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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第 58 章 ...

  •   背影
      你说我们还会再相拥,学校礼堂十年后的大笨钟
      一前一后两个花童,提着装满鲜花的漂亮的木桶
      花蝴蝶飞入浪漫的无穷
      转身,发现,那只是我的梦
      那个曾经长发飘逸的少年,睡眼朦胧
      遗忘了曾经的誓言,
      丢掉了曾经许下的相拥
      你的破旧的吉他还背在身上,还是已经变成了一个失去的梦
      许久没刮的胡子,还有凌乱了的风。

      只有在深夜,曾后以才会拿起吉他,弹奏起自己多年逝去的梦想,这首歌是写给妻子的,可是,此时,她已经完全忘记了他,忘记了孩子,忘记了这个年龄段美好的时光。往事就像这个医院深夜的风,不断的吹走好的不好的东西,让病人进入到一个梦幻的治愈的阶段。
      白天陪护,晚上悄悄的出去摆摊,这是曾后以逐渐适应的新生活。麻木只是在痛苦的妻子犯病的阶段,此刻,他已经非常淡然的面对这一切。
      某个雨天。
      流浪汉的时钟就像脚下的泥土一样杂乱无章,没有任何对生命浪费而干到惋惜的概念。他躺在垃圾桶的废弃铁皮下面,任命雨水不断的敲打他栖息的屋檐,滴答滴答的然后落下,然后快速的钻入浑浊的流淌着的脏乱的泥水里,它嫌弃的眼神是那么的明显,一刻都不在停留,也不想多闻一下眼前这个流浪喊身上散发出的恶臭味。
      好多打着伞的行人从它身边经过,较快脚步的样子和雨水别无二样,他们嫌弃的表情是那么的明显,生怕脚下的泥土沾上了流浪汉身上的恶臭,轻轻的跳跃着奔跑。曾后以的小摊就在流浪汉的对过,小吃车上的棚子上扇着的破旧的布随风不断的飘忽着,顾不了那么多,还是不停的推着它往前走。雨水打湿了他的头,他的脸,模糊了前面流浪汉的身影。
      流浪汉的窝已经被雨水淋透,他的半个身体已经湿了,可是,他一点都不慌张,任凭雨水不断的嘲讽他的肮脏一样。对他来说,什么样的雨没有见过啊,天南地北的雨都是一样的,没有一个会可怜他,所以多么的无情,多么的肆无忌惮的拍打他的窝,他都没有任何的表示。有时候他却可怜起雨水来,原本清澈的从高高在上的天空下来,却跌入人们的脚下变成肮脏的泥土,任凭来往的人嫌弃的踩踏。
      浑身已经渗透的曾后以,也许在流浪汉的眼中,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傻蛋,为其拼命的奔跑,不如停下来嘲讽一下脚下的泥水。
      雨水钻入曾后以的鞋子里,然后再欢呼着跑出来,奔向空中,然后又一个鱼跃钻入泥水中,那样子着实带有挑衅的意味。小吃车被缓慢推着往前走,身旁的汽车飞驰而过,泥水肆无忌惮的嗷嗷叫的飞起来,争先恐后的比赛,看谁能再次拍打他的脸为赌局,溅起的泥水砸在小吃上,也砸在他的脸上、身上,它们的叫声是那么的挑衅,以及鄙视这廉价的篷布。他用手当抹布,把脸上的泥水抹掉,还没来的及看看过去的车是什么颜色的,身后,又来了一样。眼镜中沾满泥水,已经看不清前往的路,只能凭着感觉弓着腰,吃力的推着小吃车。后面一辆车到了他身边,明显的放慢的车速,车缓缓的驶过,驾驶室窗户摇下,一个同样戴着眼睛的大哥关心的问道:下那么大的雨赶紧找个地方避避,会被淋感冒的。
      他抬头,也看不清对方的模样,回应:没事,习惯了。
      车窗重新摇起,眼镜男对坐在身后的女儿说:看见了嘛宝贝,做小吃的叔叔多么不易啊,以后你再买小吃的话一定都得吃完,吃不完丢弃是对他们多么的不尊重啊。
      车里的女孩“嗯”了一声回应。

