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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英雄冢 ...

  •   岁月如书,欢喜若烛,忧烦挑灯,一页翻过,不过刹那,可谁能说,那不是一生一世?
      八王继续安居江南,两耳听得朝堂天下事,一手翻阅过了二十四部史书专著。
      听说得,庞统于西夏征战之事立大功,皇帝龙心大悦,加封一等功,封郑国公,兵马大元帅,镇守宋辽边境。
      听说得,大辽这几年随着西夏作乱,一直不安生,庞统到了边关之后,战势愈演愈大,战乱风波几乎弥漫了大半个中国,两年的西夏征战,再加上这两年的宋辽征战,封桩库渐感不支,百官日益惶恐,百姓疲于辛劳,民心思变,有些地方已经起了盗贼。
      加之范仲淹的变法,遭到多方反对,朝堂中一片混乱,奸贼当道,清者不得清,只若泥沼,深陷难自拔。
      仁宗皇帝大为震怒,多次发诏要求庞统班师回朝,庞统不从,君臣势如水火。
      听说朝廷已经派了和谈使赴往边境,还没有结果。
      八王日益烦躁,动辄动怒,属下皆战战兢兢,众人皆知,这是为了朝廷忧心。
      八王已经连连上表十几次,皇帝执意不允,这皇帝倒也固执的可以,而没有皇帝亲手下的这道诏书,他八王爷,只能形同软禁,不能踏出这扬州城。
      八王甚至开始大不敬的猜测这皇帝的脑袋是不是进了水,这祖宗家业,到底要耗毁到何种地步才算个结束?变法,变法,你也不看看,你有没有那个实力,一个念头,一个参政知事,一群无能怯懦的文臣酸儒就想改了这大宋朝的天?笑话,你看看你的脚下,黎民若蝼蚁,生活尚且困难,还要变法,还要打仗,异想天开,愚昧无知。
      八王把诏书一片一片撕碎,扔进火炉,拿起袍子,出门赏雪。
      今年的雪异常的漂亮,就算江南少雪,今年竟然也陆陆续续下了两场,而且还不算小,琼枝玉树,洁若天上云。
      “王爷……王爷……”
      八王尚且噙了笑意,正逗弄着一枝窈窕枝叶上的雪花落下,“嘘,小声点儿,别惊了美好景致。”
      祺瑞满脸忧急,大口大口的喘气,“王爷,和谈并不顺利。”
      八王放开那段树枝,看树枝摇摇晃晃啊晃悠下一些雪花来,轻轻的笑,“那是自然,若是容易还用打上两年?”
      祺瑞诺诺,“大辽要求,和谈的第一个条件是撤换掉庞统兵马大元帅之职。”
      似乎有大片大片的雪花落下,其实一片都没有,天已经放晴了,那段树枝也静止了。
      祺瑞忧道:“王爷?”
      八王笑笑,“皇上可同意了?”
      祺瑞道:“尚在犹豫。”
      八王点点头,往院子更深处走去,那里有更美好的风景。
      祺瑞急道:“王爷……王爷……”
      八王也不回头,声音甚是轻软,“还有什么要说?”
      祺瑞道:“奴才虽然不懂朝政,不懂兵法,可是跟着王爷久了,也知道一些,这时候换将,会军心大乱的,大辽如果趁机攻打,大宋就麻烦大了。”
      八王呵呵一笑,转头来眼中都是温柔,“你看,这道理连你都知道,皇上怎么会不知道?没事的。”
      祺瑞诺诺,“可是皇上在犹豫啊,犹豫就表示拿捏不定,万一……那可怎么办?”
      八王道:“你说怎么办?”
      祺瑞道:“王爷快上折子吧?为庞将军求个情儿。”
      八王无奈一笑,“折子从这里到京城最快几天?”
      “六天。”
      八王抬头,看着太阳,这时候的太阳,在一片白白暗暗的天际中,苍白的可怜,“六天,你觉得赶得上吗?且不说皇上听不听我的。”
      祺瑞在原地转了一圈,急急道:“那我们回京城吧?老在这里,王爷心里焦急,咱们也难受,又帮不上忙。”
      八王摇头微笑,“傻孩子……”
      祺瑞瞪眼,“王爷……”
      八王叹息一声,喃喃道:“万不得已,万不得已……”抬头,轻声道:“祺瑞,收拾行装,随时准备出发。”
      祺瑞惊喜,“王爷当真?”看八王含笑点头,几乎蹦将起来,欢天喜地的去了。
      八王一分一分散下笑意,眼神在周围白玉般的景致里划来划去,却觉得有些冷了。

      天气终于放晴,雪迅速融化掉,空气中潮湿而执着,如影随形的牵念。
      捧了一卷书,似醉非醉,似睡非睡。
      祺瑞小心推开门,看他睁着眼,喜道:“王爷,好消息,皇上很强硬的回绝的大辽的无理要求,说什么事情都可以商量,只有换将,绝对不能。”
      八王手里的书“砰”的一声,掉在地上。
      祺瑞捡起来,疑惑,“王爷不觉得这是好事吗?”
