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果皇冠》见习农场主

6、小小遗愿

　　那天，申青耶踏着沉重的脚步来到公寓，见黎瑞精神状态逐渐好转，整个人也慢慢恢复元气，最终还是告诉黎瑞这个坏消息。

　　他说：“孩子他爸死了。”

　　黎瑞没听清，笑着问：“哥，你刚才说什么，我没过脑。”

　　“我说，徐咏路死了，明天火化。”申青耶大声说。

　　这次，黎瑞听得真真切切。真的让她不想面对现实，要是逗她玩的好多。她从小就知道，她这个哥哥稳重严肃，从来不乱说话。

　　真的，死了。

　　前段时间检查接过还很良好，突然徐咏路癌细胞扩散，在黎瑞联系不上他的时间里，他已经处于昏迷状态。徐家为了保住儿子，想方设法将徐咏路转移到最权威的医院接受治疗。

　　他没有接到电话，不可能知道黎瑞怀孕，更无法得知黎瑞堕胎。

　　那天坐摩天轮，黎瑞说他眼角膜不要就捐献，还真是一语成谶。
　　他最后身体上还能发挥余热的，只有眼角膜，所以，他先前就交代了，若过世，希望尽微薄之力，捐给了有需要的人。

　　黎瑞知道后，当时还挺淡定地让申青耶不要担心她，回到饭桌上，大口大口地吃着糖醋排骨，脸上挂着笑容。

　　申青耶还觉得自己的担心有点多余了，或许，黎瑞心中的爱意早已转化成浓浓的恨意，这样也好。

　　很奇怪的点就是，在他走之前，黎瑞突然问他借用车钥匙。或许，她也想去出去透透气，申青耶把钥匙留给她。

　　申青耶走后，黎瑞满脑子充斥着徐咏路狠心离开她的事实，刚才吃进肚子里的糖醋排骨搅得胃里一阵难受，她跑进洗手间，不停地反胃呕吐。

　　汗水和泪水在黎瑞脸上会合，她扑通瘫在马桶边上，再也控制不住，嚎啕大哭。徐咏路死亡的消息就像是一把利剑不是一刀致命，而是分裂成数把尖刀，插进黎瑞破碎的内心，那是一种难以想容的疼痛，还有悔恨。

　　洗手间的窗户没有关严，靠近黎瑞家的邻居们清楚地听到黎瑞悲切的哭声，生怕黎瑞哭到晕厥，还报了警。

　　黎瑞一整夜都没合眼，想起两人在一切的点点滴滴。时间过于短暂，黎瑞无法就此让徐咏路悄无声息地离开自己。有些事情还没坦白给他，有些话还留着没有骂他，有些爱不能只说不做啊。

　　所以，不好意思，请再让他陪我一会，就一会。

　　第二天，申青耶得到消息，黎瑞开着他的车，抢走了徐咏路的骨灰，现在人不见了。徐家准备报警，而黎母只能腆着脸去求徐家不要着急报警，保证会完好无损地将徐咏路送回来。

　　几家人动用全部人力去找黎瑞。

　　黎瑞并没有走远，她带着徐咏路走了一遍，她从小到大的成年路线。那些她还没来及告诉徐咏路，关于她的故事。

　　比如，因为太喜欢幼儿园，而放学后故意藏在滑滑梯的封闭洞口处。当时，黎母差点都要报警。

　　再比如，大伯母来她家，数落她腰太粗、背不挺、穿衣老土等，黎瑞给她端抹茶蛋糕的时候，故意挤了芥末酱弄成花朵的样式作为点缀。

　　亦或者，过年期间，当着黎斐老公的面，故意提及近日遇到黎斐与她前男友聚会，装作不小心，又隔空传送到黎斐老公的手机，关于聚会上黎斐与前男友毫不避讳地亲密举动。

　　......

　　三天后，申青耶在游乐场的摩天轮上找到了抱着骨灰盒的黎瑞，很憔悴，也很快乐。

　　“黎瑞，你如果爱他，就应该放他离开。这辈子，他遭遇过身体的摧残，好不容易，解脱在即，你偏偏又要把他拉回过去。那我觉得，你是自私的。”

　　“哥，我是自私的。这几天，我把所有好的坏的自己通通告诉了他，我想让他了解我的全部。在黄泉路上，他和宝宝一起，讨论着我黎瑞的点点滴滴，证明，我与他们同在。”

　　“我并没有抛弃他们任何一个。都到这个时候了，我还在为自己辩解。你说的对啊，我就是自私。”

　　申青耶说：“除非是圣人，大部分人都是自私的。这不怪你。徐咏路也自私，我无法揣摩他的心思，不过，他肯定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带着他的那一份对生活美好的向往，这一点准没错。走吧，去送他最后一程。”

　　黎瑞点点头，摸着骨灰盒的的顶端，随后将脸颊贴在上面，正式与徐咏路珍重告别。

　　生与死，我与你，因交叉很美妙。

　　关于黎瑞，徐咏路有话说。

　　亲爱的：

　　很后悔，在死亡来临前，没有做好准备，没有留下只字片语。
　　我没料到，会这么快离开的。
　　是不是因为我遗愿太晚出现，老天在惩罚我。

　　说实话，十八岁之前，我觉得遗愿对我来说纯属扯淡。
　　拜托，我才十八岁耶。
　　十八岁之后，遗愿对我来说还是扯淡。
　　拜托，我刚过十八岁。

　　遇见你，遗愿铺天盖地而来。
　　想和你一起吃遍美食。
　　想和你一起环游世界。
　　想和你一起分享快乐。
　　想和你一起看尽人生。
　　想和你一起做好小事。
　　想和你一起杜绝坏事。
　　想和你一起共赴理想。
　　想和你一起肆意躺平。
　　...

　　有一个遗愿，我是矛盾的，因为这个遗愿里已经没有我了。
　　假设我死后，希望你睡个好觉，梦里再无徐咏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