着谢然见了一定会高兴的,用满怀期待的眼看着他。
没成想,谢然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句,也不说到底要不要去看。
钟信顺着谢然的目光,看见摇椅上的叶安宁,心里猜测,他应当是在担心刚成婚就分房睡,受了叶安宁的冷落,从此在王府的日子不好过。
他自个儿是这样想的,于是也觉着谢然也是同样的想法,但他今日从忍冬口说听说了些事儿,觉得有必要跟谢然交代清楚。
他搓了搓手,献宝似的跟谢然说道,“忍冬姑娘都说了,郡主吩咐下面的人像对待她一样对待少爷您,府里的下人见着我都客气得很。”
初来乍到,他有不懂的拉着人问,也没人为难他。
见谢然依旧没反应,钟信接着说道,“我听小云说,那书房和卧房是郡主亲自盯着人布置的,东西都是一顶一的好,可见郡主对少爷是用了心的。”
听了这话,谢然才有了反应,他眼眸微动,眼底渐渐生了光彩,温和地朝钟信说道,“我知道了,你把东西拿过去吧。”
钟信欣喜地答应了一声,转身忙去了。
叶安宁坐了半天摇椅,突然感觉有些渴了,她坐了起来,手朝桌上的茶杯伸了过去。
一旁的小云眼疾手快,立刻端了茶杯递了过去。
怜梦的手伸得迟了,落了个空,心里略有些不高兴,小云刚来没多久就知道抢着干活,处处争宠,她明明已经将手伸过去了,小云还要抢,简直一点眼力都没有。
她默默剜了小云一眼,伸手往前一指说道,“那条路上落了灰你去扫一扫吧。”
小云往那边看了一眼,转头看着怜梦幽幽说道,“下午扫过了,挺干净的。”
小云也是叶安宁的贴身丫鬟,但她来得最晚,又没经过调教,很多细致的事儿都做不了,其他人有什么累活儿都交给她干,她也没什么怨言,此时不想去,纯粹是因为那条路干净得不能再干净了,没什么可扫的。
她也没有故意跟怜梦作对的意思,只是单纯的在说已经扫过了。
听在怜梦耳朵里,就是另外的意思了,她觉着小云就是故意跟她对着干,于是拧眉朝叶安宁告状道,“郡主,小云梳头调香样样都不会,干不了精细的活儿也就算了,现在连地都不愿意扫了。”
叶安宁瞟了一眼干净的地面,劝和道,“已经够干净了,不用扫了。”
怜梦不服气,撇撇嘴,委屈地说,“郡主就是偏心小云,上次她打碎了镯子您都没罚她。”
谁都看得出来,叶安宁待小云不一般,但谁也不知道原因,说不嫉妒是不可能的。
小云眨巴着一双大眼睛,一时有些窘迫,她还记得那只翠绿色的镯子掉在地上的那一刻,她的心脏都吓停了,那么贵重的东西,将她卖了都赔不起,她当时浑身发冷,只觉得马上就要挨上几十棍子被发卖出去了。
当她浑身发着抖将这件事情告知叶安宁的时候,她却只是轻轻歪了歪头说自己知道了,然后就没了下文了。
她以为叶安宁没听清,又磕磕巴巴说了一遍,她也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坏了就坏了吧,东西哪有不坏的。”竟是完全不跟她计较的意思。
天知道当时听了这一句,她心里有多感激,眼泪差点掉下来。
她后来从其他丫鬟口中得知,以前若是谁弄坏了郡主的东西是要受罚的,但郡主单单不罚她,这让她心里多少有点忐忑,不知道叶安宁为什么对她这么宽容。
其他丫鬟尤其是怜梦看她的眼神都不太对了。
此时又提起了那个镯子,小云羞愧地头都快低到胸口上去了。
叶安宁略微想了想,就明白了怜梦的心思,以前她确实会因为东西坏了生气,也罚过人,但她现在想法已经变了,再好的东西再美的华服也有坏了厌了的那一天,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
