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子她又渡劫失败了》揽山

2、第 2 章

　　等等，师妹？

　　男人方才是不是叫她林师妹？

　　强行移去心中的尴尬，林星鹤猛地抬头重新打量面前的男人。

　　男人身形颀长，貌若冰霜，一袭黑衣直锻长袍，腰间系着犀角带，杂乱的梵文仿佛咒一般绣在其上。他眉峰冷峻，薄唇微抿，额上有一处深红印记，原是被人用碎玻璃划出的伤口。

　　幽暗的眸底漆黑无光，墨发被束成高马尾的模样。样貌如其名，生的桃花面。气质却冰冷阴沉，笑意不达眼底，冷漠无波的眼神永远俯视旁人，负有‘玉面修罗’之名。

　　怎么和长大后的池雪尽描述一模一样？

　　再联想到男人方才唤她师妹，她知晓自己寄身的人是与自己同名同姓的仙门小师妹。

　　思绪停滞一刻。

　　林星鹤抬起袖子，掩饰般低头咳嗽两声。

　　好，确认了。

　　如果她没猜的没错的话，面前的人应该就是长大后已经黑化的池雪尽。

　　得，任务直接宣告失败。

　　池雪尽好整以暇地看着林星鹤的反应，只当她如以前一般是怕他，凉凉地勾起一边嘴角，“明知故问”：“师妹，是害怕了？”

　　林星鹤点头：“嗯。”

　　任务失败了，她确实害怕。

　　沼泽泛着铁锈的气味，林星鹤憋口气，在偷偷瞄一眼池雪尽后缓缓吐了出来。

　　池雪尽视线扫视四周，像是在找什么东西，用灵力探察一番后却没找到想要的那件东西，舒展了掌心，直接向林子深处走去。

　　难闻的雾气越来越浓，眼前像是被蒙上一层纱，周围被腐蚀成黑色的树破败不堪，像是干枯的墨迹沾在眼前遮挡视线。‘嗖’地一声，银色的箭划过层层浓雾，直直向池雪尽射去。池雪尽身形未动，只偏了偏头，箭矢擦着他耳边射到旁边一棵黑树上。

　　悄悄跟着他的林星鹤顿时警觉，也站在原地不动了。

　　池雪尽几乎是立刻抬手，灰色光芒的结界横亘在两人头上，将绿色的霾隔绝在外。林星鹤瞬间摘下脸上的白绸，大口呼了几口气。

　　池雪尽回身望向身后的人，“你跟着我作甚？”

　　林星鹤扬唇，朝他人畜无害地一笑，眉眼弯起，模样乖巧：“带我一起出去，师兄。”

　　虽然任务完不成了，她依旧不想在瘴林里等死。

　　言罢，她静静等待池雪尽的回答，然后就听到了意味不明的一声嗤笑：“废物。”

　　林星鹤：......

　　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瞪了池雪尽一眼，非常有骨气地转过身离开。

　　一阵‘砰砰’声传来，成百上千的短箭如雨点飞速朝他们袭来，箭矢射到结界后断成零落的碎片飘散在林星鹤眼前，林星鹤又挪了回去，乖巧地站在池雪尽身后。

　　魔尊大人剑眉轻挑，语气异常狂妄。

　　时间仿佛停顿几刻，林星鹤偷看池雪尽一眼，这才反应过来池雪尽并不是在对她说话。

　　“原来仙门正派也会使如此卑鄙的手段。”池雪尽语气漫不经心，充满嘲弄。

　　黑化后的男主还真是...狂狷。

　　林星鹤在心中吐槽，下一刻她突然看到无数团绿色的雾状线团径直朝他们袭来，速度之快让她还未来得及提醒池雪尽，绿色线团便透过结界在他们身边爆炸四散开。

　　“池雪尽，捂住口鼻。”

　　闻言，池雪尽睨了林星鹤一眼，眸底情绪莫名，半刻后却突感身上灵气不稳，似乎有什么东西突然袭入他的身体里，勾起他体内封印的魔气。

　　他面色一沉，立刻打坐在地调整气息，额上的红色印记忽隐忽现，黑色的魔气像是烟一点一点从那里渗出。

　　“噗---”

