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北王》喜闻梅花香

2、洛京暗流

　　洛京！

　　承光六年，三月十五。

　　今日是大朝会的日子，衍朝的文武百官都聚集在承天殿中。

　　“陛下至！跪！”

　　身穿圆领大袖袍，头戴长翅帽的皇帝从殿后缓缓走出，太监当即高声喊道。

　　文武百官在宰相萧煜和次相褚友良的带领下缓缓下跪…

　　“山呼！”

　　“万岁！”

　　“山呼！”

　　“万岁！”

　　“再山呼！”

　　“万万岁！”

　　“众卿平身吧！”

　　李荣面容有些消瘦，两鬓之间也有了些许白发，若是不知道的，恐怕会以为皇帝陛下和萧相一个岁数呢。

　　“谢陛下！”

　　百官起身站定后，身穿紫袍，年过六十的萧煜当即走出，从袖中拿出一本军报沉声说道：“启禀陛下，西线急报，蜀国丞相公羊朔，领军十万出岐山，入寇我境。”

　　李荣身旁的大监汪远连忙下去将军报拿上来呈于李荣。

　　李荣看完军报后，嗤笑一声说道：“呵，这公羊朔年年都来，也不嫌烦，东府传朕旨意，令赢越羊和雍王自行领兵退敌。”

　　“遵旨！”

　　萧煜拱手领旨后就退回原位，闭目养神起来。

　　李荣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接着说道：“众卿还有事情要奏吗？”

　　次相褚友良看了看周围，确定没人后，这才缓缓走出道：“陛下，臣有事要奏。”

　　“褚相奏来。”

　　李荣沉声道。

　　“启禀陛下，今我伐齐大军已包围大名，一统中原之日不远矣，但齐境新附，恐地方上仍有事端，臣请调拨官吏前往，治理民政，以安人心，相关细则，臣已经理好了奏表。”

　　褚友良说着，拿出一本奏报递给了汪远。

　　李荣接过奏报后，粗略看了一眼后说道：“朕以为，齐境新附，人心动荡，此时不易做出太大的变革，且齐境北临大悦，南接唐国，恐此二国有所异动，所以朕觉得还是让元素自行决断吧，朕相信他会处理好，东府就不要插手了。”

　　“这……可是陛下，未有闻武臣管民政之先例啊。”

　　褚友良被皇帝的话噎了一下，急忙反驳道。

　　“只是让暂时军管，等过一段时间再改道设州，到时候褚相再安排人去治理民政吧！”

　　李荣冷声道。

　　“这……”

　　“咳！”

　　褚友良还欲争辩，这时候一旁养神的萧煜突然咳嗽了一声，褚友良愣了一下，然后无奈接旨：“臣遵旨。”

　　“哼…老东西，这就想要培植自己的势力了。”

　　这两人的小动作，当然没有瞒过我们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李荣在心中冷哼一声后说道：“众卿既然无事，那便退……”

　　“报！”

　　就在李荣准备下旨退朝的时候，一道尖细的叫声从殿外传入，下的满朝公卿齐齐一抖。

　　等到来人入殿，满朝文武更是无语至极，此人名叫张三保，是宫中的太监，每次一有什么事，这狗东西就叫的非大声的，好像声小了就是对皇帝陛下的不尊重似的。

　　“张三保，又怎么了？”

　　李荣无奈一叹，这人每次都那么大声，他在考虑要不要把他给换掉，他最近身体不好，要是哪天他一个不慎，这乐子可就大了。

　　“启禀陛下，前线捷报，半月前我军已攻克大名，齐国已灭，奴恭喜陛下，陛下万岁！”

　　张三保跪在地上，将军报举过头顶，大声喊道。

　　李荣愣了愣，然后回过神来，当即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好！好！好！元素果然不负朕望，哈哈哈！”

　　“恭贺陛下！吾皇万岁！大衍万年！”

　　满朝文武也都反应过来，就连萧煜也睁开了眼，然后齐齐向李荣道喜。

　　“好！好！等到元素回来，朕一定要好好的犒劳他，哈哈……”

　　李荣大笑接过汪远的军报一边读，一边笑，突然李荣的笑声戛然而止，满朝文武也都疑惑的看着皇帝。

　　“陛下，是有什么变故吗？”

　　萧煜出声问道。

　　“哦，没什么，众卿就先退朝吧，萧相和褚相跟朕来一下。”