      某个傍晚,精神病院,里面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当兰儒笙不顾一切的想要带走兰香,医生极力的劝阻,他态度强硬,“我是兰香的亲生父亲,我想女儿了,有权带她出院。”
      “不好意思,没有她的监护人的签字,我们是不能让其他人带走病人的。”医生和护士围着不让离开。
      “我已经说过了,我是她的亲生父亲,她的生命安全我能负责。现在,我要带她回家,我不想让我的女儿再继续住在这样的环境,她多待一天都是对她精神的折磨。”兰儒笙大声的咆哮道。
      “我现在是她的法定监护人,你不是,根据法律,你无权把他带走。”曾后以出现,拦住兰儒笙,态度非常的坚决。
      “我是她的父亲。”兰儒笙还想说什么。
      “不管你是谁,都不能把一个没有康复的病人带走,这是医院的规定。”医生丝毫不卑不亢,也趁机附和。
      兰儒笙来到这里,显然是要狗急跳墙了,他显然已经近乎疯狂了。

      塞林格在《麦田守望者》写道:一个不成熟的人的标志是他愿意为了某个理由轰轰烈烈的死去,而一个成熟的人的标志是他愿意为了某个理由谦恭的活着。
      《一禅小和尚》里有句话:一个人的成熟并不表现在获得了多少成就上,而是面对厌恶的人和事,不迎合不抵触,只淡然一笑对之,当内心可以容纳很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时,这就是气场。
      斯通说:不要害怕摔倒,不要在意冷眼和嘲笑,不要因为恨去做任何事。哪怕这个世界上让你头破血流遍体鳞伤,也要心存善意前行和,你要相信唯有爱能缝补一切,时间会见证一切。真正的强者是受过人生的不幸仍期待幸福,受到别人的背叛应勇敢的去爱,看过世间的丑恶应付出善意。
      东野圭吾:有时候一个人只要好好的活着,就能拯救某个人。活着,是对死亡最大的嘲讽,懦弱的死去,不如坚强的活下去。死都不怕,还怕活着嘛。
      他在的病床前自言自语,像是给妻子打气,也像是自我安慰。
      身边有治愈出院的,下着雨也要大包小包的离开,一刻都不愿意多待。家属在高兴的在前面有说有笑,病人就像个犯了错误的孩子,慢悠悠的跟在后面。也有家人都很忙,病人独自神伤的拖着行李,默默的离开。
      有的说打死也不会再来这里的。还有一些另类的一待就是几年十年甚至几十年的。这里,成了一些病人的乌托邦,成了他们逃避外界的避难所。因为到了社会他们反而不适应外面肮脏的尔虞我诈,只好又偷偷跑回来。
      这里,有的人认为是恶魔之地,充满着恐惧,而有的人却来了,此生就不愿离开,渴望终老此地。有的家人无可奈何,也就默认了这种自我欺骗的治疗。