　　泛着黑气的血猛地涌出，池雪尽抬头望向结界上方，眼神阴冷至极。

　　魔气在体内横冲四撞，仿佛要破体而出。池雪尽睁开猩红的眼睛，额上的红色印记仿佛染上了鲜红的血，妖艳诡异。

　　-

　　林星鹤轻轻睁开眸，只见空中的绿色雾状线团尽数消失，难闻的气味再次席卷而来。她叹了口气摘下蒙在脸上的白绸，如今竟已经有些适应这种难闻的如同电路烧焦的气味。

　　“咳咳--”池雪尽闷哼一声，泛着黑气的血从嘴角流出。

　　‘咚’地一声，不过一刻他脱力倒在了地上。

　　“池雪尽。”林星鹤连忙上前将池雪尽扶起，秀气的眉拧成一团，她晃了晃池雪尽：“醒一醒。”

　　男人神色痛苦，眉心拧成死结状，又倒向一旁吐了口黑血，感觉命不久矣。

　　林星鹤：？！

　　一个不那么好的想法袭上心头。

　　池雪尽死了，就会停止黑化对这个世界造成了影响，是不是也算是另一种形式的任务完成。

　　想法一出，林星鹤立即攥紧了池雪尽的衣角，另一只垂下的手的掌心无端开始积蓄灵力。

　　……

　　浓雾游荡整片瘴林遮掩住一切。晦暗的黄光像是将死之人浑浊的眼球，死寂沉沉，了无生机。

　　池雪尽缓缓睁开眼睛，他撑着身后的树坐起调息，再次睁开眸恰好看到被林星鹤攥得快皱成一团的衣角，若无其是地将其抚平。

　　瘴气的反噬是一阵一阵的，眼下他们状况都比方才好些。但他们都知道过不了多久，瘴气又会在体内横冲直撞，继续吞噬他们的灵力。若不将瘴气从身体彻底催出，迟早会因灵力溃散而亡。

　　都说仙门光明磊落，惩恶扬善，护卫天下正义；救死扶伤，乃三界至善。但谁能知道，他们为了除掉池雪尽，甚至不惜牺牲无辜之人的性命，无所不用其极，只为向天下人证明世间之恶终会伏诛于仙门正道之下。

　　仙门知晓他为压制身上的魔气定会入秘境寻四药，便献祭无数底层弟子打造瘴林，诱他入林让瘴气侵入他的体内，勾起他身上的魔气。

　　最终，他会因魔气和灵力相冲，瘴气爆体而亡。

　　眸中冷意瘆人，池雪尽抬手在空中施咒，金色的梵文泛着黑色的光。洋洋洒洒的字迹狂野不羁，最后一笔勾得极远。

　　‘嗖’地一声，梵文飞到空中炸开。

　　狂妄的声音响彻天际，回荡在瘴林的每个角落。

　　长桓，你若只会养废物，本座不介意一统仙门。

　　匆匆在树干后平复好的心情听到声音也正好从树干后走出，望向前方孤寂的黑色背影，一种不可名状的情绪袭上心头。

　　她终究还是没下去手。

　　或许，如果她早点来到这个世界，池雪尽就不会变成这副模样。

　　他应是人如其名，一袭白衣，温润如玉，意气风发，眉目永远带着淡淡的笑意，而不是如今狂狷阴冷，浑身肃杀，叫人难以接近的模样。

　　但到底幼年的伤痛太过刻骨铭心，将原本有望长成光风霁月的少年变成了如今阴狠冷肃的模样。

　　脑中的人影若隐若现，林星鹤叹了口气，将之甩出脑外。

　　那是她臆想中的池雪尽，不是池雪尽。

　　随之突然反应过来，眉心拧起，她什么时候这么有善心了？

　　亦或是，这善心只对池雪尽？

　　常华殿内，众人透过复刻镜看到这一幕，纷纷提起一口气。

　　其中一人指着画面上的池雪尽，鼻中吐出热气，胡吹目瞪，他大骂道：“狂妄小儿，如此不知天高地厚！”

