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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其身虽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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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路上的时候,系统给沉江月解释了一下现在的情况。
【姜白鹤身为天命之子命途多舛,正是身卑力微之时,却逢父母双亡祸事。他虽悲痛欲绝却还条理清晰,搜集证据直指真凶状告宗门,奈何仙仙相护他人微言轻,诉求无门反被追杀……】
等到沉江月在系统的指引下赶到的时候,原地只剩下一地血迹和打斗的痕迹了。
他伸手细细感受了一下周围的空间波动,感觉到了一丝维和感,这里……
【是幻境。】系统有些着急,在探测出结果后就急急忙忙地把进去的入口给沉江月标示了出来。
沉江月走进去,立刻就感觉全身乃至灵魂都被一股温暖地力道严严实实地包裹住了。
模模糊糊懵懵懂懂。
就像回到了母亲温暖的羊水里。
…
区区几个凡人……
你不该为了这种小事麻烦师尊…
我要叫你道心破裂心如火灼!
哈哈一个小小的外门弟子!还想威胁我?
这完全是莫须有的栽赃,我儿童稚天真怎么会是你口中那个十恶不赦满手血腥的魔徒!
说不定你才是那个真正修行魔功的灵道叛徒!
宗主,我看这小子心术不正的很,还是立刻将他逐出宗门!
逐出宗门!
滚出去!
…
天呐好吵!
沉江月方一清醒过来,就被四面八方传来的声音吵得头疼欲裂。
他对着自己施了个法决,耳边瞬间清静了许多。
他打量起四周——
血,入目所及的到处都是血,满目的血液直刺得人眼睛生痛,流动的血仿佛是活着的生物,它们流过建筑,爬上人体,最后蔓延上天际,又淅淅沥沥地落下来,织成一片红蒙蒙的雨幕。
【这里是幻境空间,如今受姜白鹤影响,变化成了如此模样。】系统提醒到。
虽然去是幻境,但是四周无时无刻不在滴滴答答地血珠却真实地要命,沉江月看着那滴手心落在手心的血珠子,甚至能闻到其中的血腥味。
他向前看去,天命之子就在那儿——
姜白鹤低头垂手,双膝跪地直挺着上半身,长发凌乱地披下来盖住脸,使人看不清。
沉江月驻足看了好一会儿,才走过去,半弯下腰,一只手抬起轻轻触碰到他的脸颊。
一阵涟漪在心底微微泛起……
一场类似于轮转镜那样的场景转换过后。
场景再度变换,等到能看清眼前的时候,沉江月发现自己站在了主峰宗主殿的门口。
“就…只是几个凡人而已吗?”
耳旁突然响起一道悲戚的少年人的声音,引着沉江月的目光向前看,在高耸的雾阁穹顶之下,立着位背影伶仃的白衣少年,他孤身站立在大殿正中央,面对着来自四面八方长老真君的审视。
“……难道…凡人的命就不算命吗…?难道修士就是高人一等吗!?难道在坐的各位长老、真人就不是从凡人修炼而来的吗?难道这样的行径也能算得上是名门正派的所为吗!?难道连滥杀魔修的性命都比凡、人……还要重要吗?!”
他抬头,仰视这些高高在上的仙人,身形难以自控地颤抖,从喉咙里发出怒不可遏地嘶吼。
“够了!”不待他说完,齐安真君猛地站起身来,用威压逼迫着姜白鹤住口,“愚笨小儿!休得对宗主无礼!”