      精神病院的生活枯燥乏味,人进入了这里,从急躁迷茫到心如止水,就不想外面的一切了,如同修行一般,等有一天适应了这种不骄不躁,没有任何情欲和世俗纷争的时候,那边忽然有天,医生把病人叫到办公室,交给他一到三个月需要吃的药量,叮嘱几句,然后末了来一句,“恭喜你,可以出院了。”想要哭泣的否定,心里却明白,自己应该离开了,鞠躬道谢,然后落寞的离开。
      长时间的相处,病友之间,病人和医生之间也已经有了感情,离开是为了再也不进来,要好好的融入社会,哭泣是送别最珍贵的礼物,道别的话语是:永远别让我在这里看到你。
      兰香旁边床铺的一个五十左右的妇女出院了,她是妄想综合症。年轻时为了要个儿子,流产了一个八个多月的闺女。当儿子成家以后,她才发现男人早已经出轨了。那种背叛的感觉,是多么的残忍啊。没有证据,一家人都说这只是她的猜测,她不停的吵闹也无济于事。
      而儿子生了一个女儿后,为了让她忙碌起来,别那么整天闹腾,就让她去照看孙女。每当搂着孙女睡着以后,她就不断的做梦,梦见闺女,她在天堂“过”的很好,在一个美丽的国度当公主。有时候深夜她睡着了,女儿就会身着华丽的服装来到她的窗前,“妈妈,天堂虽然很美,就是缺少妈妈的怀抱。国王很有钱,却买不来妈妈你的温暖。”
      有时候女人慢慢的苏醒过来,跟着女儿来到阳台,女儿在空中不断的呼喊妈妈,让她跟女儿一起走,去天堂她的城堡看看,看看女儿过的非常好。如果妈妈来了,女儿就是天堂国最幸福的公主了。她不断的向前移动,去伸手牵女儿的手,不多时女儿的身影消失了,她茫然,失落,然后一个机灵瞬间清醒过来。看看脚下,自己再往前走一步就要跌落下去了。“女儿,难道你真的想妈妈,让妈妈上天堂陪你嘛?”多少次深夜,她都站在阳台对天空大声的呐喊,可是,女儿再也没有出现过。
      有时候抱着孙女忽然来一句这是她的女儿,有时候又说自己抱着的孩子已经死了,家人为什么如此狠心让自己抱个死婴?
      有时候在深夜里冷不丁痛哭流涕,不停的大声喊叫,声音凄惨吓人,身旁的孩子被吓的哇哇哭个不止。对于母亲一系列可怕的举动,小两口毫不犹疑的把她赶回了老房子里。那个房子,有她年轻太多的回忆,爱情在这里,青春在这里,女儿死亡在这里,儿子出生也在这里。
      曾经幸福的地方,关掉了岁月,却留下了失去和逝去的痕迹。再回来,人已经老了,也魔怔了。现在她成了众人害怕的对象了,断断续续疯癫独居不到半年的她彻底疯掉了,这时她的男人更加有理由把门从外面锁上了,只有每天找保姆送一顿吃的。自己因为害怕看见她疯掉的模样,就算花钱让被人送,自己也不敢来了。
      精神病患者说的每一句真话都是假话,而正常人一切的谎言却都是真话了。她经常深夜抱着一个洋娃娃大喊大叫,有人要谋害她的女儿,一开始周围的老邻居非常的同情她,有隔着铁门和她聊天宽慰的,有送东西给她吃的。随着长时间深夜她发疯似地哭喊,周围邻居不堪其扰,纷纷投诉。最后男人迫不得已,只能把她送来四院。
      当她跟个面条人一动不动来到这里,男人离开的那一刻,她瞬间的清醒过来,死活不待在这里,不断的摇晃着铁栅栏歇斯底里:我没病,我很清醒,我要出去,我要出去!当看着自己的男人开着车没有丝毫留恋的离开,副驾驶坐着一个漂亮的女人时,她又陷入了疯癫状态。
      从一个叫家的牢笼里被家人扔到了这里,枷锁禁闭的精神病院,反而成了她自由向往的天堂了。
      疯癫时,儿子想要和老爹争夺家产,都让她回去签字把她那份财产留给自己。疯癫,成了她逃避外界的理由了。
      “谁接出来发生意外,谁就要负前部责任。”这句话就像咒符一样,没人敢来这里打搅她了。
      中年妇女出院的那一天,男人和儿子一个和没来,他们也不知道她啥时候能出院。听说接她出院的是她的前男友,一个中年丧偶的男人。他的忽然出现,让整个医院都感动的稀里哗啦,她分明就是一个累赘啊,他现在的出现,不是引火烧身嘛。
      “也许,只有我的到来,她才能活。”女人的前男人说完这句话,接着她走了。她没有人的情绪波动,只是默默的跟着那个已经弓了腰的男人身后走了。