　　李荣说着就起身朝谨心殿走去，萧煜和褚友良对视了一眼，然后一起跟了上去…满朝文武见皇帝和两位宰相都走来，也都三三两两的离开了大殿。

　　…………

　　“元素军报上说，此战我军虽胜，但未能尽全功，宣，定，平三州被大悦夺去了。”

　　谨心殿中，李荣将军报递给萧煜之后说道。

　　“这…陛下，大悦不比齐国，其国地处苦寒，百姓好斗，将士悍勇，今全据燕辽，只怕今后我朝的北境会不太平了。”

　　褚友良听完之后，沉声说道。

　　“不错，但如今我朝也无力再与大悦开战，如之奈何？”

　　李荣问道。

　　“陛下，臣以为，河北之地不可不防，可就地募兵编练，修建军镇，以御大悦。”

　　萧煜看完军报后，沉声说道

　　“萧相所言甚是，但这是之后的是，朕以为，令元素先率军驻扎河北，一边防御大悦，一边编练新军，老兵带新兵，争取最短时间内练出一支能战的精兵来，二为以为如何？”

　　李荣看向萧煜问道。

　　萧煜心里一突，知道陛下不是在和自己商量，但他还是不甘心齐国这么大一块肉就这么轻松落在元素手里，于是说道：“陛下，如此的话，那太原公的权利不会太大了吗？”

　　褚友良看了一眼萧煜，暗道宰相不愧是宰相，但他还是忍不住看向皇帝，想看看皇帝现在是什么表情……

　　可惜，皇帝听完后依然面无表情，只是淡淡的说道：“无妨，朕相信元素，并且朕也会派人去协助他。”

　　“陛下既有安排，那臣等也没有异议。”

　　萧煜说道。

　　“好！还有一事，东府之后商量一下齐地改道设州之事，过两天拟个方案出来。”

　　李荣又道。

　　“遵旨！”

　　萧煜和褚友良一起拱手接旨。

　　“还有，此次伐齐封赏，你们也赶紧商量一下。”

　　“遵旨！”

　　“还有，齐帝马上就要入京了，你们和礼部商量一下接待以及安置事宜。”

　　“遵旨！”

　　…

　　“呃，你们一直盯着朕做甚？”

　　三人沉默了好一会儿，李荣看他俩一直盯着自己，不明白这俩老…臣搞什么飞机…

　　“额，那个……敢问陛下，还有吗？”

　　萧煜和褚友良二人面面相觑了一下，然后萧煜出声问道。

　　“还有……”

　　李荣心中有些无语，感情是自己闹笑话了，可是这两个臣子也太不贴心，一点都不懂自己的心思。

　　“没有了，都回家吃饭去吧！”

　　李荣没好气的说道。

　　萧煜和褚友良一时没明白陛下为何发了脾气，但皇帝既然发话了，二人还是躬身告退。

　　“臣告退！”

　　“臣告退！”

　　…………

　　承天殿前是广场上，萧煜和褚友良并肩行走。

　　“萧相今日为何要阻止我，你看现在陛下让元素管这些事，咱们这会什么也捞不到了。”

　　褚友良抱怨道。

　　“陛下心意已决，你再怎么说也没用，我要是不阻止你，陛下一个脾气上来，咱俩落不了好。”

　　萧煜说道。

　　“如今元素立下灭国之功，又正逢陛下要改新制，您今日不作为，等到元素回来，陛下肯定会让他做那个枢密使，大司马，到时候文武分制，您老在这朝堂上可就做不到一言九鼎了。”

　　褚友良拉住萧煜，然后看了看周围低声说道。

　　萧煜一把甩掉褚友良的手，然后看着他冷声道：“什么一言九鼎？在这朝堂上，能够一言九鼎的只有陛下！我与元素皆对陛下忠心耿耿，褚大人此言，以后还是少说为妙！”

　　哼！

　　萧煜说完，冷哼一声后，转身大步离开，留下褚友良一人在风中凌乱…

　　“嘿！这老狗！”

　　褚友良反应过来自己被他给道德教育了一番，可这老物有何资格教育自己！他也配！

　　“老物无胆！今日不敢争，来日刀落之时有你后悔的时候！哼！”

　　褚友良冷哼一声，摔了摔袖子，然后朝宫门外走去，走到宫门的时候刚好看到萧煜坐上了自马车离开，褚友良冷笑一声后道：

　　“呵呵，你这老狗要是真忠良，还能坐视元素的粮草被毁掉吗？大奸似忠，大伪似真，古人诚不欺我啊……”

