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魅惑菇和一墙之隔的爱恋（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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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上文）
“戴夫，看着我。”
有个熟悉的声音，在梦境中对我说。
——戴夫，看着我，不要移开眼睛。
似乎有弥天大雾卷着什么我所不知道的秘密，汹涌澎湃而来。我下意识地伸出手胡乱地摸索，突然之间就撞进一个远远算不上强壮的胸膛。
然后一切雾气都在瞬间消失，仿佛是三叶草远远地吹来一阵风。我看到自己拥抱着的，是那个熟悉的面孔，永远微笑，额头光洁，眼神温暖，洞察一切未知。
埃德加。
埃德加，埃德加，埃德加，埃德加。
唯有在梦中，你才会以这最好的模样，完好无损地出现在我面前。
你笑着，牙齿光亮洁白。
埃德加，我的朋友，你永远都不会明白，我是多么渴望再见到你，又是多么恐惧你那从地狱深处重返阳光净土的可怕容颜。
你那副样子，简直是对你活过的那二十五年的亵渎。我绝对不能允许那个冬日阳光般的埃德加，变成一个从地狱归来的怪物。
所幸我虽然疯了，却还未曾失去做梦的能力。我依然梦想，你从不曾失足跌下楼顶，从不曾离我而去，所有的誓言都还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埃德加和戴夫，一直都会停留在二十几岁那最好的年华。
可我知道一睁眼，这一切都会消失。
我用力抱进这个虚假的影像，怀抱里结结实实地填满了，密不可分，毫无罅隙。
然后我听见他说，戴夫，我就在这里。
他摩挲我的头顶，我突然清醒过来。
我坐在自己的床上，时间是傍晚，我床边坐着一个人，我拥抱着他，死死不肯放手。
这是一个，真真正正的、活生生的，埃德加。
他对我笑：“你看起来很惊讶。”
很洁白的一口牙，和我梦中见到的一样，和死去的那个埃德加一样。
我猛地放开手，向床头退去：“你究竟是谁？”
他看了看手表：“还有一个小时。我想到那时你就会明白了。我就是埃德加，也是僵尸博士，我以原本的姿态行走在日光之下，以那个丑陋的样子憎恨着黑夜。我还记得二年级的时候和你一起去看《天鹅湖》，如今我就是那个可悲的奥杰塔，但是戴夫，你却不是齐格菲尔德。”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但或许，你也可以是奥黛尔。”
他点头：“是的，当然，这都不重要。那是个童话，童话里从地狱深处归来的不死族，从不会像我这般面目丑陋。”
不知为何，面对着这样的埃德加，我觉得心痛。我想这大概与他这口白牙无关，只是他这副样子，二十五岁，看起来比我年轻了许多，这样的埃德加，我该如何拒绝？
我最终还是再次抱住他，用力拍着他的后背：“你不该回来的，埃德加。”
他似乎僵硬了一下，我继续说：“但是，欢迎回来。”
欢迎回来，我的朋友。或许你可以给我讲讲地狱的风景，讲讲撒旦和你打成了怎样的条件。故事里不都是这样说的吗？违逆了生与死的法则，你总要付出些代价，用来交换这扭曲的生命。
埃德加略有迟疑，低声道：“你还是这么聪明。不过我不能告诉你，也许不久之后你就会知道，但不是现在。”
他的额头抵着我的，就像我们过去常做的，额头相触，仿佛思绪都会相通。上一次已经是十年前了吧？有些怀念我们都还年轻的时候，眼前的这个人仍是那时的样子，而我却清楚地知道，自己已经开始老去了。
我就这样看着他，过去的十年中我只能对着日渐泛黄的照片缅怀，而如今我终于可以与他真实地面对面，皮肤贴着皮肤，鼻梁顶着鼻梁，他的手托着我的脸，笑容仿佛穿越了那段失落的时光从晦暗的记忆中走到聚光灯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吻我，一天之中我第二次被人强吻，第二次，放弃了反抗。
脑海里轰鸣着十年前的那一天，我跪在埃德加破碎的尸骸之前，自己的哭喊。这声音太巨大，那种绝望的悲伤充斥了我的脑细胞，简直要逼我再疯一次。
因此我找不到理由推开他。当他托着我的脖子将我放倒在床上，我甚至还在懊恼，早知今天会变成这个样子，早晨就该好好刮胡子了。下次记得要和魅惑菇说，日后再塑造男主角，万万不要留络腮胡，哪怕他是个三十几岁的猥琐大叔。
埃德加的吻没有被辣椒打断，没有被樱桃打断，没有被任何人任何植物打断。他很执着，我听见挂钟滴答滴答，秒针一圈圈走着，眼前是回忆在放电影，老式胶片，经常闪过纯白的光点，跳帧跳得厉害。我窒息了无数次，猜想他大约都不必再考虑呼吸的问题，这不公平，杰夫吻我至少还需要换气，凭什么埃德加就可以作弊？
等我从大脑缺氧中缓过神来，最后一缕夕阳从窗口投了进来，打在他身上。似乎在我失去意识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很多事，不然为何我和他都几乎脱得七七八八？低头看看，幸好底线还在，不过他的手指已经停在我腰间，眼看贞操就要不保。