      某个精神疾病患者,一个人,呆呆的,经常笑着笑着就哭了,哭着哭着就笑了,经常抱着一个布娃娃。看到曾后以三个女儿,她就说这都是她的孩子,想要上前,被护士拦住,她就撕心裂肺的大喊大叫,迫不得已护士只能给其打上一针。
      医院最后禁止曾后以带孩子进来,这眼中影响孩子的安危,医院不敢担这个责任。没办法,地铺打不成了,而看护妻子的更加沉重了,晚上还得摆摊,还得照顾妻子,还有孩子。

      “如果有困难可以向组织提,我们会给你派两个助手的。”在一个深夜,精神病院外面某个偏僻的地方,曾后以和领导会面。
      “越困难越得我一个人去承担,我们围捕了这么久,我不能让潜藏在兰陵大鱼跑了。”曾后以摆摆手,从围墙翻阅进来,微笑道。

      病人到了出院的时刻,太多人欢呼,太多人欢送也有太多人依依不舍,哭泣中带有太多的祝福,出去了,一定要好好生活,千万不要再进来。这里,就像伊甸园一样,规矩的生活,无忧无虑的,没有烦恼,没有纷争,所有人都是一样的生活作息。进来,是更好的离开。有些人一开始死活不进来,当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后,她反而畏惧了外面的生活。有一个病人家属群,探讨病情,也分享一下病人病情。多少年来,群人数不断地增加,也不断地减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昨天还嘻嘻哈哈开导别人的病人,今天,病人家属就写到:各位家人,非常抱歉,以这样的方式退群,他(她)昨夜自S了,遗嘱是三年前写的,昨晚又写的日期。以后他就退群了:希望进来的家人们不要像“我”一样离开,活着,需要太大的勇气,需要超脱常人无法理解的痛苦,而这个痛苦是发病时的状态。活着真好,下辈子不来了。

      出院的病人,都有一个康复互助群。
      有的人不曾说话只是默默地看别人不断地发信息,有的人只是偶尔点个赞,不过,每过一个星期,群主都会点名,没有答到的,群主就发动能联系到他(她)的附近康复的病人或者情人的家属询问她最近的状况。有的是因为病情加重被强制隔离治疗,有的是已经离去,有的是家属受不了那种痛苦的生活折磨,已经离婚或者离去。不同的病人,身边各种各样的病情。他们相互鼓励,以为每一个病人都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死亡,有时候真的没有那么恐惧,在他们眼里,反而成了某种向往,某种解脱的信仰和图腾了。

      冬天的某个早晨。窗外,飘起了雪。
      还在睡梦当中,就听见“雪,雪,兰陵谷的雪。”
      曾后以慢慢的睁开眼睛,妻子就像一个孩子指着窗外的雪不断地呼喊着。
      她醒了,记起了家乡的雪,曾后以掀开盖在身上破旧的军大衣,急切的窜到她跟前,问妻子,“你记得我是谁嘛?”
      她摇头,像一个三岁的孩子,不断的摇头,那样子很是无辜,就像做错什么事一样害怕的低下了头。
      曾后以望向窗外那刺眼的白茫茫的一片,往事就像窗外地上的脚印一样,扑哧扑哧不断出现在他的眼前。
      带着妻子出门到院子里,问她能看到那片别人留下的脚印嘛,她只是摇头晃脑的说:脚印有了,又没了。
      雪飘落在妻子的头发上,化成一滴一滴的泪水,滴在他的脸上,身边有人走过,虚伪的擦拭一下自己的眼睛,怕别人笑话他一个男人如此的脆弱。

      曾后以知道,无论如何,妻子该出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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