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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七朵峰遇狐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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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七朵峰滑雪场白雪皑皑,客人比其他季节多了不少。
从缆车上看下去,防护网把场地一分为二:
左边高级场,白茫茫一片,好半天也不见一个人;
右边初级场,仿佛半个切开的白色火龙果,上头密密麻麻的小点,全是移动困难的新手。
这些小点点里,就有贺天佑和孔一诺。
贺天佑想了好多办法,好不容易把心仪的学妹邀来滑雪,打算趁机表白。
孔一诺大二,元气饱满,勇敢自信,正为自己能作为乐队候补成员参加团建而兴奋。
有个人从隔壁高级道“嗖”一下飞过去,引得初级场的菜鸟们一片赞叹。
孔一诺胳膊伸老长,指着刚才过去的人“哇哇”大叫。
贺天佑有些吃醋,硬是把她扳过来,面对自己:
“滑几次你也行,你有天赋。”
“真的?”
姑娘眼睛亮晶晶,贺天佑信心倍增:
“嗯!你协调性好,一学就会。来,跟我……”
这时,远远一声流氓哨,特别嚣张,众人都抬头去看:
高级道,苟子涵一身巨扎眼橘黄色滑雪服飞速滑来,老远喊:
“老贺——”
眨眼之间,人到对面,毫无预兆起跳,原地旋转720度——
在菜鸟们一片“哇哇”赞叹中两手一背,潇洒远去。
孔一诺激动到破音:
“啊啊啊啊啊主唱!主唱这么帅!这么厉害!”
什么是一见钟情?
这就是一见钟情。
孔一诺鼓起勇气,问贺天佑:
“学长,主唱有女朋友没?”
贺天佑喘不上来气儿,好一会儿,才木着脸说:
“没有。”
孔一诺笑开花,指着远处看台:
“累了。请你喝咖啡。”(聊一聊我心爱的男人)
两人穿过其他客人,爬上看台最高处,找个视野好的位置坐下。
孔一诺双手送上一杯热美式:
“学长,咱们主唱多大?干什么的?”
贺天佑脑子里正进行着兄弟还是姑娘的斗争,机械回答:
“20,开录音棚。”
孔一诺高兴,太合适了,追问:
“他哪儿人?家里做什么的?”
贺天佑不想说,但还是说:
“金达开老板是他爸。”
孔一诺愣住:
录音棚小老板还能努努力,地产大佬家的公子……家境差距实在有些大……
但她又想——这么帅,光谈个恋爱也是好的。
她愣怔的时候,眼睛雾蒙蒙,可爱极了,这促使贺天佑作出选择:
兄弟要是知道我这么喜欢学妹,那必然也愿意作出牺牲。
装模作样长叹一声:“唉……”
孔一诺果然问:“怎么了?”
贺天佑捧起杯子来,喝了口咖啡,咂摸了下味道,这才看着远方,做出同情的样子:
“我这个兄弟,说起来呢,是金达开二公子……但实际过得……挺不容易……只有我们知道他的难处……”
“啊?”
“我俩从小一个家属院,苟家和我家就隔着一栋楼……我爸,也是金达开股东。”
他举起三根手指,在孔一诺眼前晃了晃:
“苟叔叔娶过三个老婆。”
“子涵他大哥,就现在那个金达开总经理,是第一个老婆生的。”
“子涵是第二个老婆生的。才十几岁,父母就离婚,他跟他妈走了。”
“苟叔叔现在的老婆,学舞蹈的,才二十多岁,又生了一对龙凤胎。”
(苟子涵是个弃子,谈不上家世没有多少钱。)
孔一诺反而很开心:
原来也不是那么高不可攀,有希望!
眼睛里燃烧起爱情的小火苗——
把贺天佑对兄弟的底线都要烧穿。
就在此时,看台上响起一片赞叹:
“啊!”“快看!”
两人顺着大家手指看向远处:
只见一只橙光四射的苟子涵从大跳台上高高飞起,快到抛物线顶端时,干净利落一个后空翻,越过气垫,稳稳降在落地坡,消失在人们视线中。
孔一诺跳起来大喊:
“NB!哥哥NB!”
完全没注意到:
跳起来时带倒了那杯送给贺天佑的咖啡。
贺天佑低头看着手上残留的咖啡液,一时间怒从心头起。
孔一诺刚坐下,就说:
“子涵呢,人挺不错,讲义气,关键是孝顺,特别、特别孝顺。”
孔一诺听出这话里的话来:
“特别……孝顺?”