　　着绿衣的人却眼尖注意到池雪尽身后站着的林星鹤，他皱眉望向方才大骂的人：“这莫不是你峰中的弟子？”

　　那人闻言停止怒骂，眯着眼睛注视镜中的少女，脸上的褶子由于动作拧在一起，看清林星鹤的脸，心头闪过一丝紧张。

　　“老夫不晓得峰上有这号人物。”

　　其余人神色各异，闻言不语。

　　那人囫囵搪塞几句将话题拉回了池雪尽身上，众人见状也未拆穿他。他松了一口气，透过复刻镜看到林星鹤心里竟泛起了痒，眼神逐渐猥琐。

　　早知他不该放林星鹤去瘴林，他有很多方法让林星鹤心甘情愿做他的禁脔。如今林星鹤遇上了池雪尽，此行必定有去无回。

　　可惜了。

　　池雪尽的声音回荡殿内，狂妄不敬的话敲在众人心头，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开始骂池雪尽。站在众人之间鹤发童颜的人始终未出声，他神色淡淡，注视着镜中的池雪尽，五指微缩。

　　‘嘭---’地一声，复刻镜碎成碎片。

　　众人瞬间安静，化神境的威压让他们纷纷低下头。

　　长桓转过身，白衣拂过碎片，却未染纤尘。
　　-
　　上仙界，白发老翁一脸惊恐地看着故事走向。

　　不行，照这样下去，星鹤仙子历劫归来后的仙格不保。

　　但神仙不允许干预凡人的命格。

　　权衡许久之后，老翁眼一闭，相比他受罚，还是星鹤仙子的仙格更重要。

　　他挥手在命簿上划了一笔。

　　......

　　林星鹤抬头百无聊赖地看着晦暗的天，突然，流星一般的一束光飞速划过天际。

　　她揉了揉眼，光束已经掉在了瘴林的另一端消失不见。

　　心跳如擂鼓，砰砰砰地一声一声砸在胸腔，轰鸣声回荡脑海。

　　“去那里。”林星鹤指着光隐没不见的地方。

　　她有感应，那里是破局之地。

　　池雪尽疑惑地望向林星鹤指着的地方。

　　一片漆黑。

　　林星鹤扯了扯他的衣角，少女星眸波光漾漾，眉头似蹙非蹙，一幅楚楚可怜的模样。

　　“你在做什么？”池雪尽不近人情地冷冷开口，注意却一直落在林星鹤扯住他衣角的手。

　　林星鹤也不知道自己做什么？

　　不知为何，虽然是第一面，她好像天生对池雪尽有一种莫名的信赖。

　　就仿佛他们已经生活了许多年，她知晓面前的人绝对不会伤害她。

　　素手如玉，几道细痕横在指上，却丝毫不影响美感。娇俏的指尖捏着他的衣角，葱白的手与黑衣相称，竟出奇地和谐。

　　她怎么老扯着同一处？

　　他刚抚平的衣角又皱了起来，池雪尽不耐烦地往后退一步，抬头又和林星鹤视线相撞。

　　瘴气反噬隐有发作的架势，池雪尽心头忽起烦躁，他大手一挥，两人再次消失在原地。

　　穿透层层浓雾，那束光指引着林星鹤往前走，忽闪忽灭的光束似乎在与她交流，距离越近心跳也产生了共鸣，砰砰直跳。

　　拨开错综复杂的黑色树枝，整团光暴露出来，林星鹤站在原地看着面前的光团，一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袭入脑中。

　　在这段记忆里，她看到了原本的林星鹤。
　　她看到林星鹤多次明里暗里地救池雪尽，一边给池雪尽疗伤，一边念叨着：“要不是主人派我照看你，我才不会管你。”

　　主人是谁？又为何要让“林星鹤”照看池雪尽。

　　这林星鹤当真只是个仙门底层弟子？

　　还有，她真的只是偶然才寄身在“林星鹤”身上？

　　“林星鹤。”

