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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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下无人，空旷的房间里，谁都没有率先开口。
外面放晴了，云层涌动，有光从缝隙间穿过。
原夏慢悠悠地来到沙发边，为自己倒上一杯温白开。
她年纪还小，举手投足间却很是淡定：“林樾，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不是疑问句，是陈述句。
她看到男生沉默地站在门口。
脸上、身上布满淤青，也不知是愤恨还是其他，眉目低垂。
见他没回答自己，原夏也不生气，喝了口水，自顾自说：“老实说，我有点厌烦这种生活了。”
林樾终于有反应了。
他笑起来时，眼睛是温柔带光的，而此时眉骨的伤痕配上不笑的黑眸。
暗沉沉的。
原夏拿着杯子走到他面前。
她比他矮，但她还是尽量踮起脚，凑在他耳边，很恶劣地说：“我已经懒得在你面前装模做样了。”
林樾感觉自己的心下沉了一点。
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包裹了他。
很冷很冷。
可他不想让原夏察觉，用力握紧左手，努力和她平视。
女生那双似水般无害的眸子装着满满的厌恶，除去这点，她还是那样娇娇小小，好像一切都没发生过。
“我小时候只要说出想要什么，阿云他们总会满心欢喜地把东西送到我眼前，只有你，永远无动于衷。或许在你眼里，我根本不喜欢那些东西，我只是喜欢他们为我忙前忙后，是吗？”
好像是被说中了，林樾漆黑的眸子里闪过几分复杂。
原夏早就料到他会是这种反应。
微微勾起唇角。
眼下撕开温和面具的她，面容会不会极度扭曲？
可是这样什么也不需要顾忌的感觉，真的好痛快。
“初中那会，你听着你同桌被众人围观、取笑，却莫名其妙只质问我，我永远记得你那时冰冷着脸说‘在说什么，很开心吗’的语气。”
林樾一瞬不瞬地看着眼前笑意盈盈的女生。
此刻的她很冷静，又很难让人琢磨透彻。
原来她一直记得那年的事情啊。
原夏笑说：“其实我也想不明白，我不过就是和大家一样当了个围观群众而已，怎么你偏偏就要用那种语气讽刺我。”
“不过林樾啊，有件事情你可能没看明白。我不是自作聪明，我是一直都很聪明。”
这一刻，林樾清楚地看到她扬起了脑袋。
她眼里没了厌恶，她是骄傲的，是不会轻易言败的。
其实，他一直都知道夏夏是个聪明的女孩。
夏夏从来都是一个很会为自己谋取利益的漂亮女孩。
“知道为什么我明知道你讨厌我，还想亲近你吗？”原夏收起了骄傲，白皙的脸上带了几分嘲意。
林樾以为，他会在原夏嘴里听到那个心里从未动摇过的答案。
可是，他错了。
错得太离谱了。
她说：“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和阿云，沛言哥哥不一样，你像是从光里走出来的，浑身暖洋洋的，让我好喜欢。”
后来原夏才知道，林樾身上从来就没什么光。
一直是她眼里的光而已。
林樾不敢置信地看向原夏，夏夏一直是这样看他的吗……他从来就没这样想过……
“不过——”原夏话锋一转，眼里多了几分释然，她的话像一把刀，直直地扎在林樾心窝，“你大概一直自我以为，像我这样的人，从小被其他人捧着长大，要什么有什么，你林樾之所以能得到我的另眼相看，是因为你不像别人一样惯着我。”
“你觉得就是因为你这种态度激起了我想驯服你的欲望，你觉得我只是不甘心，你觉得我只是把你当成一个玩物。”
“所以，你可以对所有人温柔，可你独独在自己和我之间划了一条线。你不让自己越界，也不让我越界。”
都被她说中了。
林樾的脸一下子煞白。
夏夏是个聪明的人，她完美地剖析了他的内心，他一下子像个衣不蔽体的人。
像个无处可逃的小丑。
原夏又靠近了他几分，微微掀唇：“林樾，我说的对吗？”
林樾败下阵来。
青灰色的淤青盘旋在脸上，更显得他落寞。
他的唇张合了好久都没能说出一句话。
原夏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不禁有些讽刺。
她把手中的杯子硬塞进他手里。
打开门，毫不犹豫地说：“再见，阿樾哥哥。”
门关上了。
林樾低头看了眼手中的杯子，透过玻璃，他隐约看到了女生总是眉眼弯弯的笑。
渐渐地，大概是水淹没了眼睛，那张笑脸越来越模糊，而他眼里的水越来越多，越来越多，怎么也擦不完。
空旷的房间里响起男生的哽咽。
林樾一直以为他够冷静也够聪明，原来，也正是他那些自以为是的聪明困住了他。
他曾经和原夏说过的一句“别自作聪明”，完完全全地还给了他。