“嗯!他和他妈关系特别的、极其的好,让往东绝不往西。”(妈宝男)
这确实是个大问题,孔一诺陷入沉思。
贺天佑一看有戏,再接再厉:
“我俩一直到初中都是同学,他成绩一般,初中毕业就没再读,在他妈公司里挂个名儿。”(没文化学历低)
“平时就喜欢玩儿,滑雪、攀岩、拉丁舞、射击、篮球,运动细胞特别好,到哪儿都是焦点。”(不务正业)
孔一诺犹豫了会儿,试探着问:
“他和以前的女友相处得久吗?”
贺天佑翘起嘴角:“他没谈过恋爱。”
孔一诺不相信:
“怎么可能?”
贺天佑转过头,直白笑道:
“你别看他一米八几,心理上就是个小屁孩儿。”(不成熟)
“心思都在家里……就是孝顺、特别孝顺!”(妈宝,特别妈宝,毫无主见)
海拔六千多米的寒风,裹着细碎小雪花吹来,围着孔一诺转了好几圈儿,把她吹得心里凉哇哇。
她低头想了会儿,到底才大二,相信爱情能治愈全世界的年龄,豁然起身,握拳:
“那我就是第一个!”
扭头对贺天佑,眼睛圆溜溜:
“我要追他!学长,给我加油吧!”
说着“噔噔噔”往看台下跑。
贺天佑遭受暴击,整个人僵住,只能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姑娘奔向兄弟怀抱,心如刀割:
孔一诺一路跑下去,把苟子涵堵在缆车门口。
孔一诺热切地说着什么,苟子涵微微低头听。
孔一诺拽着苟子涵往初级场那边去,一拐弯儿,看不见了。
贺天佑飞快向看台南边移动,调整视角,终于又看到他俩:
孔一诺很活泼,围着苟子涵,又比划又跳,好像一只小兔子。
苟子涵也没有拒绝的意思,一板一眼给女孩儿做示范作动。
示范几次,苟子涵停下来,指着前头让孔一诺自己滑。
孔一诺扭来扭去,好像在撒娇。
苟子涵定格了会儿,滑到不远处,对孔一诺拍拍手,张开怀抱。
贺天佑眼睛都要滴出血来:
他已经可以想象孔一诺战战兢兢滑过去,一头扎进苟子涵怀抱的情景了!
——根本就不应该找什么乐队聚会的借口,还不如直接表白!
——“我真蠢啊!比驴还蠢!”
孔一诺果然战战兢兢、娇羞地朝苟子涵滑过去了……
贺天佑捏紧了拳头——
随后,他张大嘴,陷入迷茫。
就在孔一诺马上要倒进苟子涵怀里的前一秒,苟子涵一侧身,避开了。
他避开了……
孔一诺呈“大”字形结结实实拍在地上,好一会儿一动也没有动。
苟子涵慢慢滑到姑娘旁边,也不去扶,低头绕着她转了几圈儿,仿佛在围观一只吗喽。
然后刹车,拿下一只脚,用脚尖踢了踢姑娘后背。
孔一诺还是没有动。
接着,苟子涵丢下还趴在地上的姑娘,滑走了。
滑走了……
贺天佑一阵欢喜,连忙往看台下跑。
过了好久,孔一诺才撑起身子,蜷缩起来,把头埋进腿间,一抽一抽哭了。
贺天佑适时出现,关切地问:
“怎么了?”
等孔一诺哭诉完,说:
“他不是针对你。”(一直这么不靠谱)
孔一诺对苟子涵的热切,经过滑雪场这一摔,降温不少。
但长得这么合眼缘儿的实在难得,趁着下午排练,还想再试试。
早早到了酒店小舞台,贺天佑把她介绍给刚到的乐队其他成员:
“孔一诺,我们钱州大学声乐系的,唱功很不错。”
“章诗琪,吉他,于俊杰,鼓,他俩是一对儿。”
章诗琪瞅了于俊杰一眼,笑道:
“这回咱们乐队有希望了。”
这话就有些奇怪:
一个四人乐队,主唱、贝斯、吉他、鼓都齐,按理说,再加人,也该是个键盘手。
但孔一诺只会唱歌,就算成功加入,也是个伴唱。
怎么多了个伴唱就“有希望”了呢?
孔一诺正纳闷儿着,章诗琪语出惊人:
“既然孔妹妹来了,咱把主唱换了吧!”
孔一诺震惊!
连忙去看贺天佑。
贺天佑淡定地说:
“这趟经费子涵赞助一半。”
章诗琪马上给嘴拉上拉链,并且给贺天佑点了个赞。
四个人等苟子涵,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
贺天佑给他打电话。
占线。
再打,还占线。
小宴会厅的门“嘭”一声大开,苟子涵讲着电话进来。
帽子围巾一摘,顺手一扔,继续讲。
孔一诺奄奄一息的爱情小火苗儿又缓过来了!