　　冰冷的声音从耳畔传来，林星鹤猛地眨了下眼，她下意识地望向池雪尽。

　　“池雪尽...”林星鹤喃喃地念叨着这三个字，视线不可控制地转向池雪尽身后的那团光。她朝光团走去，心跳越来越强烈。

　　我认识你？

　　林星鹤在心中对光团说，光团仿佛通了灵识听到林星鹤的话强烈地闪了一下。她伸出手想摸摸光团，光团却顺着她的指尖滑到了她的荷包里。

　　光团消失，原地出现一支人参状东西。

　　“冬材？”池雪尽看到面前忽然出现的药材，瞬间捏诀让药材飞到手中。

　　他查探一番，认定这便是四药之一‘冬材’，眉角舒缓。

　　四药是上古灵药，分别是春蛰，夏葵，秋茴，冬材。生于创世之时，混沌之初长成，几千年吸收天地灵气，混沌之末降落下界，不知去向。

　　天下人耗费一生都找不到其中一味，眼下他竟得来不费功夫便得到了四药之一。

　　池雪尽轻笑一声，薄唇微勾，像是初雪融化，阴沉冰冷的面上竟有些温润柔和。

　　若凑齐四药，他身上的瘴气和魔气反噬均能游刃而解。

　　“四药？”林星鹤整理好荷包，回望向池雪尽手中的药材。

　　池雪尽顿时敛去神色，手上的冬材也消失不见，生怕林星鹤要问他要，虽然他也不可能会给。

　　“你如何知道四药在此处？”池雪尽反应了过来，转而问道。

　　方才他若不是听林星鹤的话来这里，万不可能知道四药竟会在此处，也不可能毫不费力便找到冬材。

　　“我并不知道。”林星鹤如实答道。

　　池雪尽定定注视着林星鹤，凌厉的眼神充满探究刮在林星鹤身上每一处，少女毫不露怯地回视，池雪尽意味深长地收回视线。

　　他这师妹身上疑点重重啊。

　　林星鹤眼神闪烁，看池雪尽一直盯着她，因为疑惑语气变得有些柔和：“怎么了？”

　　池雪尽冷酷转身，留给林星鹤一个冷漠无情的背影。

　　“无事。”

　　哪怕林星鹤死在他面前，也与他没有半分关系。

　　灰色结界泛着微弱的光，但在晦暗的瘴林中无疑是莫大的安慰。结界里没有绿色的雾，难闻的气味也被隔绝在外。

　　林星鹤在坐在旁边的石块上，她拿起荷包放在眼前认真地打量着。荷包里只有几段白绸，那束光滑进里面就消失不见了。

　　“你在吗？”林星鹤语气认真轻声问道。

　　空气安静，没有应答。

　　“在的话，就晃一晃。”林星鹤不死心地继续说。

　　荷包安静地躺在手中，还是没有应答。

　　林星鹤神情暗下，有些失落地将荷包系在腰间。

　　“你这荷包通了灵。”

　　低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林星鹤抬眼瞧去，对上池雪尽漆黑深邃的冷眸，轻轻叹了口气，没说话。

　　刚得四药心情不错的魔尊大人也没有计较林星鹤的反应，鼻尖轻哼一声闭上双眸，开始打坐调息。

　　看到她为本座寻得四药，本座饶她一次。

　　而此时的林星鹤脑中浮现出一个穿着素色仙门弟子服的糯米团子。

　　她有些想见小时候的池雪尽。

　　肯定比现在可爱多了。

　　要是让她养，她绝对能将池雪尽养成一个光风霁月的少年。

　　鹅黄色发带飘散在空中，少女眉目低垂，两只手抱着腿，全身缩成小小的一团。

　　瘴林没有任何活物，结界里也十分安静，只有规律的呼吸声。

　　林星鹤小幅度地抬头看到不知晨昏的天际，又微微偏头，偷瞄到了安静打坐的池雪尽。

　　风止，她倚靠在身后的树上，闭上了双眼。

　　梦中，她依稀见到了幼年的池雪尽。

　　脏团子拉着她的衣角，小小的脸绷着，倔强又可爱。

　　“阿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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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星星：呜
魔尊：四药？！