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上旧事》宋昭

6、第 6 章

　　嘭——
　　防盗门被重重关上，卷进一阵冷风。

　　汤倩仿佛被门风冻到，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

　　她望了望那扇紧闭的门，视线落在茶几上没带走的烟盒，无声地吐槽一句：真是不好伺候啊。

　　怎么出门没被雷劈死呢？
　　—
　　汤倩没受林之珩的影响，洗完澡她躺在床上，开了一盏床头灯，贪婪地玩着手机。

　　平时在剧组，大半时间手机都交给了场务保管，她压根儿没机会摸到手机。

　　如今不在片场，汤倩自然想独享这个夜晚。

　　艺人公开对外的社交软件基本都在公司手里，她很少登录自己的大号，几乎都用小号冲浪。
　　本来以她的咖位不必如此，但是周红怕她管不住手，还是收了账号。

　　这几年很多艺人入驻小红书，汤倩也没能免俗，下载了软件，重点关注化妆、穿搭、影视、明星等频道。

　　刚开始她只刷帖子不发表评论，后来吃到自己的瓜，见对方大言不惭地评论了n条虚假信息，汤倩忍无可忍，亲自下场反驳。

　　对方以为汤倩是死忠粉，在网上跟她大战了三天三夜，要不是隔着网线，她俩肯定斗个鱼死网破。

　　本来汤倩占据上风，没曾想她临时进了组把这事抛之脑后，再上线对方已经销号了。
　　汤倩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别提多郁闷。

　　打那次事后，汤倩就注册了新号，给自己取了网名叫「迟早翻身农奴把歌唱」，有意在平台发表一些娱乐圈的小八卦和片场的小故事。

　　上次进组前汤倩在小红书分享了自己在一周内瘦八斤的减肥计划，底下的人一部分夸她是个狠人，一部分人猜测她到底是谁，还有一部分跟着她一起减肥。

　　见猜到一些同行，汤倩顿时警铃大作，一一否决。

　　距离上次更新已经两个月，最新一条作品下全是催更的评论。
　　汤倩粗略地看了下评论，这才发现这两个月涨粉了两万，小号粉丝量比她大号还高了。

　　她躺在床上，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忍不住感慨：“果然狗改不了吃屎，人改不了吃瓜啊。”

　　琢磨了一阵哪些能发哪些不能发后，汤倩决定更一篇在片场拍戏遇到的灵异事件。

　　标题：「我从前不信鬼神，现在我信了。」
　　内容：「姐妹们，我以前可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没想到片场教我做人！！我第一次遭遇这种事，我那天刚吊上威亚，导演还没开始有戏，威亚突然不受控制地转动起来，其中一个男演员突然掐住自己的脖子不放……
　　反正这事越来越邪乎，剧组的人都吓得不轻，连夜请人过来看。
　　隔壁剧组知道这事都过来看，有一位当红男演员听到动静也过来了，他看着被掐得脖子通红的男演员，还贴心地问了句要不要去医院。
　　我也差点被威亚甩飞，吓得魂都破了…」

　　汤倩藏一半说一半，并没有涉及太多人。

　　没曾想作品发出去，好多人都在揣测那位当红男演员是谁。

　　汤倩困得要死，发了作品就将手机丢在床头柜，闭上眼准备睡觉，明天醒了再回复评论。

　　刚闭上眼，汤倩突然想起什么，一个翻身坐起来，困意全无地捡起手机，点开微信，找到置顶的「金主」，战战兢兢地发了条微信：「你到了吗？我一直在等你消息。」

　　汤倩足足等了五分钟都没收到回信。

　　想到男人离开前的盛气凌人，汤倩吸了口气，咬牙开解自己：没事儿，没事儿，他就死样！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又等了五分钟，汤倩嘶了声，气得将手机丢床头，关了灯，闭上眼睡觉。

　　刚躺下，藏在枕头底下的手机便传来震动声。

　　汤倩深深呼了口气，没骨气地探出手摸向枕头底。

　　手机屏幕亮着，上面多了条冷冰冰地回复：「刚到。」

　　汤倩看到消息莫名松了口气，明明知道他不会出什么事，可他报平安的那刻，汤倩还是有些宽慰。

　　到了就好，要是在路上出了事，他们家估计得弄死她。
　　她还想多活几年呢。

　　汤倩抱着应付老板的心态，谄媚十足地回复：「平安到了就好啦～天不早了噢，你早点休息～」
　　—
　　林之珩半路接到家里老人的电话，中途改了道回老宅，耽误了二十分钟。
　　刚把车停好就收到汤倩的短信，他捞起手机瞥了眼内容，哼出一个鼻音。

