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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同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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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桐的盛夏末依旧很热,校门口的两颗柳树上的鸟叽叽喳喳聒噪的很。
一班教室门被咣咣敲了两声,男生大喊一声:“前线传来重大捷报——抄作业的收一收!老郑领了个人过来了!目的不明!”
“陆嘉言,就你这嗓门,老郑还没到教室呢就知道大家都在抄作业了。”女生呛了他一句。
陆嘉言哎呦一声:“这不是怕大家听不见嘛。”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五十多岁小老头的端着充满年代感的老干部银色保温杯,身后跟着个人,不疾不徐的走进教室。
“你这声音再大点,这层楼都听见了。”他放下保温杯,意有所指。
陆嘉言嘿嘿一笑,“我这叫有团结意识,是不是啊兄弟们!”
教室里安静如鸡,没有一个人捧场。
陆嘉言有些不可思议道:“哥把你们揣兜里,你们把哥踹沟里?!”
“行了行了,我不是来查你们作业的。”郑明德拍了拍身边男生的肩膀,正色道:“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从外省重点班转过来的新同学,大家欢迎欢迎。”
他说完,自己先鼓起了掌,很显然,他很喜欢这个新同学。
毕竟是从重点班转来的,学习肯定不用担心,没准还可以拉高一下班级平均分,到时候他也能长点脸面。
教室里陆陆续续跟着响起了鼓掌声,也有几个女生喃喃细语声混杂在里面。
“长得好好看呀。”
旁边的女生跟着附和:“确实,比咱班的歪瓜裂枣们好多了。”
听到歪瓜裂枣,坐在前面的陆嘉言回头,“什么叫歪瓜裂枣,不要以偏概全,我难道不帅吗?”说罢摆出了一个做作的姿势。
凳子被踹了一脚,后面的女生瞪他一眼,“做人别太自信了,你说你长得一般,学习一般,好吃好喝好睡觉,妥妥的“三好”学生,真不知道怎么说出来的这句话。”
“诶!叶昕心,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说话这么恶毒,简直伤透我的心。”
陆嘉言一边说一边捂住胸口,表情扭曲。
“你该去做演员。”叶昕心轻嗤了声。
郑明德没理会他们的小动作,喝了口保温杯里的茶,慢条斯理的说:“新同学,做个自我介绍,让大家都熟悉熟悉。”
男生抿了抿唇,稍显青涩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语调淡漠:“我叫裴瞬。”
安静几秒,郑明德没能等到他的下文,摸了一把头顶没剩多少的头发。
“看来我们新同学性格比较内敛,那我们也不要为难他了,快上课了,你就先坐在……”
他的话戛然而止,嘴角抽搐一下。
“江时熠这小子又迟到!”
陆嘉言举手,殷勤的说:“熠哥估计救死扶伤去了,应该也快来了。”
郑明德哼了一声,“作业补完了吗就替他找借口。”
陆嘉言秒闭麦。
郑明德看了一圈班里,指了指最后一排靠窗空着的两个位置。
“裴同学,你就先坐在那吧,等第一次考试以后成绩下来了,我再调整。”
郑明德教的班级一学期只调整两次座位,根据每一次月考成绩后进行一次变化较大的调整。
忽而,他又想起来什么似的,补充道:“对了,你的那套校服明天就能送来,到时候你直接去我办公室取。”
裴瞬点点头,迈开腿往最后一排走去。
陆嘉言看了看郑明德,又看了看落座的裴瞬,表情有些纠结。
早自习的下课铃响起,郑明德于是又端起他的保温杯,看了眼课表,做出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好好学,过段时间第一次月考,我相信你们!”
大家习以为常的左耳进右耳出,小老头总试图鼓舞军心。
郑明德走后,班里逐渐热闹起来,补作业的补作业,聊天的聊天。
“这都高二下学期了,怎么还有人转学?”
“估计是成绩特别好的才敢这么干吧,普通人这么折腾早玩完了。”
“我猜也是,重点班来的,能有多差。”
“长得好学习也好,这回隔壁班就不能再说咱班都是一群莽夫了。”
虽然说附中也算是教学水平中上的高中,但跟专门培养考名校,人均龙凤的重点班相比,还是差点意思。
女生还准备说点什么,肩膀被猛的一拍。
陆嘉言窜到她身旁,笑吟吟的问:“学委,物理作业借我抄抄呗?”
女生翻了个白眼,从桌肚里掏出一本练习册甩给他。
“就十分钟,还想补完物理,你不知道杨老师是最能留作业的吗?”
陆嘉言接住作业如获至宝。
“谢谢娘娘——”
“退下吧小言子。”
“嗻——”
……
上课铃一响,穿着针织衫高跟鞋的杨以琴抱着物理书准时走进教室。
“这个周六周日大家过的都怎么样啊?”
明明是一句再平常不过的问候,可谁都听出来了话里有话的意思。
果不其然下一秒她眼睛一眯,锐利道:“没写完作业的自觉点自己站起来吧,是谁我都能猜到,别藏着掖着了。”
陆嘉言带头,零零散散的站起来了五六个人。
很显然,下课的十分钟并没有让他抄完作业。
杨以琴表情没有一点意外,推了推眼镜,似笑非笑。
“看来我们陆大少爷依旧没写完……”
“报告。”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这道声音太突兀,好几个人都往门外看,裴瞬循声望去,一眼就看到校服外套肆意敞开,斜挎着书包,神色懒散站在门口的男生。
杨以琴双手环抱,火力从陆嘉言身上转到江时熠身上。
“江同学,你还真是有毅力,能够保证每周一都迟到。”
江时熠对她露出一个讨好的笑,语气吊儿郎当:“来的路上遇到了一个低血糖的,我正义出手,杨老师你应该表扬我。”
“还真是救死扶伤。”陆嘉言小声揶揄。
杨以琴佯装信服,声音有些阴阳怪气:“原来如此~但你这个月已经正义出手三个低血糖的,这么巧啊?每周一都能遇到?”
