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 2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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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念眉头一皱，放下了手里端着的瓷碗。
瓷碗落在木桌上，发出轻轻的声响，四周忽地变得平静。
云柳还笑盈盈的，却被阿彪用手肘顶了一下，阿彪眼神暗示，她瞥了眼黎念的神色，很快闭上嘴。
大人平常虽不爱笑，但嘴角是平缓的，看着极为和气，可一旦生气，嘴角便会有略微向下压的趋势。
就像现在。
她不常生气，但一旦生气便极吓人，全院都要遭殃的那种。
云柳暗道不妙，玩笑开大了。
“不让人省心，”黎念撂下手心的竹筷，冷眼剜去，淡声道：“你若是没事做，便去算算恶鬼都游荡在哪，今晚之前告诉我，至少十个恶鬼，”
她周身气压极低，分明语气平缓，但就是带着一股冷意，吓得人发抖。
“啊......是，”云柳知晓她是真的生气了，算卦极其耗费心神，算一个倒是小事，一天算十个，她得歇上好几天。
但她亦不敢反驳，再反驳，大人只怕是要加码了。
直到黎念起身离去，云柳才敢小声嘟囔道：“天上神仙还不好么？与大人多相配啊，”
“你啊你，一回来就闯祸，”阿彪收拾着碗筷，叹声道，“还是快算吧，”
谢殷亦放下筷子，却有声音从耳朵内传来。
“谢殷，来一下书房，”
清冷的声音宛若泉水，缓缓流淌。
是黎念。
谢殷心底一咯噔，但脚已经不受控制地朝着书房迈去了。
从大厅去往书房的路很短，但谢殷却觉漫长，脑子里不断回想，他昨夜对黎念做了什么事么？
他努力想要想起，那段记忆却如同被抹去一般空白，反倒留有几分宿醉的头疼。
院中的芭蕉已经枯死，叶子枯黄，发烂，垂落在地上，上面还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晶莹剔透闪着晨光。
“昨夜喝酒了？”黎念坐在桌前，将一盏茶推到他面前，“可醒了？”
“......嗯，”谢殷低着头，看向被推过来的茶盏，茶叶卷缩，在中央翻滚漂浮，他没敢抬头。
“大人，我昨日可说了什么不宜的话？”犹豫半晌，他终于开口道。
黎念轻笑，“怎么？想起来了？”
谢殷垂在大腿上的手攥紧。
“往事不必追忆，倒不如朝前看，”黎念正色。
“你可见青竹院外那支颜色更深一些的竹子？”黎念侧头，望向窗外，抬手指着。
竹林中，一株深绿色的竹伫立着，但融在整片竹林中，并不显眼。
“百年前，我在此处住，整整五年，它只冒出地面不到一寸，我走时，尚是个不起眼的小尖，”
“那时，它上方还压着一块巨石，云柳见它生得鲜嫩，便把它折了赶路时吃，没想到百年后再见，它竟生出旁枝，长得这般高，与这林中的其他竹子一样，甚至要更胜一筹，”
她指尖细长，素衣袖垂下，微微下滑，露出白皙的前臂。
谢殷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注意到那株不起眼的竹子，寒风刮过，那劲竹迎风却不折腰。
他目光又落在黎念身上，她是在安慰自己么。
倒是同城中学府里的先生一样。
“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的道理他自然知道，只是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谢柏延势力强大，在各门各派中声名鹤起，连带着他的通缉令也满江湖飞。此外，他甚至将手伸到了朝堂之上，势力之大，难以想象。
而他虽有一身武艺，但难敌众手，若是白平川在，他身后尚有一个将军府，可与其周旋。
可如今白平川死了，他最后的帮手也没了。
但黎念说的也不无道理，此时灰心为时过早，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多谢大人，”谢殷握住茶盏，抬头，与黎念对视上。
“白平川乃我亲生父亲，谢殷在这世上，唯一亲近的人，便只剩您了，”谢殷微微颔首，声音闷闷的，余光却在打量黎念的神色。