他却突然看向窗外，叹了一句：“真可惜，时间到了。”
然后太阳吝啬地收起了这一天最后的光芒，余晖之中我看到埃德加清秀的脸迅速地萎缩，头发脱落，原本就算不上高大的身体变得更加矮小，几天前我见到的那个僵尸博士，此时就跨坐在我身上，咧开嘴笑得露出满口黄牙。
“午夜的钟声宣布魔法失效，戴夫，你现在明白了？”
我声音颤抖：“这就是代价？”
然而他摇头：“代价远不止这些。唔，这样说来我或许也是人鱼公主，用声音交换双腿，用自己的生命交换别人的爱情。”
好吧好吧，天鹅湖，灰姑娘，现在又是美人鱼，给予你重生的那个撒旦，原来是个童话爱好者？那么现在演的这一出是什么？皇帝的新装？美女与野兽？
他又笑，只可惜如今这副面孔，笑起来实在难看：“也许是青蛙王子呢？”
我急忙摇头：“不好。我宁可去吻癞蛤蟆，只要它坚持一天三次使用我的‘一刷白’特效牙膏。”
埃德加哈哈大笑，开始穿衣服。“或许我明天早晨会再来……嗯，这样我们有一整个白天的时间。”
我一脚踹开：“滚！想也别想！”栽你手上这一次就够了，再怎么说我也算是个小有名气的植物育种学家，怎么能在同一条阴沟里翻两次船？
然而就在这时，有人破门而入，定睛一看原来是豌豆射手。他也没注意到埃德加的存在，张嘴就开始喷豆子：“不好了戴夫！僵尸大军突袭杰夫家，把他抓走了！”
我疯狂的大脑用了0.01秒来处理这条信息，然后猛然转向埃德加：“你——”
集谢顶、黄牙、猥琐于一身的僵尸版埃德加（此时他已经没法勾起我任何美好的回忆）得意地耸肩：“只是稍微用了点计谋而已。如果你还希望你亲爱的邻居活命，就准备好我想要的东西吧。”
我有种十分不祥的预感：“你想要什么？”
埃德加走到窗前，吹了个口哨，转过头来对我说：“还是那句话，你很快就会知道了，honey。”
我抓起枕头用力掷向他，但是落了个空，蹦极僵尸突然出现在窗外，一眨眼间已经带走了埃德加。诶诶，所以说蹦极僵尸什么的根本就是幻影移形啊，埃德加你作弊不要这么猖狂好不好？
一回头就看到豌豆射手惊骇莫名的脸，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上还穿着“皇帝的新装”，顿觉大大的不妙。我家园子里那些花花草草，一个个八卦得要命，这事情要是传了出去，我一世英明，转瞬间就变成被毁灭菇人道毁灭之后的灰烬，还寸草不生！额滴神，您怎么能这样对待我？
果然，该豌豆终于回过神来的时候，一溜烟地跑了出去，嘴里喊的是——
“号外！号外！忠犬攻热辣告白惨遭轰杀，鬼畜攻直接推倒完食而去！”
书房立刻传来魅惑菇清纯稚嫩的声音（这都是错觉啊错觉！）：“Title是什么？”
豌豆大声喊回去：“奸商出柜！”
于是这一出闹剧就这样被《疯狂日报》盖棺定论，以至于当天晚上谁见到我第一句话都是：“听说你出柜了？”
紧接着第二句就各有特色。双发射手拍着我的腿肚子（因为够不到肩膀）说“恭喜你啊哥们”，三线射手则抱着《圣经》、《神曲》和《浮士德》（每颗头看一本）试图劝说我放弃这种不切实际的跨领域恋情。最可气的是金盏花，居然开始向我推销润滑剂和套套！拜托，你缺钱吗？缺钱可以自己吐啊！
至于魅惑菇就更加离谱，预约了一整个通宵，要来了解事情的全过程，包括我与埃德加那段“明媚忧伤的过去”（天知道她从哪里学来的这些词！），包括忠犬攻杰夫悲催的炮灰人生，包括我终于正式成为一部另类同志向作品的另类男主角。
我不禁诧异，难道你们就没有一个担心杰夫的安全？
魅惑菇摊手：“安啦，这种狗血剧情里面，忠犬攻一定会被安全救出来的啦，你一个傲娇女王受瞎担什么心。”
我怒：“谁是傲娇女王受？你才是傲娇女王受！你全家都是——”
话没说完，毁灭菇寒冰菇纷纷冒头，面色不善：“戴夫，小妹的全家，打击面是不是大了点？”小妹就是魅惑菇，蘑菇家族里面最小的一个。
蘑菇们也都不是吃素的（人家是“腐生”的），我自然不敢乱说话，赶紧赔礼道歉，人家也大人大量不计较，临走的时候魅惑菇意味深长地对我说：
“三角关系是所有爱情小说永恒的主题，偶尔在这种时候，我才会觉得，其实主角也不那么好当。戴夫，你可要想清楚。”
让我想清楚，结果必然就是远离是非，杰夫和埃德加两个我都不选。杰夫是个好人，虽然这年头“好人”已经不算是什么褒义词，但我的确不希望牵连到他。所有的一切，都因我和埃德加而起，也该由我和埃德加亲手结束。
已经离开这个世界的人，不该再回来。
但若你只是想向我挥手道别，那么，这最后一程，就由我来相送。
埃德加，不知这样，你是否满意？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魅惑菇和一墙之隔的爱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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