      八王笑笑,推被起身,“自然是好事,长我大宋威风,自然好。祺瑞,磨墨。”
      祺瑞道:“王爷要写东西?给皇上写奏章?赞赏皇上英明么?”
      八王笑道:“我什么身份?敢赞赏皇上?找死么?”漫不经心的应着,心头早已转了千百回。
      祺瑞嬉笑道:“皇上对王爷尊敬着呢,王爷说好,想来便是皇上,也会觉得受用。”
      八王看他一眼,忍俊不禁,“你以为皇上便如你这般么?快磨墨。”
      第一封信,写给皇帝,言简意赅,不过百余字,只说了一个意思:庞统必反,提防为甚。
      亲手拿封蜡封好,交给祺瑞,叮嘱道:“你亲自去,马上去,务必要亲手交到皇上手里。”
      祺瑞应声,恭恭敬敬接了退出门去。
      沉思一会,提笔再写一封,这封长的多,三四页纸,小心封好,唤道:“刘布。”
      有人应道:“属下在。”推门进来。
      八王递过信去,“这封信你马上送往庐州,亲手交给包拯,记住,一定不能让别人看到。”
      刘布应道:“是。”收好信,出门。
      八王尚且不知,这时候包拯早一不在庐州,别说包拯不在,便是公孙策展昭,连同包大娘都已不在庐州了。
      再絮絮写了几封,一一递出,最后一封,直待天色渐晚,属下进来掌灯,才下笔,再三斟酌,又敲定几分,才唤道:“钟政。”
      钟政进门,俯首道:“属下在。”
      八王走近他,沉声道:“你去一趟边关,这封信,你亲手交给庞统庞将军,不能有任何闪失,信在人在,人亡信亡,明白不明白?”
      钟□□身道:“是。”
      八王点头,道:“知道为什么让你去吗?你办事谨慎,我信任你,别让本王失望。”
      钟政道:“属下定不负王爷所望,信在人在,信亡人亡。”
      八王笑笑,“快去吧。”
      八王吁了口气,走出门来,迎面凌厉的寒风。
      心中无事,看着暮景也是舒泰,笑了一阵,道:“肖寒,去把去岁里李德静孝敬的那瓶笑颜春取来,且容本王醉上一醉。”

      又几日,祺瑞快马加鞭赶回,看来奔跑的非常厉害,全身都是颤抖,好半晌才可以好好开口。
      “王爷,和谈成了。”
      八王嘴唇动了动,问道:“如何?”
      祺瑞低下头去,“不,不太好。”
      是不太好,宋辽成为兄弟,宋每年向辽纳岁币由原来的三十万匹两增加至五十万匹两。
      八王沉默良久,抬了抬手,道:“祺瑞,命人准备香火,本王要祭祖。”
      金黄色的檀香袅袅,被寒风吹得断断续续。
      八王稽首大拜,再拜,三拜,抬眼望天,“列祖列宗在上,不肖子孙赵德芳,今日自请削去岐王爵位,戴罪之身,今日回赴京师,若不得挽回大宋江山于一线,身百死而不赎其罪,自削赵之姓氏,伏惟列祖列宗处置。”四拜,叩首。
      起身,眼中精光大盛,抬臂一扬,“回京。”

      马不停蹄,连奔三日,在第四日上,收到京城报:庞统果反,包拯力挽狂澜于将倾,太庙会审。
      八王沉思良久,道:“再探。”
      停了脚步。
      天色将晚,探报回转,带来了令人惊喜振奋的消息,庞统自请削官,降为庶民,京师,大宋,虚惊一场。
      众人欢喜雀跃。
      八王接连饮下两杯茶,问祺瑞,“这里距山西多远?”