威压逼迫着姜白鹤弯下腰来,他握紧拳头,汗水大滴大滴地从脸上滑下。在化神仙人磅礴的威压之下,他就像是长于绝壁上摇摇欲坠的灵株,天雷在上方虎视眈眈,而暴雨已经急不可耐地落下来。
在主殿内对峙了这么久以来,他一直据理力争寸步不让,可现在情绪陡然退去,只剩无限的悲凉从心底蔓延上来,他垂着头,觉得眼眶有些发热。
“师尊……为什么……”为什么连你也不相信我……
“只是凡人而已吗……”身旁突然传来声音,沉江月偏头看过去,一个灵衣破损,外表更加狼狈的姜云鹤同他并排站着。
他目光紧紧锁住大殿中央的少年,眼神疲惫又迷茫,刚才的话明显是在喃喃自语。
“只是凡人……”
“不是的,修士的性命并不比凡人尊贵。”
突然被打断自言自语,沉江月无声地张了张嘴,然后才晦涩缓慢地转过头来。
“不是的……?”
“是他们错了。”
“……错了?”
“你没有错。”
“我……”
“你没有想错。”
“我……没……错。”
“你没错。”
“我……”
随着话音落定他惨白僵硬的脸上开始生出灵动的神色来。
眼前的少年像是扑簌簌掉下一层愤怒茫然的外壳,从中显露出他真正的纯粹沉静的内里。
他向上看去——
俄顷,巨大地轰鸣声好似龙吟响彻在整个虚假空间,幻境突然从中间分开,像鲸鱼出水时裂开的大口,悬日自裂开的缝隙中升起,天光从外边照进来,照得幻境内的事物都变得虚幻模糊,像一捧摇曳不定的巨大灵火。天光又照了一缕在姜白鹤的眼眸中,在他眼中迸发出耀人神采。
幻境越裂越大,最后在地面上彻底消失不见。
周围又变作一片空茫茫,沉江月跺了跺地面,遗憾地发现他们还是没有离开幻境。
他看向旁边的姜白鹤,姜白鹤眨眨眼,也歪头看他。
然而变故又生,平静表象像完整的冰面被遽然打破。
原先一直安分守己的魔气猛地从姜云鹤的身体挣脱出来,一个和他有着八分相似面容的黑影在他的身后浮现,心魔伸出双臂亲昵地搂抱住姜云鹤,魔气攀缘上他的身躯,蔓延到他面孔之上,扎根于他的血肉之中。
“姜云鹤……”
“你忍得不难受吗?”心魔那和他相仿的声音在姜白鹤的耳边喃喃低语。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总不可能是忘了吧?”
“难道才短短几日你居然就已经忘记了吗?”那声音一寸寸地拔高,逐渐变得扭曲尖锐。
“你居然是真的是忘了吗?!”
“你忘了你母亲身体流出了多少血吗……你忘了你父亲死不瞑目的脸庞了吗?你忘了族爷爷变成了怎样干瘪狰狞的死尸了吗?你忘了叔婶是怎么抱着刚出生的小女儿被杀害了的吗?”
“你忘了……她那柔软温暖的脸庞以前是如何亲昵地贴近你的、了、吗……?”
那声音忽高忽低,邪魅蛊惑,每次出现都牵动着姜白鹤的心神,将他经脉内的灵力激得紊乱不堪四处乱窜,在他灵府内惹起一阵又一阵的激荡风暴。
直将他逼得双目赤红,青筋暴起,周身气息猛然暴涨,就连发丝都几乎是根根绷直。
突然,姜白鹤飞快地拔出悬挂在腰间的佩剑,猛然抬头看向天水宗的方向,通红的双眼中闪烁着刀锋般的杀意。
他怎么可能忘记!
他在这里的每一秒看见听见的都是姜府那一晚上的惨状和族人亡魂的哀嚎!
他恨不得……!
他……
“杀了他们……”低低地、藏着丝不易察觉的愉悦的心魔声有如惊雷炸响在姜白鹤的耳边。
年轻的面庞上原本有些迷茫的神色即刻退去,仇恨又再度燃烧在灵府之中,显现在他的双目之间。他再度握紧了手中利器。
他恨不得杀——了他们!
他现在就要去杀了他们!
