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眠思山》周晴媛

1、失眠的第90天，我认识了陈楚山

　　阮思眠将手伸出被子，抹黑凭感觉去拿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长按侧键开机。心情烦躁的时候，开机时间也显得格外漫长。

　　阮思眠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手机屏幕，半夜两点二十五分。从十一点五十五分到现在，她硬生生躺了整整两个半小时，一点困意也没，甚至越躺越清醒。

　　雨下得很大，街上空空荡荡的，自然也就没了往日的杂音。可阮思眠现在睡不着，觉得雨声也无比让人人厌烦。

　　她也不挣扎了，睡不着算了，于是点开短视频软件，百无聊赖地刷着。

　　今晚是阮思眠昼夜颠倒的第90天，日复一日，阮思眠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想找位大师算算。心理医生不是没去看，也开了药。吃了半个月，头几天还算有效，后来吃了也睡不着，索性就不吃了。

　　刷了半个小时短视频，阮思眠觉得好没意思，于是点开了直播，起码有种实时互动的感觉。

　　直播也是，看不顺眼的就划掉。直到屏幕上出现一张白白净净的脸，凑得很近，阮思眠收回向下滑动的手指，停了下来。

　　阮思眠看向左上角，陈楚山，这是他的名字。头像是一只柴犬歪嘴的照片，下边有着无美颜的标签。阮思眠收回视线，重新看向他。

　　陈楚山长的很好看，或者说长的在阮思眠的审美点上，很耐看，很舒服，很男大。五官分布恰到好处，微微上挑的眼睛，高挺的鼻梁，饱满的嘴唇，流畅的脸型，很标准的帅哥长相。

　　但是陈楚山的声音跟长相反差感很大。看长相，本以为会是很清澈软糯的声线，但其实是略微沙哑的声音，带着点地方腔，不严重，反而很有特点。

　　不知不觉，半个小时过去了。这三十分钟，阮思眠知道了他是零二年生人，他是狮子座，他是南城人，他是独居，他谈过三个女朋友。

　　虽然每次都会好奇做主播的人为什么会做主播，总觉得只因为长的好看这个原因太过浅薄，但阮思眠也没深究，毕竟是个人选择，毕竟素未谋面。

　　又过了十五分钟，阮思眠久违的有点犯困，她把手机屏幕亮度拉倒最低，音量调至最小。

　　没多会儿，阮思眠就睡着了。

　　*

　　早上十点，冬日的阳光透过未拉紧的窗帘照射在床边的木地板上。

　　阮思眠醒了，醒来的第一件事是找手机。由于取消了熄屏的设置，手机没电关机了。他昨晚到底播了多久？阮思眠不禁想到，毕竟是让自己早睡的大功臣，怎么能不在意。

　　阮思眠给手机充上电，又缩回被窝，呆愣愣地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发呆。这种感觉好神奇，明明各种各样的办法都试了，却都没用，唯独他。他好像是唯一的解药，但阮思眠更愿相信他会催眠，或者说他会魔法，毕竟把一个人当成“解药”太过玛丽苏了。

　　没来由的，阮思眠探身过去拔掉充电线，拿回手机，点击短视频软件图标。

　　阮思眠决定深入了解他，试图从他过往在网络上留存下来的蛛丝马迹认识他。

　　她先是翻看了陈楚山所有的作品，每个评论都点开查看，又看了看直播动态记录，发现他昨晚五点二十分才下播，而且一般都是深夜直播。夜行动物，这点倒是跟她很像。

　　阮思眠正沉迷对陈楚山“考古”时，手机突然弹出了来电显示的页面，是阮正，阮思眠的爸爸。

　　可能是心情好，虽然不想接，阮思眠还是按下了接通键。

　　“眠眠，想没想爸爸啊？在干嘛呢？”

　　阮思眠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每次跟阮正通电话都像是一场漫长的酷刑，明明他们是父女，明明他们血脉相连，明明他们没什么深仇大恨。

　　“有什么事情吗？没事我先挂了。”阮思眠语气平淡。

　　“眠眠，冬至回家来吗？妈妈包你最爱吃的饺子。”阮正小心翼翼地问。

　　“不回了吧，你和妈妈冬至快乐。”

　　说完，阮思眠没等对方回答，立马挂掉了电话。

　　这通电话，把阮思眠拉回了现实，她顿时间什么都不想做了，身心都被掏空的一种无力感。

　　阮思眠将手机静音，扔在远处，重新将自己缩进厚重的被子，蜷成一团。

　　*

　　阮思眠生在北城，长在北城，是土生土长的北城人。家境还算不错，只是从小父母就忙于工作、疏于陪伴，但对阮思眠各方面要求又很高。分数少考一分、排名下跌一名、犯一点错误，在阮思眠的父母眼里都是天大的事情，只有批评没有夸奖，只有严厉没有温情。