黎念在心底叹气。
谢殷的前半辈子她已摸清楚。
昨夜，她引导死者入往生镜后，整理往生卷轴时，不小心碰落了架子上的卷轴。
她拿起那卷轴，却瞥见上面的名字，正是谢殷的。
鬼使神差般，她展开看了，上面所记载的，便是他现有的所有事迹。
黎念的父亲，乃地藏王，自小便在其座下长大，没受过什么委屈，法器不缺，生活滋润，就连出行都有坐骑，到了两百岁，便自动继承了十殿阎王的位置。
若不是遇到了扶霖卿，她这辈子还算顺遂。
但看到谢殷的往生卷轴时，她心揪了一下，她所引导的死者，也有上万了，却从未见过他这般可怜的人。
打开卷轴的那一瞬间，他的往事如画般呈现在自己脑海中，一帧一帧，全是暗色的，毫无生气可言。
黎念总算是明白为何初见时，他对人的戒备心会那么重了，亦明白白平川对其的重要性。
“青竹院内，总有你的一席之地，”黎念抿了一口清茶。
谢殷是她用得最顺手的傀儡了，砍树砍柴的效率极高，捉拿恶鬼的动作也利落干脆，和阿彪一样，都是话少肯干活、沉稳踏实的人。
她在这人间不过最后一年光阴，至少，在她离开之前，她不会亏待这些傀儡。
清冷的声音带上了几分温度，谢殷嘴角微勾，低低应了声“嗯”。
……
入夜，今夜云雾缭绕，遮挡住月光，接着微弱的月光，四人坐在院中用晚膳。
“大人可是去抓恶鬼了？”小粉红拿着筷子，扒拉了几口饭。
“那可不，算得我身心疲惫，头昏眼花，胸口发闷，大人真是周扒皮……”云柳眯眼，佯作不适的样子扶了扶额，又捂了捂胸口，夹起一小粒米饭往嘴里送。
“你啊……”阿彪无奈地叹气。
“大人早习惯我这样了，”云柳笑笑，又端坐起来，“你们夜里还是窝在屋子中么？真是无聊死了，有人要同我去碧涯城么？式盘提醒我，我的真命天子该出现了，”
“姑娘倒是精力无限，”谢殷抬头望了她一眼，目光下移，落到她腰间，又道：“你那式盘，准么？”
“谢公子，可听过巫师一族？”云柳登时燃起了胜负欲。
谢殷忆起在书中看过的记载，巫师一族，善卜卦玄学，极准，被人称为能够预知未来的神人。
故各大门派都曾向他们一族抛出橄榄枝，甚至包括天家，欲知后事，拿捏天下。
但传言，巫师一族性格怪异，唯算卦极准一个优点，不好相处，说话做事，全看性子，对谄媚的人更是拒之千里，自然也没有哪个门派能入他们的眼。
后来便遭到暗算，如今早已没落。
现在看来，此人确实不好相处，谢殷颔首。
“若是知道，自然听闻过我们一族的能力，”云柳扬起头来。
“你若不信，问问彪叔，”
阿彪点头，云柳算卦，确有一手，百年前住在青竹院时，魂魄丢失，让她算上一卦象，方位十有八九都是对的。
谢殷低头，没再说话。
既如此，那她所说“大人真命天子为天上神仙”便也是真的么。
眸底错杂的情绪翻涌，胸膛恍若燃起一把无名火，酸意直达心底，捏住筷子的手越攥越紧。
“就没有算错的时候么？”谢殷的声音带着几分深沉。
“那当然，这可是我云柳看家的本领，”云柳拍拍胸脯。
“那云姑娘可要好好管住嘴，莫泄露身份，让有心之人有机可乘，别连巫师一族最后的传人也没了，”谢殷留下一句话便离开了饭桌，语气里带了一抹愠色。
唯留下三人面面相觑。
“不是，他什么意思啊，”云柳没来由挨了一顿嘲讽，气不打一处来。
就连小粉红也听出几分不对劲，“谢殷哥哥这是生气了嘛……”
“不知道啊，不管他，小粉红，我带你去碧涯城里买糖吃，”云柳很快将他的话抛之脑后，抓住小粉红道。
“不要……”小粉红还没忘记，上回溜出去便闯了大祸，她摇摇头，“我得早些睡才能长高，”
“无趣，”云柳目光落在彪叔身上，又移开，不用问也知道，彪叔肯定会拒绝。
云柳撇撇嘴，“那我便自己去好了，”
黎念按照云柳所给的方位，成功又斩杀了几只恶鬼，腰间的香囊里装满了骨粒。
在树下休息清点骨粒时，远处一道白色身影落下，萦绕着淡淡的金光，是纪砚。
黎念蹙眉，将掌心的骨粒收好，挂在腰间，与他对视上。
“你不必生气，这次是真的正事，你让我通知的，”纪砚有分寸地站在距她五步的地方，无奈道。
“扶霖卿，要下凡了，”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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