　　褚友良站在宫门口感概了一番，对着自家马车招了招手，然后也离开了皇宫…

　　…………

　　谨心殿中，一个穿着绯红色鱼服的男人，正跪在地上向李荣禀告着什么。

　　李荣听着内卫的话，忍不住地冷笑道：“这两个老家伙，还未出宫这就吵起来了，好了，你退下吧！”

　　“是。”

　　“呵呵，褚友良还是太嫩，比起萧煜这个老家伙还是差点。”

　　李荣看向身旁的汪远笑道。

　　“萧相毕竟六十岁了。”

　　汪远说道。

　　“也是，人老成精……”

　　李荣点了点头。

　　“那陛下，粮船沉船之时，还查吗？”

　　汪远低声问道。

　　“查什么查，真要查出来什么，朝堂动荡，于国无益，只要他们能把尾巴收干净，朕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李荣无语的看了一眼汪远，没好气的说道。

　　“他们？陛下是知道…奴婢失言了…”

　　汪远一惊，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向皇帝下跪请罪。

　　“你个老东西，装什么装，给朕滚起来！”

　　李荣实在看不下去这老东西的装模作样，于是轻轻踹了他一脚。

　　“谢陛下。”

　　汪远一脸欣喜，连忙谢恩，仿佛被踹一脚是什么好事是的。

　　“他们想什么，朕都知道，但朕不可能让他们一家独大，最好啊，永远的斗下去…”

　　“陛下英明，这天下万物都逃不过陛下的掌握。”

　　汪远笑道。

　　“你啊，朕就喜欢你这张嘴，呵呵。”

　　李荣笑着，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于是又问道：“你说朕是不是对他们太好了？才这么早，这两人就敢给朕下衙回家…”

　　“额，不是陛下说让两位大人回家吃饭吗？”

　　汪远尴尬道。

　　“嗯？是吗？唉，一时上头了，下次记得提醒我，不能给这两个老东西偷懒的机会。”

　　李荣尴尬的挠了挠头，然后认真的说道。

　　“奴婢遵旨。”

　　“嗯，不过俸禄还是得扣…”

　　“父皇！”

　　此时，一道爽朗的声音从殿外传入，随即跑进来一位身穿鹅黄长裙的女子。

　　只见这女子面容秀美，身材较一般女子来说略微高挑（不过和赢盈那个身高七尺还是比不了的。），鼻梁挺直，眼角处有一颗小小的泪痣，活脱脱一个小美人。

　　跟着他进来的还有一身穿金甲，面容冷峻的年轻将军。

　　“见过公主。”

　　汪远向来人行礼。

　　“大监免礼。”

　　来人正是李荣的长女李安然，封号永宁。

　　“哈哈，朕的小公主来了，来快让父皇看看。”

　　李荣满脸笑容的看着自己的女儿。

　　“父皇！我今年已经十六岁了，你不能再叫我小公主了。”

　　李安然走到李荣身旁，嘟嘴说道。

　　“好！父皇错了，几日不见，朕的安然又长高了。”

　　李荣比了比李安然的身高后，笑着说道。

　　“哪有，是父皇太久没见我了。”

　　李安然反驳道。

　　“那是父皇错了，没能好好陪陪我的永宁，等忙完这段时间，父皇一定好好补偿你。”

　　李荣拍着李安然的小手，轻声道。

　　“那一言为定。”

　　李安然笑道。

　　“好，呵呵。”

　　李荣笑了笑，然后看向了站在前方的年轻将军问道：“你是杨成业的儿子吧？”

　　“昭武校尉杨翊，参见陛下。”

　　阳台下跪行礼。

　　“平身吧！”

　　“谢陛下！”

　　李荣打量了他几眼，然后笑道：“看你年纪应与元昭相当，如今元昭已经威震诸国，而你却在宫城之中护卫公主，倒是委屈你了。”

　　“不敢，能够护卫公主和陛下是臣的荣幸！”

　　杨翊闻此言，当即诚惶诚恐。

　　“父皇，翊哥哥是个老实人，您就别吓他了，而且翊哥哥是一个有本事的人，留在宫里当个护卫，确实太屈才了。”

　　李安然心疼道。

　　“好好，既然安然发话了，朕就给你个机会，今北方即平，不日朕就会用兵西蜀，到时候朕让你随军，望你能立下功勋，不要辜负朕和公主。”

　　李荣宠溺的看了眼李安然，然后说道。

　　“臣谢陛下隆恩，臣必尽心竭力，克定西蜀！”

　　杨翊大喜，连忙谢恩道。

　　“嗯。”

