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昧》江湖未远

2、贰

　　郑恒看看正在热络地劝酒的两位，再看看只夹自己面前那半盘凉菜的刘钧儒，百思不得其解向来收徒很谨慎的父亲怎么会突然决定收了这黑小子为徒弟。
　　而且还是儿徒。
　　这两人一看就是庄稼人，先前也没听父亲说过有这么一号朋友啊。
　　郑恒用筷子拨弄着碗里的饭，被呵斥了才开始专心吃饭。
　　“师哥见笑了，郑恒这孩子从小被我惯坏了，没什么规矩......”
　　郑恒眼珠子转了转，恍然大悟。

　　这就是父亲曾经提起过很多次的那个师哥？可是看这位伯父的样子，跟父亲描述的也不像啊。
　　算了算了，管他呢，吃饭，今天这糖醋排骨吴妈炖的可真好吃。

　　郑恒吃饭急，没多长时间就填个半饱，心痒痒地想走，但是又碍于有客人不敢直接走，百无聊赖地等了半天才等到刘钧儒也吃好了，拉着刘钧儒聊天。
　　刘钧儒是有问必答，不多时就把他和他家的所有消息说了个干净。
　　“你是说，你爹从不给外人瞧病，为什么啊？”
　　郑景安和刘佳良刚好举杯喝酒，桌上一时安静，就显得郑恒这句话极为突兀。
　　刘钧儒摇头，两个大人陷入了长足的沉默，郑恒知道自己肯定是说错话了，但是又不知道是哪里错了，脚底抹油，绞尽脑汁准备开溜。
　　可是还没等他说出口，就听见他爹叹了一口气，吩咐他去把自己的徒弟都叫来，去祠堂准备观礼。

　　郑恒同父亲的几个学徒来到挂着祖师爷画像的祠堂时，下人已经将茶水和礼物准备好了。一路上这几个人就在议论，不知道这人是何方神圣，居然让师父一见面就收了当儿徒。郑恒一直没吭声，被问及了也只是装傻充楞地说自己哪里清楚。
　　许是刘佳良事先跟刘钧儒说过拜师的流程，刘钧儒的礼数周全得很，挑不出一丝错处，恭恭敬敬地下跪敬茶。

　　郑景安接过茶盏，抿了一口就放下，起身扶刘钧儒起来。
　　“我先前还收了一个儿徒，前段时间被我派去了津门进药，儒哥儿排行第二，你们可以叫他二哥。”说完拉过刘钧儒的手，“儒哥儿，我吩咐了吴妈准备你的被褥，你去搬去跟郑恒一个屋子吧。”
　　“景安，不必了，让钧儒和这帮孩子一起住就好。”
　　“这……”
　　“师父，我跟师兄弟们一起住就行，和少爷一起住不合规矩。”

　　少爷？叫谁呢？叫我？
　　郑恒一愣，思绪转过弯来，憋不住的想乐。

　　“郑恒，你去带着二哥熟悉一下环境。”
　　“师父，我来！我来！我来带二哥熟悉环境就好，少东家方才说跟朋友约好了去玩，怕是不好爽约。”
　　“也好，小六子，你带着二哥熟悉一下吧。”
　　郑恒冲小六子投去感激的目光，知会了郑景安一声，摸摸兜里的弹弓溜了出去。

　　这小六子平日里最是偷懒耍滑，怎么今日……
　　这想法只是在郑恒心里流星似的划过了一瞬，随即就被他抛到了脑后。
　　算了算了，可能是这小子觉得二哥投缘吧，小齐和微子不知道是不是还在那里等着我呢。

　　临近大门，就看见齐斯辰贼头贼脑地在门口探头。此人一身绛纱袍，上绣着鎏金的暗纹，脖子上系一块白玉，脚上穿着一对白底乌皮靴，看见郑恒出来长舒一口气。
　　“你家嘛事儿啊这么热闹，我还以为是你被你爹罚了，正寻思着怎么捞你呢。”
　　“嗐，没啥大事，我爹又收了一个徒弟，刚一见面就收做了儿徒，那帮小子去凑热闹来着，不过也多亏了这人，我爹现在心情挺好，姑且想不起来罚我……诶，微子呢？又被他爹叫回去练功了吗？”
　　“那可不，你还能不知道林叔要求微子有多严，他再不回去练功，怕是未来几天都别想着出来玩了。”

　　郑恒吐了吐舌头，捏捏荷包里的铜板嚷着要先吃个灌肠。
　　“你刚回家没吃饭？”
　　“当然吃了，吴妈做的那个糖醋排骨这叫一个地道。”
　　“……那你还是这饿鬼托生的样子，我一个没吃晚饭的都没跟你似的。”
　　“齐斯辰你讨打！”
　　“……”
　　两个人笑闹着，勾肩搭背地跑进了胡同里。

　　郑恒回家的时候天刚擦黑，迎面就碰见小六子他们几个凑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只是一见他回来便立刻停了嘴。
　　郑恒扫了一眼大门内，刘佳良赶来的牛车已经不在了，应该是赶在天大黑之前回去了。
　　“少，少东家，您回来啦，您这是准备干什么去啊？”
　　郑恒感觉有些奇怪，但是也礼貌地回了小六子一句。
　　“这个点回家还能干什么，当然是收拾收拾准备睡觉啊。”
　　“嗐，成，您甭往柴房去就……”
　　小六子旁边一个眼生学徒突然蹦出来这么一句话，结果还没说完就被小六子捂住了嘴。
　　“柴房怎么了？”
　　“柴房……”小六子神神秘秘地凑到郑恒耳边，“少东家您不知道吧，柴房附近……它不干净……”
　　“瞎说，我，我家柴房我还不知道吗……”
　　“少东家您可别不信，这东西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成，我不去那附近不就得了。”

　　郑恒心有余悸，回了房间怎么都睡不着，脑子里不断重复着先前听到的那些个鬼故事。听风也疑心，看影也害怕，一直到了后半夜都在自己吓自己。
　　受不了了，受不了了！
　　郑恒腾的一下坐了起来，穿戴整齐之后捞起弹弓就往柴房冲去。
　　与其在这里自己吓自己，倒不如过去看看到底有些什么。

　　走近一点，郑恒只觉阴风阵阵，似乎远远地还有啜泣声，情急之下郑恒拔出了木桩子上的斧子，胡乱地吼了两句给自己壮胆。
　　啜泣声果然停了，郑恒凑近一些才看到这柴房不知何时被人从外面锁上了。郑恒往手上吐了两口唾沫，握紧了斧子透过门缝看过去。

　　“二，二哥？！你怎么被锁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