那个吊梢杏仁眼!
那个剑眉!
那个鼻梁!
那个下颌线!
我才十九!我耽误得起!我就要谈个长这样的!
贺天佑一看她眼神儿,危机感马上又起来了。
那边苟子涵拔高声调:
“……知道了知道了……保证给你带!”
贺天佑刚才听了几耳朵,敏锐从中发现了机会,走上前跟他聊:
“阿姨要你带什么?我帮你找。”
提起他妈郑女士,苟子涵脸上立刻笑开花,滔滔不绝说起妈妈来:
“说是这边有个叫雪沟的地方,朱砂很好,非要我去买。”
“唉,天天就搞这些封建迷信,说也不听。”
“谁让她是咱妈,要买就买嘛……”
“我妈……”
……
叽叽咕咕,妈长妈短,没完没了,魅力值在两分钟内从+99直降到-99。
孔一诺眼里的小火苗儿一点儿一点儿黯淡下去——果然很妈宝。
贺天佑的笑简直忍不住,每当话题要结束,就“恰到好处”提出问题,引导苟子涵继续进行下去。
章诗琪实在忍不了,打断苟子涵的母亲颂歌:
“排练啦排练啦,这都快三点了,五点酒店还要这地方营业!”
这回排练的歌儿是贺天佑词曲的《第一次见你》。
歌很简单,乐器也不复杂,孔一诺只需要负责和声部分和间奏里一段无词吟唱,主要看苟子涵表现。
前奏响起,苟子涵站在小舞台的聚光灯下,灰白头毛泛着银色的光,左耳钻石耳骨夹随着轻微摆动bulingbuling——
眼睛里的光彩比钻石还闪亮。
孔一诺被他迷住,迷迷糊糊想:
长成这样,妈宝就妈宝,短时间拥有也可以啊!
章诗琪面无表情,机械地拨着琴弦,鼓本来就用不上,于俊杰索性放空。
贺天佑弹着贝斯,嘴角挑起一抹神秘笑容,等着看孔一诺表情。
孔一诺握着话筒,痴迷看着苟子涵,胸口起伏——
苟子涵开唱:
“我默默——站在~月桂树下……”
孔一诺震惊!
这什么玩意儿!
苟子涵继续:
“你~却什——么——都,不——知——道啊~~~~~”
孔一诺……
谁能告诉我,这杀猪一样完全不在调上的破嗓子是什么玩意儿!
啊?
什!么!玩!意儿!
她抬起头疯狂看其他人:
章诗琪还是面无表情,于俊杰还在放空。
贺天佑低着头,也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这些人,显然已经习惯了!
——就这个水平的破乐队,还好意思招我当替补?呵。
专业歌手孔一诺要气死了,到了该她唱的时候嘴都没有张。
就这样一直闭嘴,沉默到苟子涵把一首歌嚎完。
她还没有发难,苟子涵把脑袋转过来,不高兴地问:
“你怎么不唱?”
面目可憎!真是面目可憎!
孔一诺“呵”了一声,正要怼他。
贺天佑满脸堆笑过来:
“一诺第一次和我们排练,还不熟悉。”
“很快就能融入我们了。”
苟子涵还仰着头想了片刻,才“哦”一声。
孔一诺气得别过脸去,不看他。
对苟子涵那点儿爱慕之心,死得干干净净,一点儿不剩。
章诗琪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孔一诺气得说不出话,丢下句:“渴了。”
转身离开,去天台吹寒风。
两分钟后,收到贺天佑私信:
“一诺啊,子涵为人很好的。”
“队里的资金都是他出大头,练习室录音棚器材都是现成的,让我们随便用。”
“现在几个乐队有我们这样条件?”
“他就喜欢唱歌嘛,咱们先练着,来日方长。”
孔一诺:
懂了。
苟子涵是那个出钱获得快乐的冤大头。
冷静下来想一想,这对自己反而是好事,机会更多。
晚上聚餐,孔一诺还有些忐忑,想着要如何与苟子涵修复关系。
结果到了一看,其他乐队成员都在,唯独苟子涵没有出现。
孔一诺暗暗松了口气,笑道:
“主唱呢?”
贺天佑:
“说要去滑晚场,不吃了。”
孔一诺惊讶:
“刚看见大厅预报,马上要下雪了啊。”
章诗琪给每个人装了饭:
“他技术好着呢,没事儿。”
总是笑眯眯不说话的于俊杰开口:
“嗯,除了唱歌,什么技术都好着呢。”
大家都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