　　阮思眠从小扮演着一个循规蹈矩的乖乖女的角色，爸妈说什么她听什么，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就这样，阮思眠维持“乖乖女”的形象直到大学毕业。

　　大学毕业后，阮思眠没跟父母商量就搬离了北城，来到南城定居。六七年来，她回北城的次数屈指可数。即使回去，也只待个一两天，就立马飞回南城。

　　索性老天眷顾，让她在南城有了自己的小窝。

　　*

　　阮思眠拖着沉甸甸的身体从床上爬起来，霎时间感觉整个人被寒气包裹住了，人也清醒了不少。南城没有暖气，空调开一夜也暖不了几度，只能让屋里的温度比外头高点。
　　胡乱往嘴里塞了两口东西，算是早饭，简单洗漱过后，阮思眠又钻进温暖的被窝里，开启一天的摆烂生活。

　　阮思眠再次点开短视频软件，查看关注列表，发现他竟然开播了。

　　上午十一点多，陈楚山竟然开直播了？

　　他都不睡觉的吗？

　　阮思眠带着疑问点进了直播间。

　　*

　　他不在镜头里，阮思眠愣了两秒。很快回过神来，阮思眠点击右下角的礼物图标，准备送出她的“谢礼”。

　　陈楚山的直播间人数不多，也就一百来个人。阮思眠接连送出的“感恩有你”礼物特效让原本冷清的直播间炸开了锅。

　　眠眠不觉晓：“蛙趣，这人谁啊！？这么大手笔？”
　　茉莉姐姐：“等等…让俺数数有几个感恩有你！”
　　佑：“10个！！！”
　　林西西：“主播谁啊？对着空气刷？”
　　sun：“10个得3万多吧！富婆姐姐！求包养！！！”
　　为什么我不是美女：“合理怀疑主播被包养了。”
　　……

　　直播间人数突然上涨到千人，弹幕也在飞速地刷新。

　　阮思眠并不知道直播间的“盛况”，她连刷完十个“感恩有你”，就退出了直播间，将手机熄屏，打算睡个回笼觉，虽然说大概率睡不着。不过心情烦躁的时候，闭目养神也是好的。

　　陈楚山回来的时候，看到直播间异于平常的热闹，有些被吓到。

　　佑：“主播你终于回来了！”
　　梅李：“艹！主播好帅！果然，富婆的眼光不会出错 ”

　　陈楚山看着弹幕，心生疑惑，问道：“怎么了吗？”

　　茉莉姐姐：“有富婆姐姐给你连刷了10个“感恩有你”！”
　　我爱吃菠萝：“主播，富婆为你一掷千金！”

　　陈楚山反应过来，“能具体讲讲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顾玖：“事情是这样的，在主播离开的时间，有位富婆姐姐，id大概是阮阮要睡觉，头像好像是原始头像，突然来直播间给主播刷了10个“感恩有你”。”
　　丝丝：“嗯嗯嗯，是滴，刷完就走了的。”
　　saharaaa：“没错！”
　　……

　　弹幕又开始讨论。

　　陈楚山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跟弹幕说了声今天先下播了，就关闭了直播。

　　关播后，陈楚山查看了礼物贡献榜，又按照id和头像，搜索找到了那个无缘无故给他送礼物的“富婆”。

　　陈楚山给“富婆”发消息问：“不好意思，请问礼物是您送的吗？如果是送错了，我这边可以给您退回。”

　　不过看来对方不在线，消息一直都显示未读，更别提回复了。

　　*

　　阮思眠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已经下午一点多钟了。

　　长期的不规律作息，导致阮思眠的身体每况愈下，一天中很难再有长时间头脑保持清醒的时候。往往在床上一躺就是一整天，大部分时间都在发呆，也有时候处在半梦半醒之间。

　　阮思眠看着陈楚山发来的消息，在心底斟酌该如何回复他。对方的语气实在客气至极，她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语气。

　　阮思眠想了好久，在聊天框中打出：“是我送的，不用退回。”

　　阮思眠本想解释自己这样做的原因，可是觉得如果自己说，“谢谢你让我睡着”，这样太过于没头没尾了；而如果把自己怎么怎么失眠，多久多久没有好好睡觉，又太过啰嗦，搞不好被人当做神经病对待，更何况，他们之间也不适合说这些。

　　对方仿佛蹲守在手机跟前，消息秒回。

　　“谢谢你。”
　　并配了个谢谢你的表情包。

　　阮思眠看到狗子被迫营业配图谢谢你的表情包，不禁笑了出声。

　　回了个狗狗眨眼说不客气的表情包。

　　看来他真的喜欢柴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