真是报应。
***
“小云哥哥，我先给你上点药吧，姐姐快回来了。”小少年语气里尽是无奈。
苏亦云像是想到什么，原本就红肿的脸更是染上了一层红晕。
挺滑稽的。
他有些不好意思，扭捏着说：“我想等夏夏回来给我擦药……”
阮遇停下正要夹起镊子的手，狭长的桃花眼清清明明，脸上还是一如既往乖巧。
“可是等会姐姐看到你这个样子该生气了。”
苏亦云永远把原夏放在第一位。
他对阮遇也没什么防备，只好作罢：“好吧。”
他今天好像已经惹夏夏不开心了。
他得机灵着点。
阮遇看了眼随便几句话就糊弄过去的苏亦云，心情十分愉悦。
虽然姐姐从来没有表明过最在乎谁，可是他知道，她心里最依赖小云哥哥。
可是，他也想变成姐姐的依赖。
“小云哥哥，我尽量轻点。”
话音刚落，房间里响起了少年的嚎叫。
“嗷——”
原夏这才前脚踏进院子，就听到了阿云惨不忍睹的叫声。
她没忍住嘴角的抽搐。
“小云哥哥，我我……”
苏亦云强忍着脸上的痛，一把掰过阮遇的肩膀，龇牙认真脸：“兄弟，能再轻点吗？”
阮遇有点不好意思：“我，尽量？”
两人刚才的对话尽收原夏耳中，她缓缓从门口走来：“阿云，你长记性了吗？”
“夏夏，”苏亦云可顾不上脸上的疼痛，水汪汪的眼睛满是惊喜。
少女从光中走来，眼含笑意，看着她的笑，他分外满足，很乖巧认错：“长记性了。”
原夏从茶几上拾起冰块，对旁边的阮遇说：“阿遇，我来吧。”
“好。”阮遇很懂事地退到一边，低着头，一言不发。
饶是苏亦云心大也注意到了坐在自己对面抠手指的阮遇。
小少年的发旋对着他，似乎有些丧气。
“弟弟，这是怎么了？”
原夏闻言顿住了靠近苏亦云的手。冷意渗进掌心，她也转头看向阮遇。
“没什么，就是感觉自己一点小事都做不好，明明就是给小云哥哥上个药，还惹得小云哥哥疼。”阮遇是个小可怜，从小就胆怯软弱。
苏亦云丝毫没把刚才的小插曲放在心上，摆摆手：“没事啦，这和你有什么关系，是我自己怕疼……”
很好，他说了不该说的话。
苏亦云连忙闭嘴。
他发现原夏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那模样似乎在说：怕疼你还硬和人打架。
“弟弟，没人会责怪你的。”苏亦云说。
原夏瞧见阮遇还穿着那条有污渍的背带裤，对他说：“阿遇，你先去楼上洗个澡，换身衣服。你也不必太自责，就像阿云说的，我们没人会怪你的。”
阮遇应该是听进去了，白净的脸上扬起一抹笑。
他站起身，腿脚不是很利索，踉跄着向楼梯走去。
他背对着她们。
在心里数数。
然后，他果然听到了想听到的疑问。
他听到姐姐担心地问：“阿遇，腿怎么了？”
阮遇慌乱地转过头，放在腿侧的手有些不自然：“没……没什么，刚刚制止小云哥哥和阿樾哥哥打架的时候摔了一跤，没事的……”
当时很乱，苏亦云现在也有点记不起那会推阮遇时所用的力了。
他就记得自己在心里千叮咛万嘱咐别伤了弟弟。
可是，好像还是把阮遇推倒了。
苏亦云怪不好意思的：“弟弟，都怪我不好，我刚刚……”
“没有，小云哥哥，我没事。”阮遇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没事，转身加快了上楼的步伐。
他左手扶着木围栏，很快消失在楼梯拐角。
“我受伤也就算了，还害的弟弟也受伤。”苏亦云很愧疚。
原夏再次拿起冰块，毫不留情：“你受伤怎么就能算了，明明这么怕疼。”
苏亦云不干了，他默默地捂住自己弱小的心灵：“夏夏，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以前会耐心安慰我的。”
是的。
如果是以前的原夏，大概会温温柔柔、带点哭腔地怪自己，都是自己不好。
可今天，她和林樾撕破脸皮后，心情莫名很好。
原夏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温柔地为苏亦云冷敷。
她的指尖滑过少年红肿的脸，带来异样的冷感，分分钟刺激着苏亦云的神经。
原夏笑意靥靥地说：“那你是喜欢我以前温温柔柔哄你的样子咯？”
“我我我……”苏亦云不敢看她的眼睛，小声逼逼，“我都喜欢。”
只要是你，我都喜欢。
原夏心情很好，语调软绵绵的：“下次还敢和人这么打吗？”
苏亦云没有在第一时间否定，他思考后，很认真地说：“如果别人敢欺负你，我就还敢。”
少年人那真诚的眼眸让原夏记了一辈子。
“夏夏。”
“嗯？”
“我……”
“嗯？”
“我会一直都在。”
他不说喜欢，他只说他的承诺。
“夏夏。”
原夏正想说他是不是叫她叫上瘾了，就听到他继续说：“我已经没事了，我们等会去看看弟弟吧。”
“好。”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