为了死物去苛责待自己好的人,那死物也不会再复原,反叫活人伤心。
况且小云也不是故意的,那天来跟她说的时候都快吓哭了,一副可怜样,她心都软了,哪会说半句斥责的话。
只是这样倒显得她偏心小云了,其他丫头心里或多或少都有不满,既然怜梦提了,她就趁这个机会好好解释一番。
她清了清嗓子,说道,“以后不管是谁弄坏了东西,只要不是故意的,我都不会罚,我也没有偏心小云,而是早有这个打算了。”
其他丫鬟闻言都朝她看了过来,半是惊讶半是不解。
这时,忍冬朝这边走了过来,朝叶安宁说道,“钟信将郡马的东西拿到厢房去了,他们东西少,都快安置好了。”
叶安宁点了点头,她让忍冬将要分房的事情告知了钟信,让他先把东西放进去,有什么不满意的还可以再改。
屋里用的物件一应俱全,都早早替他布置好了,都是按着文人墨客的喜好准备的。
既然东西都安置好了,那谢然应该已经知道了,她有心朝谢然解释几句,但又觉得解释太多余了。
一转头,谢然已不知何时默默走到她身旁了。
叶安宁忽然有些没来由的心虚,她在心里安慰了自己两句,没什么大不了的,继而抬眸朝他看去,唇边漾着浅笑,“那屋子,你要有什么不满意的,就让下面的人买了新的换上。”
谢然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动了动,一双乌黑的眼眸中似藏着什么难言的情绪,他静了片刻,才转过头来,朝叶安宁微笑道,“郡主已经想得很周到了。”
那眼睛明明是笑着的,但叶安宁却似乎从那语气中读出了几分无处寄放的哀怨。
她一时惊异于这奇怪的想法,感叹自己实在是想太多了,微微摇头将这想法抛到了脑后。
昨夜只是权宜之计,他们又不是真的夫妻,自然是要分开住的,两人互不打扰,谢然也能睡个好觉。
这已经是最好的安排了。
晚上,谢然回了房,洗漱后躺在宽大的拔步床上,摇曳的烛火“噗”地一声被人吹灭了,一股浓烈的气味儿弥散开来,随后陆续响起了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和关门声。
屋里陷入黑暗,窗外一片静谧。
谢然缓缓吐出一口气,直直地盯着帐顶发着呆。
如今的局面是他曾经做梦想都不敢想的,他没有任何不满意的地方,能离她这么近,已经很好了。
他知道叶安宁对他没有情,他们的婚事也是她的权宜之计,昨夜能得她半张塌已是天大的恩赐了。
他不应该肖想更多,也不能想要更多。
只是,人是会变的,随着境遇而变,随着身边人的态度而变。
从前她离他那么远,他只想远远地看着她,能多看几眼心里都是欢喜的,后来她一点点离他近了,他渐渐生出了别的心思,若能离她更近一点就好了,什么都不必发生,只要更近一点就行。
现在她离他更近了,甚至对他处处宽待,他又不可抑制地更贪心了,想要她的心,想要她心里有他。
光是想一想,都觉得一颗心止不住地发烫,像要烧起来,只是片刻又冷静下来,开始担心若是叫叶安宁知道了,知道他居然敢肖想她,说不定一生气就要将他赶出府去。
如此想着,他又有些厌恶贪心的自己,怎么就不知道满足呢?天大的好事儿都砸在你身上了,你居然想要更多。
叶安宁心里在想什么,他一眼看得明白,那双眼里有心疼有怜惜,但是没有半分男女情谊,望向他的眼神清得不含任何杂质。
转念一想,有心疼也是好的,至少说明她在意,他有那么多能让她心疼的故事可以慢慢讲给她听,日子还长。
一阵风过,院中的桃花落了满地,屋中响起了一声极轻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