　　李荣点了点头，好像很满意的样子。

　　“恭喜翊哥哥，对了父皇，我听他们说元伯伯大胜，那元昭哥哥是不是就要回来了？”

　　李安然也十分开心，然后突然想到了自己来的目的，于是赶忙问道。

　　“是啊？怎么，难不成我的永宁看上了那小子，那等他回来，朕一定要好好收拾他。”

　　l李荣佯怒道。

　　“父皇你说什么呢，是元昭哥哥说要给我带一匹汗血宝马的，人家可是等了好久了。”

　　李安然跺了跺脚，脸色微红道。

　　“哈哈，父皇开玩笑的，你放心，这小子要是敢忘，朕就让他好看。”

　　李荣大笑道。

　　这父女二人没有看到，在他们谈论元昭的时候，杨翊的眼中一丝阴霾一闪而过。

　　“好了，父皇这里还有些事要处理，你先出去玩吧。”

　　李荣说道。

　　“那儿臣就不打扰父皇了，儿臣告退。”

　　李安然施了一个万福，然后朝殿外走去。

　　“臣也告退。”

　　杨翊也躬身告退，李安然既然要走，那杨翊自然也要随行护卫。

　　李荣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等他二人离开后，李荣看向汪远道：“你觉得此人如何？”

　　汪远摇了摇头，回答道：“不好！此人的眼中有野心，只怕不好掌握。”

　　“朕不怕他有野心，朕只怕他不是元昭的对手，你觉得用杨家父子来制衡元家如何？”

　　李荣又问道。

　　汪远有些心惊，愣了一会儿后才说道：“陛下是不信任太原公吗？”

　　“萧煜说得对，朕虽然信任他，但平衡不能破，元赢两家在军中的势力太大，赢家那边朕派了雍王，元家这边朕还在考虑。”

　　李荣沉默了片刻后说道。

　　“杨家恐怕不是元家的对手啊.....”

　　汪远担忧道。

　　“没办法了，军中之将大都当过元素的部下，只有杨家是新降之人，身上没有元家的印记，朕也实在是找不到其他人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

　　谨心殿外，李安然正高兴，走路都是蹦蹦跳跳的，他一边走一边对着身后的杨翊说道：“翊哥哥，你还没有见过元昭哥哥吧，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等他回来了我就介绍你们认识，你一定会喜欢他的，还有赢盈姐姐她也是个很好的人……”

　　李安然并没有注意到，他身后的杨翊一听到元昭的名字，脸上就笼罩了一层阴霾，久久不能散去.......

　　..........

　　另一边的丞相府，萧煜刚走下马车，一旁早已等候多时的管家就走上来，在萧煜的耳边说道：“老爷，雍王那边派人来了。”

　　“嗯！”

　　萧煜面色一冷，急忙朝书房走去。

　　相府书房内，一位身着白衫的中年男子正坐在椅子上，一边品尝着南边进贡来的西湖龙井，一边等待萧煜的到来

　　突然！

　　门外一阵脚步声响起，男子轻轻一笑，在他放下茶杯的同时，萧煜也踏入了书房。

　　“在下钱鹤，见过相爷！”

　　萧煜示意管家将门关上，然后缓缓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后说道“说吧，你们王爷派你来干什么？”

　　“呵呵，也无甚大事，只是户部有几名官员患了恶疾，王爷希望相爷能够处理一下。”

　　钱鹤轻声笑道。

　　“这和本相有什么关系！”

　　萧煜冷声道。

　　“王爷说了，那件事相爷虽然没有参与，但毕竟是坐视了，以元素的脾气，只怕回来后要是知道了，只怕是不会放过相爷吧！”

　　钱鹤说道。

　　“你在威胁本相吗？”

　　萧煜面色铁青的问道。

　　“不敢，王爷还有话要我带给相爷，如今朝中新政实行，相爷只怕也不好过吧，要是您老家侄子侵占民田，杀人害命的事情被朝中您的政敌知道了，您猜陛下会不会为你徇私枉法呢？王爷说了，只要相爷能助王爷得成大业，那您未来就是新朝唯一的宰相，萧家也可以与国同休，王爷以亡母之名起誓，决不食言！”

　　钱鹤口上虽然说不敢，但还是从胸口拿出来一封信放在了萧煜的面前。

　　皇帝当然不会维护于他，相反他现在巴不得换掉自己！

　　萧煜沉默了片刻后说道：“回去告诉你们王爷，让他安心！”

　　“相爷英明！”

　　.........

　　萧家庭院之中，萧家的管家正带着钱鹤离开，却不料有一双眼睛正在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