江时熠双手插兜,闲散道:“可能我这辈子注定和低血糖有缘。”
教室里隐隐传来憋笑声,杨以琴颇为无奈,就知道这位主一天天的没个正形。
“行了,先回座位吧,在门口一站像个门神似的,这次就先不给你记迟到,没有下次了。”
江时熠连连点头,扔下一句谢谢老师后直奔教室后面走去。
突然,他动作一顿,面露疑惑的看向自己位置旁边突然多出来的一个人。
“同学,坐错位置了吧?”
裴瞬停下手中的笔,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没坐错。”
江时熠更纳闷了,自己这位置坐了一年多也还是尊贵的一人座,怎么今天给他表演了个大变活人?
正在罚站的陆大少爷回头对他呲呲了一声,他寻声望去,只见对方用口型说了句老郑安排的位置。
虽然疑惑,但他也没多说什么,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桌子上随便扔了本书做样子,然后从书包里拿出耳机戴上,趴到桌子上,睡觉。
裴瞬:“……”
其实有没有同桌对江时熠没什么影响,每天他除了睡觉就是睡觉,偶尔发会儿呆,一天的课就上完了。
杨以琴看着刚坐下就趴下睡觉的江时熠叹了口气,挥了挥手。
“行了都坐下吧,放学之前把作业补完送到我办公室。”
“先生大义!”陆嘉言抱了抱拳。
“这次原谅你们,都给我认真听课,听到没?”杨以琴故作严肃。
“Yes sir!”
……
江时熠是被渴醒的,嗓子干巴巴的。
应该是下课了,班里没有几个人。
睡觉压着的胳膊麻的厉害,他坐直身体缓了一会,终于从睡醒的迷糊劲里脱离出来。
于是裴瞬一转头,就看到自己这位同桌睡的迷迷糊糊的坐起来,一动不动好几分钟。
一副睡懵了的样子。
桌子上铺满了各科的卷子,江时熠看都没看一股脑的全塞进桌肚里,然后下意识偏头,刚好和裴瞬对视。
仅仅一秒,双方同时移开目光。
大概是没完全清醒,抓了把睡的杂乱的头发,江时熠拎起书包朝教室外走去。
他本意是想去学校的商店买瓶冰饮料,只是没想到在路上遇到了拦路狗。
“江时熠。”
背上一疼,一颗石头子掉了下来,他回头,看清来人后顿时一阵恶寒。
林凯,附中的刺头,老师们的眼中刺,肉中钉。
现在这个时间段去往商店的巷子里没什么人,林凯也肆无忌惮起来。
江时熠插兜站在原地,语气挑衅:“还敢找你爹,没被打够?”
上次在同样的地方,林凯因为嘴欠被打的落荒而逃,老实了一阵以后,现在又带着五六个人来挑事,个个手里拿着棒球棍。
林凯叼了跟烟,嗤笑道:“真当老子怕你啊?装你妈呢?要我说你爹活该跟小三跑了,你跟你妈一样是个神经病……”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江时熠的书包已经朝他的脑袋砸了过来。
林凯吓了一跳,慌忙躲过,嘴里的烟都掉在了地上。
“你他妈搞偷袭?”
江时熠表情不屑,嘲讽意味十足:“与其费尽心思打听别人家庭,不如多花点时间看看电视剧,毕竟反派往往死于话多。”
说完他一拳头招呼过来,差一点就打在了林凯的脸上。
虽然人多有点麻烦,但对于从小就天天打架的江时熠来说,不至于打不过。
身上的校服外套被拽下来,江时熠顺势缠绕两圈勒住了那人的脖子,禁锢住,然后用膝盖一顶,对方便哀嚎出声。
伴随着沉闷的撞击声,那人被踢到了墙角,疼的龇牙咧嘴。
“你这找来的人身体素质也不行啊。”江时熠拍拍手讥讽道。
林凯吐了口唾沫,说了声废物,拿起一根棒球棍,对江时熠打了下去。
江时熠反应很快,躲过了这一棍,但架不住人多,躲过了这下却没躲过另一下。
胸口上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棍子,他闷哼一声,几乎听到自己骨头碎裂的咔嚓声响,疼痛瞬间在四肢百骸蔓延。
他眼神一冷,抓住对方的棍子,发狠一拉,对方一个趔趄,栽倒在地。
林凯扔下手中的棒球棍,从兜里拿出一把小刀。
“老子这次一定打得你叫爹!”
他冲过来,江时熠也发了狠,抓住他的刀一拽,连人带刀摔了过去。
手上被划开一道伤口,江时熠没有丝毫犹豫,迅速用腿踢向对方的膝盖。
林凯只感觉腿上一疼,双膝发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膝盖钻心的疼,手中的刀也应声掉落。
江时熠干脆利落的补了一脚,他脸上带着戾气,语气也嚣张的很:“看见了吗,是老子打得你叫爹。”
林凯疼的哎呦一声,倒在地上乱扑腾。
其他人早都跑没影,江时熠吐掉嘴里的血沫,捡起地上的书包和校服,他胡乱的擦了把脸上的血渍,要往巷子外走去。
脚步一顿,看见一个熟悉的人。
他的新同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