　　这女人嘴上说得比谁都好听、漂亮，可背地里满是反骨，真当他看不出她的阳奉阴违？

　　老太太年初动了个小手术，出院后突然一改常态，开始关心他的婚事，几次三番给他介绍姑娘，说是想在她闭眼前看他成家立室。

　　老太太如今已经八十高龄，林之珩不敢在明面上违背她，只能不停找借口不回老宅。
　　躲了几次后老太太也看出他的不乐意，这不下了通缉令，让他务必回来，有要事相商。

　　林之珩想到待会进这道大门后要面对什么，坐在车里迟迟没有动静。

　　看着汤倩发来的两句不痛不痒的关心，林之珩嘴角扯出一丝冷笑，将手机丢在扶手箱，捞起烟盒，点了根烟，坐在车里晦涩不明地抽着。

　　他从汤倩那里出来没换衣服，身上乱糟糟的，衬衫也被汤倩抓得皱巴巴的，十分难看。

　　林之珩忍着进门换衣服的冲动，硬生生地抽完整根烟。
　　抽完思绪终于清晰几分，林之珩这才理了理衣服，推门下车。

　　老太太的贴身管家一直守在门口，瞧见林之珩进门，管家笑容温和地招呼：“老太太等您半天撑不住已经睡下了，吩咐您明早再去请安。”

　　林之珩愣了下，点头说好。

　　老爷子去世后，老太太不愿麻烦小辈，一个人独居在武康路的小洋房请了专人照顾，林父林母则定居美国。

　　林之珩逢年过节来这边走一遭，算是尽孝。

　　老太太已经睡下，林之珩也没理由停留，径直上了二楼休息。

　　躺在床上，林之珩想着老爷子临终前的遗言，迟迟睡不着。

　　林之珩彻夜难眠，汤倩却难得睡了个好觉。

　　一觉睡醒已经第二天中午，要不是被一通电话吵醒，汤倩估计能直接睡到下午。

　　她迷迷糊糊地捡起手机，眼睛都没睁开，凭借本能接通电话，嘟囔着问：“谁啊？”

　　对方顿了半秒，礼貌十足地问：“请问是汤倩小姐吗？”

　　汤倩闭着眼，不过脑地回答：“是。”

　　对方见找对人了，一骨碌道：“是这样的，我是上戏的台词老师李鸣雨，上个月林之珩林先生托我给汤小姐补补课……不知道汤小姐最近是否有空？”

　　汤倩懵逼了两秒，忽然一个鲤鱼打挺，动作迅速地爬起来。
　　她不敢置信地瞄了眼屏幕上的陌生来电，确认无误后，试探性地问了句：“……林之珩？”

　　对方愣了下，肯定道：“是的。您要是有空，下午约个时间见一面？”

　　汤倩连连答应。

　　挂断电话，汤倩用力掐了把脸颊，意识到不是做梦后，汤倩兴奋地叫了声，兴高采烈地掀开被子爬起床收拾。

　　那可是李鸣雨老师，是多少大角的恩师，她这个半路出家的半吊子能得到李老师的指导，多少有点暴殄天物了。

　　约了下午三点见面，汤倩早早收拾好自己后又无所事事地坐在沙发上等待。

　　意识到时间流逝得特别慢，汤倩不得不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找点事做。

　　恰巧经纪人打来电话，汤倩迫不及待地接通，想跟对方谈谈台词老师的事儿。

　　哪知汤倩还没来得及开口，对方先一步说了个重磅新闻：“农忙时刻第三期下周录制，这次的嘉宾名单多了个人。”
　　“林越舟也要参与录制，昨晚已经签订了合同。”

　　汤倩听到“林越舟”三个字，刚刚的激动一扫而空，她眨眨眼，想到网上铺天盖地的绯闻，不由得打起了退堂鼓：“……那第三期录制我还去吗？”
　　“要不——”

　　话音未落，经纪人一句话打断她：“当然要去。”
　　“能跟林越舟录制综艺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你运气好，这次要是跟他同框，镜头肯定少不了你的。再说了，你上次跟他在红毯的事儿不是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正好趁此跟他绑定营销……”

　　站在经纪人的角度这样做无可厚非，可汤倩不想跟林越舟扯上任何关系。

　　他们之间，不该这样。

　　奈何汤倩在这件事上没有话语权，只能听从公司安排。

　　聊完正事，周红开始关心汤倩这两天的动态：“你这两天在忙什么？”

　　汤倩抿了抿嘴唇，老老实实说出林之珩给她请了台词老师的事。

　　周红听完，想到汤倩跟林之珩的纠葛，忍不住吐槽：“他倒是会做好人。你跟着他倒是不吃亏。”
　　“要想混好娱乐圈，你还是好好伺候这尊大佛。别太清高，这年头清高没用。”

　　汤倩：“……”

　　虽然是这么个理，但是说话能不能委婉点？
　　她就算抱大腿也在努力上班吧！谁还不是个人呢！

　　再说了，她都快给他跪下磕头，只差喊一声皇上吉祥了，哪儿清高了。

　　周红似是读懂了汤倩的内心戏，突然发问：“你不会喜欢上他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