可是、可是……
……
“姜白鹤!”呼唤他的声音好似从天边遥遥传来又好似就在他耳边。
他有些茫然地抬起头。
“清醒!”在他面前,面色沉静的沉江月抬袖施决,聚拢心力于手心,又并起二指轻点在他眉心,一股强大温和的力量被注入姜白鹤体内,磅礴的灵力在二人的周身聚合成一个个小小的乳白色的灵力漩涡。
灵力风将二人的身形吹得狂乱不止,远远看去,二人仿佛置身于千年灾厄时的风暴中心,而那进入姜白鹤身体内的力量则幻化如巨龙,在经脉中横冲直撞,将他体内的污秽邪祟涤荡一空。
感应到了沉江月的干扰,姜白鹤背后的心魔猛地抬起头,猩红的眼睛狠狠地瞪过来。
“该死!”
“别来干扰我!”
“滚开!”
“该滚的是你——”沉江月厉声大喝,根本没把这小小心魔放在眼里。
他抬起双手结印,将一记清心咒打入姜白鹤的体内,那心魔一接触到这金印,立刻就从嘴里发出了痛苦的嚎叫,最后带着浓浓的不甘化为了一片灰飞。
幻境内,在清醒之后,姜白鹤伸手缓缓摸到胸前衣襟处,在碰到那一处硬物后,眼泪又开始跟不要灵石一样哗哗地掉,脸上神色扭曲似哭似笑滑稽极了。
幼时的小院里,阳光暖暖地照在二人身上,风也温和地吹拂着,藤编的秋千上,鲜花缠绕着开放,他侧躺在母亲的腿上,眯起眼,从模模糊糊的视野中看到父亲慢慢走近了……他也终于沉入了梦乡,在夏季漫长的午后,做一场清爽丰富的梦,就算是在黄昏时醒来,也不会感到难过……
母亲啊,我可不会再哭闹了……
……
“沉师叔。”
“什么事。”
“师叔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碰巧经过此地。”
“俗话说,大恩难言谢,可是今日若不是有沉师叔在此,弟子恐怕早就肉归尘土魂归地府了。”
“顺手而已。”
“……”
“此处有一隐蔽幻境,你是误入其中才会被它诱出了心魔。”
他停在一处石碑前,“这儿便是幻境的出口了。”
见沉江月的视线扫过来,姜白鹤突然深深拜倒,叩首言谢,“师叔大恩,弟子没齿难忘。”
“不必多礼……”沉江月后退了一步,身形渐渐如云雾一般消散了。
姜白鹤又在原地站了许久,才出了幻境,又向西行了二里路。
他来到一片鲜有人迹的荒地处,唯有灵草香花不受约束地肆意生长。
而在一片花草遮掩间,有一处隐蔽的洞府入口,这是姜白鹤曾经亲手挖掘的洞府,只是曾经是为了修行,如今却全然是为了保命了。
他金丹未立,倒先生出了心魔。
虽然最终是有惊无险,可因魔力、灵力连同沉江月的法力一其在体内冲撞,他经脉受损灵力逸散一身修为确是废了个八、九成。
不再多想,姜白鹤在石槽节点上放入了灵石,只见洞府内的防御及隐蔽阵法骤然亮起,还皆能如常运转。
他这才翻出先前一直握在手心的物件来看,是一块月牙状非玉非石看不出材质的灵宝。
小月牙光华内敛,很不起眼,却让人一见就看出它的不寻常。方才在清醒过来后,这月牙就凭空出现在他掌心。
彼时沉江月还处在他面前,他下意识攥起拳头把月牙隐瞒了下来。他此番突逢大变,心境在短短时间内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即使当时还有些后怕,即使沉江月还是救他一命的恩人,他现在也难以去信任不过第一回见面的人。
虽然是那位在宗门内地位超凡品性高洁的沉师叔,可他如今身危势颓,不敢再有一丝去赌他人人性的机会。若沉江月真有恶意,而他两手空空,毫无与之抗衡的筹码,那就只剩死路一条。
世界不过刚向年轻的修士展露出恶意的一角,就几乎叫他被自己心底生出的恐慌给吞噬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