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谁是钱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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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名普通的高中生，住在学校附近，据说是爸妈用心挑选才租下的老破小里面。这里的物业是一名戴着白色面具的大叔，大叔的年纪挺大，声音尖尖细细的，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像是蓝精灵里的格格巫，所以我干脆喊他疯狐狸。
疯狐狸的工作说起来很闲，但忙起来的又变得脚不落地。与其说干的是物业的活，不如说更像城管大队，天还没亮就要蹬着他的小三轮在各个小区间到处暴走。这份工作结束后，他就躺在家门口的停车棚子里睡觉，睡到太阳下山，才慢悠悠地醒来，同我打声招呼。
我不喜欢老破小肮脏阴冷的环境，住在这里的头几个月，时不时就会有邻居重新装修。装修过的房子虽然看起来小了一点儿，但重在干干净净，还是我最喜欢的马卡龙配色，据说每天醒来就可以看到阳光洒满房间。
我总在期盼着这种好事可以轮到自己。疯狐狸也信誓旦旦地同我说，在我毕业之前，这里的房子全部都会翻新完毕的。
他举手发誓的时候语气坚定，但看起来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最后还给了我一个咧开的笑。
这个笑总让我觉得和嘲笑有些相似，但到了第二天，太阳下山的时候，他还是热情洋溢地同我打招呼，我也就大度地选择不再计较。
我不喜欢出门，也不喜欢上课，尽管这听起来有些白日做梦，我喜欢收集各个大学的招生简章。收集简章的过程中，我发现除了高数这些普通的科目外，大学还有一门每个人都要上的必修课，叫做“沟通学”。
但这里沟通的对象不是人类，而是一些“鬼”——然而，身为高中生的我并不理解这些，听起疯狐狸说起他在高校任职“沟通学”讲师的那些年，也只显得格外兴致缺缺。
疯狐狸说，“沟通学”这门课十分简单，其实只要记住三个原则，这门课就可以及格。
这三个原则其一，是人不可以“攻击”鬼；其二是鬼可以“杀害”人。我惊叹于“沟通学”这门课的双标，但疯狐狸没理会我，又说出了第三条假大空的“沟通”原则：
和谐共处，和平共生。
和谐共处，和平共生。兴许是因为疯狐狸提前小班教学的福，高中快要毕业的时候，出租屋抽屉里所拍摄的班级照片中，整个教室只剩下三张桌椅，其中一张刻着的就是“徐钱钱”的名字。
疯狐狸难得的失言了，那间老破小直到我毕业也没能重新装潢。他解释说，那些马卡龙棺材是房主生前的喜好，而我的这间房子里没有人死去，疯狐狸自然对房主最喜欢的颜色不得而知了。
意外发生在高考结束，我住在这间房子最后的那一天。我像往常一样在家里看古早的狗血言情剧，周围似乎有人在看我，我像往常一样假装什么都不知道，镇定地咽了口口水。
时钟走到了十二点，我无视了耳边隐隐约约女人哭泣叫喊的声音，把从书架最里面掉下来的裁纸刀放回原处，又将放在桌子上的安眠药倒进下水道，关好门窗，安好防盗锁，弯腰拧紧家里的煤气灶，最后终于可以安稳地躺上床。
我进入了梦乡，就在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这个梦很长，长到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第二天下午。
太阳顺着居民楼之间的缝隙照了进来，阳光像是水池里的金鱼在大理石板上游动，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景。
疯狐狸安静地坐在我的床旁边，这次的他没有戴那张奇怪的面具，除开胡子拉碴以外，长的挺像年轻时候的木村拓哉，只是疯狐狸的脸更瘦削一些，狭长的眼睛更像是我给他起的名字。
我睡了太久，迷迷糊糊的，只顾着揉发酸的眼睛，甚至没去追究他私闯独居女性住宅的事情。阳光照在身上的感觉很特别，像是毛茸茸的猫在怀里蜷着。
在我还没彻底清醒的时候，疯狐狸伸出手，将一串红色的编制手链戴上了我的手腕，中间银色的铃铛发出轻巧的响声。
手链看起来很廉价，像是端午节街边卖的义乌小商品，但疯狐狸的笑很少见，尽管他笑起来冰冷冷的，像是脸上还剩下一层面具没摘。
我看见那对薄薄的唇瓣开了又闭，他说：
恭喜你，徐钱钱，获得了“家有钱钱”的金色成就。
“家有钱钱”？什么是“家有钱钱”？
我不解地看着疯狐狸，他用称赞的口吻告诉我，这是目前只有我获得了的成就。因为在昨天夜里，我杀死了和我同住了三年的“同居人”。
人不可以攻击鬼，这是疯狐狸说过的。“沟通学”的三大原则不可违背，我也知道，那么，犯法的人是要被抓起来的。想到这个，我内心有些发怵，在床上皱成一团，担心着物业大叔就要将我就地正法。
不，他难得耐心，又向我补充，违反“沟通学”其实并不犯法，只是违反他们的人都死了而已，但你活下来了。
先不提这个冠冕堂皇的称号，其实我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杀死那个诡异的“同居人”的，但我不好意思这么告诉疯狐狸。
说我不讨厌它一定是假的，毕竟这家伙在过去想杀我的次数数不胜数。光是被我扔下楼的裁纸刀、尖头笔就能有几十把，倒进垃圾桶的安眠药也快有上千块钱。
我只是为了活下去忍气吞声了三年，昨晚也是早早的上了床，它很少在我睡着的时候对我动手，这点上也算是难得的温柔了。
可惜我的房租已经到期，疯狐狸也没有给我细究的机会，他很高兴地告诉我，虽然没能为我的老破小装修，但这件事并不重要。
毕竟，因为我获得的金色成就，现在许多高校都抢着想法设法录取我，我不必再为没出分的高考成绩提心吊胆。
我并不担心那个所谓的高考成绩，除此之外，或许杀死鬼的那个人并不是我——我本想这么告诉疯狐狸。
我不愿意瞒着他，毕竟比起从未见过的父母，疯狐狸更像是我的父亲。尽管他只是没事同我打招呼，闲来无事的时候凑着夜间的路灯拉我闲聊。可是戴在手腕上的红色编织绳又让我羞于讲出这些——
疯狐狸说了，这是他给我的礼物，是对我的勇敢的鼓励，我不想失去他。
疯狐狸替我把行李拖下了楼，我的行李很多，里面基本都是衣物和饰品，黑白分明。
可是我喜欢的是五颜六色的衣服，我想未来我的棺材极有可能会是五颜六色的，尽管这或许会让“疯狐狸”和建筑工感到十分的难办。
再见了，钱钱。
我坐上公交的时候已经是傍晚，疯狐狸重新蹬起了他的三轮车。往常他都是早上工作才对，我看见他重新戴上了那个纯白的面具，重新变回没有五官的大叔。紧接着，他又更大的声音朝我喊道：
还有，欢迎你回来！
可是我不会再回来啦，我好像要去念大学了，我想这么告诉疯狐狸，转头却在公交车的玻璃中看见了一张不属于我的脸。
一张没有五官的，纯白的脸。
她在向疯狐狸招手，嘴角带笑却脸色阴冷，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蹬着三轮车的疯狐狸突然笑的上气不接下气，朝着我——又或者是“它”，仰起头，痛快地说了一句“好”。
就像当初他答应，我的老破小一定会重新装修一样。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谁是钱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