      祺瑞笑答,“过了前面那座山,行百余里便到了。”
      八王点头,眼珠转了几转,笑道:“那我们去山西去,拿几瓶汾酒回来。”
      八王再回扬州时,已经是一个月之后了。
      一路缓行,赏了不少枯枝败叶的另类风景,晃晃悠悠的回府,然后不出所料,府中多了一名不速之客。
      庞统。
      那时候,正是午时。
      听着仆人回禀,这个人,一个月前到了他府上,吃他的,喝他的,玩赏他的心爱珍藏,调弄他养的几样小动物,还光明正大的在他的床上睡觉。
      此时,那人竟然就在他的房里睡觉。
      青天白日,湛湛青天不可欺。
      八王命属下把从山西带回的数十坛汾酒放入窖藏,自己拿了一个砖红小坛,来到他的房间。
      庞统果然在睡觉,墨兰衣物从淡黄被褥中露出少许,平平整整的躺着,睡得很安稳。
      若是往日,他绝对会出门或者就坐在这里等着这人睡醒,可是此刻,心中竟然涌出几分恼意来,这人可大方的很哪,喧宾夺主,多么的嚣张。
      把砖红色小坛放在床侧台桌上,伸手,推了推安睡的人,意犹未尽,再推了一次。
      庞统睁开眼来,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懒懒笑起,伸了个懒腰,“哦,王爷回来啦?王爷这床睡着有点硬,不太舒服呢?”
      在八王走近他时,或者说在八王进门之时,他便清醒了,一时好奇,想看看这王爷会如何反应,却也怎么都没想到竟会孩子气的来推他,还推两次,那手掌上绵软的力气,直似最锋利的匕首,透过肌肉,以难以匹敌的速度传到四肢心肺。
      睁开眼来,映入眼帘的,好一张带粉含嗔笑靥如花芙蓉面(囧,表拍我~),当下便有股冲动想伸手拉了人近身来,甚至手都控制不住的伸出,好歹最后一滞,缓缓伸出,伸了个懒腰来。
      八王挑了挑眉,面上表情迅速收得一干二净,干巴巴露出一抹笑意,“醒了?”
      庞统乖巧应声,“哎,醒了。”
      八王扯了扯唇角,转身往椅子上坐了,翘起二郎腿,袖了袖手,斜斜倚在椅背上,抬眼,“又来我这里作甚?”
      庞统起身,展了展身子,视线绕上那坛汾酒来,凑近嗅了嗅,赞道:“好酒,三十年窖藏老汾酒,幸得王爷有心了。”
      八王温温笑道:“想喝吗?”
      庞统瞪眼,哀怨道:“王爷这不明知故问么?拿酒虫来勾引我。”
      八王哈哈一笑,拍拍身边桌子,和善道:“好,来,来坐下回答本王几个问题。”
      庞统从善如流,拉了张椅子坐在八王身侧,端正一坐,“王爷请问。”一句话功夫,便倾了身子往后,双腿微微一叉,一向的张狂肆意。
      八王动了动眉毛,瞪他一眼,道:“为什么来这里?”
      庞统道:“走投无路啊,来乞王爷一衣一食,一间草房。”
      “好,为什么造反失败?”
      庞统瞪大眼,不可思议道:“哦,原来王爷希望我造反成功么?哎,难道是我会错意?”从怀里取出一封信来,左看右看,看的是封皮。
      八王不为所动,“嗯?为什么造反失败?”
      庞统顿了会,笑道:“这小皇帝也不错啊,我也没那兴致管天下。”
      八王勾起笑来,“为什么造反?”
      庞统漫声道:“民不聊生,生灵涂炭,当政者无能,为下者怯懦,但凡仁人志士,看着这情景,能不力挽黎民于水火?”
      八王哈哈一笑,“是吗?”
      庞统哼笑一声,“我如果不反,等在这里的,可不就是王爷的一坛酒,而是一把直插心脏的尖刀了。”
      八王扬扬眉,混不在意,“这什么意思?”
      庞统哈哈一笑,“意思是好歹我庞统是个聪明人。”
      八王叹息一声,良久,才道:“想通了吗?”
      庞统也沉默良久,才一笑,“或许,不过还看王爷指导。”
      八王站起身来,眼睛里都闪出光来,合掌一笑,“好,本王请你喝一杯。”
      庞统道:“且慢。”
      八王扬眉。
      庞统扬了扬手里书信,道:“那这个东西算不算数?”
      八王垂下眉来,“不算。”
      庞统哈哈一笑,“这承诺也不作数了?”
      八王抬眼,“这承诺是针对于你不反,既然反了,如何还能当真?”
      庞统赞一声,“好。”双手在那书信上一撮,片片飞屑自他手间飘落。
      八王笑起来,又止在庞统探入怀中,手一晃,再拿出一封同样牛皮书信,再一晃,便戏法儿般又消失。
      八王气结。
      庞统哈哈一笑,道:“王爷啊,不是要请我喝酒么?这是不舍呢还是要反悔?”
      八王抿唇许久,再笑起来,道:“好,祺瑞,凉月亭备宴。”
      祺瑞应了声,走远。
      八王笑道:“后山有一处梅花这会儿开的正好,庞统啊,可有兴致一赏?”
      庞统抚掌,“大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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